苏柠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凌晨。</p>
她最近压力太大。</p>
苏父确诊肺癌骨转移，医生已经没有术必要，最多只有五年寿命。</p>
苏母除了照顾苏父，还要撑起家里的企业，晚上也以泪洗面。</p>
一家人都笼罩在阴影中，她的婚礼好像成了全家人期盼的一道色彩。</p>
她虽然已经做出决定，心底却好像一直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被压得喘不过气。</p>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一点点枯萎。</p>
像许久之前自己画的一池残荷。</p>
她脱掉外套，甩掉高跟鞋，在这时响起。</p>
她接起来，是罗诚打来的电话。</p>
他：“婚期最后定在5月26日，三个月后。”</p>
苏柠大脑慢了半拍，反应了好几秒，才：“好。”</p>
罗诚问：“婚房你有什么意见吗？”</p>
苏柠：“没有。”</p>
“那我看着办。”</p>
“好。”</p>
罗诚又问：“你想什么时候领证？”</p>
苏柠顿一下，整个人靠在玄关旁的白色墙上，缓缓蹲了下去。</p>
她：“晚一点吧。”</p>
罗诚好，挂了电话。</p>
跟罗诚的沟通一向简短快速，她却能在这种沟通中感觉自己和他的压力都越来越大。</p>
不得不沟通，却在潜意识里都回避彼此，连一些客气的场面都不想应付。</p>
挂断电话后，她无力地顺着墙壁缓缓坐在地上，把扔到一旁。</p>
她穿了连衣裙，因为有地暖，腿贴在地板上也不觉得冰，只是贴着墙壁的后背发冷。</p>
她也没开灯，肆意让自己感受在黑暗里的孤独感。</p>
她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孤独的。</p>
回忆起来，除了童年时无忧无虑的那段时光，最开心的时候大约就是跟许晋跨国恋的那一年。</p>
每一天她都在他的微信语音里睡着，醒来后一部因为电量空了而自动关，她拿起充满电的那一部，许晋一定已经发来了微信。</p>
然后他们再继续挂着语音，直到许晋睡着。</p>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她和许晋，怎么会那么甜蜜。</p>
她低头，把脸埋在双里，突然忍不住喃喃道：“许晋。”</p>
黑暗里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p>
“我在。”</p>
苏柠一凛，倏地起身打开灯。</p>
客厅里，许晋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不知在那儿等了多久。</p>
他抬起眼皮，一双眼沉静地看着她，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p>
似乎在为她刚才喊他名字开心。</p>
苏柠先是一震，紧接着一瞬间就冷了脸。</p>
她声音发抖：“你为什么会在我家？”</p>
许晋漫不经心道：“上次来的时候顺记住了密码。”</p>
他高中时就过目不忘，记忆力好得让人嫉妒。</p>
苏柠沉声：“所以你就能不经过我的同意进来了？”</p>
许晋慢条斯理地笑了声：“不就被我听见你悄悄喊我的名字，需要这么气急败坏？”</p>
苏柠冷声：“出去！”</p>
许晋挑眉。</p>
苏柠：“你再不走我报警了。”</p>
许晋看她：“你报。”</p>
苏柠：“你——”</p>
许晋从来没有这样过。</p>
赶他走一向很容易。</p>
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很骄傲的人，不会毫无底线地纵着她。</p>
所以，她每次跟他分都很容易。</p>
许晋从上到下看她片刻，伸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本子举起来，看着她：“我刚找到这个。”</p>
苏柠一慌。</p>
没想到这本子会被他这么快找到。</p>
更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个直接来了她家，听到她喊他的名字。</p>
今晚不能一连丢两次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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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是我之前开你车的时候不心落下的，还给我。”</p>
许晋看她，微微扬一下眉。</p>
那意思——“你觉得可能吗？”</p>
苏柠咬唇，上前两步伸去抢，许晋将本子往后一缩。</p>
她明显是真的要跟他分道扬镳。</p>
这么好的会，她却站在他身前保持着距离，没有再强行抢。</p>
许晋心里微微一疼。</p>
她声音像此刻照进来的月光一样清冷：“还给我。”</p>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吊带儿连衣裙。</p>
她很少穿白色，那份风情收敛了几分，倒显得清冷性感。</p>
许晋：“也不是不可以。”</p>
苏柠垂眸看他。</p>
他穿着黑色的衬衫，外套脱了搭在沙发扶上，看她的神色很认真：“嫁给我，我就还给你。”</p>
苏柠一震。</p>
紧接着觉得荒谬。</p>
她讥讽一笑：“你觉得可能吗？”</p>
“有什么不可能。”许晋视线直直看向她，“你画了我这么多年。”</p>
苏柠也回看向他：“不过是练笔罢了。”</p>
停顿几秒，她报复似的，“你也知道我是画家，这不是什么专属，我每个前男友都有的。”</p>
她一向会往他心口捅刀子。</p>
像那年分，她会当着他的面故意“我爱上别人了”。</p>
许晋立刻就会走。</p>
但这次他却好似窥探到了她的底色。</p>
他平静道：“拿出来让我欣赏一下，苏姐的前男友，应该长得都还不错。”</p>
苏柠：“”</p>
许晋起身：“没有吗？”</p>
他个子很高，将近一米八六，站起来显得气势凌人，苏柠觉得自己一瞬间就被压了下去。</p>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p>
她跟许晋的关系，看起来是她处于主动地位，许晋被动。</p>
但实际两段恋情，都是许晋掌控开始，她掌控结束。</p>
今天许晋跟以前有些不一样，她忽然有种心虚之感，好像隐隐有什么脱离了她的掌控。</p>
她忽然有点慌。</p>
她不知道是因为她要结婚才如此，还是只是因为许晋发现了这个本子。</p>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p>
许晋又往前一步，她再退。</p>
许晋气定神闲道：“喔，没在家里，在工作室是不是？”</p>
苏柠咬唇，不自觉抓紧，又往后退了一步。</p>
许晋：“还是，留在美国了，没有带回国？”</p>
苏柠后背抵在卧室门上。</p>
许晋也逼近。</p>
他的气息侵袭而来，荷尔蒙爆棚。</p>
她几乎硬着头皮：“我有必要跟你交待吗？”</p>
许晋伸，掌按在她右侧脸颊上。</p>
“为什么不呢？”许晋声音里却有一种平静的疯感，“你告诉我，我不就放了？”</p>
苏柠想抓门，却好像什么都抓不住，只好握住门把向下压。</p>
——她下意识想躲回卧室。</p>
许晋却倏地按住她的。</p>
制止的姿态。</p>
她掌心被硌得有些痛，贴着光滑的门把一点点滑下去。</p>
她闭了眼：“你到底想做什么？”</p>
许晋：“我刚才已经过了。”</p>
苏柠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可能。”</p>
许晋：“你明明爱我。”</p>
笃定的语气。</p>
苏柠点点头，破罐破摔：“是，我爱你，我明明知道你跟别人睡了还是爱你，明明知道你有那么多女人还是爱你，我承认我贱，我——”</p>
“不许这么自己。”许晋低头，吻住她的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