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卓总是穿得跟别人不一样，喜欢穿套装，刘海稍长，带着眼镜，脸颊清瘦，但是五官却立体，有文人的气质。</p>
他用扶了扶眼镜框，浅笑。</p>
“我今天也去，你教教我。”</p>
灯芯盯着这张脸，犹豫了三秒钟。</p>
“行，我也有些话要。”</p>
一男一女一狗，慢悠悠往山边去。</p>
山上的积雪只融化了表面，晚上又冻成邦硬的雪壳，踩上去不再是沙沙的声儿，变成了咔嚓咔嚓。</p>
嘴里哈出的还是白烟儿，可刮人的风刀子不再刺骨，过了年，就打了春。</p>
旺财进山，高兴得不得了。</p>
头两天进山就疯跑，被灯芯训练了一番，现在倒是成熟不少了。</p>
通体漆黑的毛发在雪地里闪着油亮的光泽，身影一会消失不见，一会跑回灯芯脚边。</p>
白卓身材单薄，体力也不及她，走了一会，就明显落在后头。</p>
直到雪地上又出现了散落的兔子屎，灯芯才停下脚步，找了稍远的树墩子坐下。</p>
白卓找了离灯芯最近的树根底下，席地而坐。</p>
掏出挎包里的大白兔奶糖，递给灯芯。</p>
“你吃，我家里寄过来的。”</p>
看着稀奇的糖纸，灯芯接过，拆了一颗放嘴里，灯芯眼睛都亮了。</p>
瓷白的皮肤，冻的微微红的鼻尖，明眸皓齿，笑起来的灯芯把白卓看的心里热热的。</p>
吃着糖，白卓看着灯芯的侧脸，灯芯看着旺财东嗅嗅西闻闻幽幽道。</p>
“你最近往我家跑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p>
白卓脸有些微红，转头也去看旺财：“以前是我没会帮你，可我现在想努力努力。”</p>
不知从哪揪出来的树枝，被灯芯拿在上，轻轻地在雪地上划来划去：“别喜欢我了，换个人。”</p>
有些错愕的白卓被当面戳破了心事，突然凭空增了些勇气来，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灯芯的侧脸：“喜欢还能随便换吗？”</p>
灯芯扔了里的树枝，哈出一口白烟儿：“可我不喜欢你啊，你这不白费劲嘛。”</p>
白卓眼镜片下的眸子变得暗淡，呼吸一滞，那些勇气突然被巨大的挫败击退，嘴角牵起一个虚弱的笑，喉咙里挤出一句干哑的话。</p>
“那我等你，等到有一天你能慢慢喜欢我。”</p>
灯芯眉心微蹙，转过头来，盯着他苍白的脸：“不死心？”</p>
此时白卓转了头回避她的注视，看着旺财匍匐在地紧盯着一处：“喜欢你是我的事，我不会打扰你。”</p>
旺财竖起的耳朵微微转动，隐在积雪的身体蓄起力量，猛地冲刺，一嘴咬向惊慌失措的肥大兔子。</p>
浅灰色皮毛的兔子四腿不再挣扎，旺财这才叼着兔子开心的跑回灯芯身边。</p>
灯芯摸了摸旺财的脑袋，从怀里掏出狼肉干，旺财三两下就吃进肚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伸长着舌头，嘀嗒着口水。</p>
“以后不要去我家找我了，我不想搞得太麻烦。”</p>
其实灯芯同意白卓跟上山为的就是这句话。</p>
猫冬一结束，屯子里的闲言碎语更是满天飞。</p>
以前是秦远山，现在又是白卓。</p>
白卓天天往家跑，劈柴火，扫雪，送吃的，又教蝉花杜鹃识字。</p>
她只一门心思怎么解决不饿死，还饥荒，到现在建房子。</p>
归功于末世挚友的男人，凭着一己之力，让她对男人这个物种失望，绝症，治不好那种。</p>
可秦远山呢？</p>
她不知道，只是总会想起。</p>
可白卓不是她的菜，她很确定。</p>
旺财在山间追得兔子嗷嗷跑，灯芯省了不少力。</p>
等到太阳西斜，春风渐渐冷冽，两人扛着七个兔子下了山。</p>
谈话过后，灯芯都不再言语，只是吹口哨，训练旺财听从指令。</p>
抓兔子是没啥问题了，可碰到猛兽，要听从主人的指挥调配，才能成功捕获。</p>
只知道往上冲的猎狗，只会死得快。</p>
白卓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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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欣赏她。</p>
欣赏她的勇气，欣赏她的无畏，欣赏她的一切。</p>
如果没有秦远山的到来，是不是灯芯已经和他在一起了。</p>
他忍不住，不那样想。</p>
幸亏，幸亏秦远山离开了。</p>
没有知青不想返程，这里太苦了。</p>
他想他的家，有弄堂，有吴侬软语，有父母和姐姐，有浓油赤酱的菜，还有他的报社</p>
可每每想到如果踏上归途的火车，他会不会舍不得。</p>
以前的灯芯让他心动，现在的灯芯让他狂热。</p>
他想带走她。</p>
去他的家乡。</p>
和她一起组成一个家。</p>
回到家就能看见她的笑脸，吃她做的饭，喝她泡的茶，就此儿孙满堂，走完一生。</p>
白卓低着头走，又忍不住偷偷看她。</p>
看她自在地走在山间，像是山神的女儿，走在自己的客厅，巡视自己的领地。</p>
可以后他不能去打扰她了，但又自私地想。</p>
我时时出现在她身边，那她就会像之前去敲秦远山的房门一样，来拍开自己的门板。</p>
他胡思乱想了许久，就这么下了山。</p>
两人站在山边儿，灯芯郑重道别。</p>
“别送了，以后见面依然打招呼，但是别来我家让桂芝空欢喜。”</p>
“嗯。”</p>
转身就走的灯芯，腰上挂着一圈兔子。</p>
里还提着两只。</p>
旺财欢快地朝家的方向狂奔。</p>
白卓定在原处，看了好久好久</p>
桂芝被灯芯的战绩惊得够呛，稀罕地摸来摸去。</p>
“旺财这么厉害呢？没白吃狼肉。”</p>
狼肉的味道不咋好，又干又柴还一股子味儿。</p>
有了野猪肉，狼肉就成了旺财的口粮。</p>
如果让靠山屯的人知道，得眼皮子翻上天去。</p>
啥肉都不可能给狗吃的，人都吃不饱，不杀狗吃肉都不错了。</p>
灯芯脱鞋上炕，看桂芝把兔子一个个吊着，拿出刀，仔细剥皮。</p>
兔皮值钱，但是又值不了两个，留下来，桂芝拿来做帽子、马甲、套啥的，又软又暖和。</p>
家里余粮满满，过年的水果糖都还剩着。</p>
当然是因为桂芝给锁起来了，一天发几块给馋猫。</p>
玩回来的蝉花杜鹃脱鞋上炕。</p>
里拿着嘎啦哈和口袋要灯芯跟着一起玩。</p>
桂芝上不停，嘴巴也不停。</p>
“让你姐歇会，滚一边玩去。</p>
灯芯儿，这兔子肉这么多，这两天甭去山上了。</p>
在家歇歇。”</p>
灯芯抛着口袋，里抓着嘎啦哈。</p>
“明天再去一天，后天我得把存货去镇上卖一卖。”</p>
杜鹃眼睛一亮。</p>
“姐，带我俩去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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