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萨布素他们的理解不同。赵言并不认为萨布素所谓的神赐是一种降临。</p>
以他对“六欲天魔经”中魔主之道的理解，如果不是精神实在是强大到了，能无视消耗而直接干涉物质的地步，想要影响某件事物的变化，最有效的方法，还是直接通过相关的人员，在物质层面做出改变。</p>
而对应的方法大概有着三种。</p>
“降临”、“种魔”与“夺舍”。</p>
这三种段外人看着似乎大同异，但在赵言看来，却是有着质的区别的。</p>
所谓的降临，就是从本体中分离出一个念头，携带自身的意志投注到信徒的体内。</p>
以本体强大的精神力，强行接管宿主的身体。然后以那点念头为主导，宿主的气血和精神为燃料，在短时间内施展某种宿主未曾掌握的段，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从而达到某种特定的目的。</p>
而作为受术者的信徒，若是撑不过去当然是身死当场，无福消受神恩。</p>
即便是幸运的撑了过去，或许还凭着身体对能量流经路线的模糊记忆，掌握了一种或几种强大的施法段，身体更是因为承受了强大能量冲刷的缘故，有了一些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变化。</p>
但结局却同样是注定的，气血与精神短时间内的巨量燃烧，注定这种强大只是昙花一现。</p>
是一种以燃烧信徒生命为代价的一次性施法段。</p>
而“种魔”则稍有不同，它投注到信徒灵魂之中的，只可能</p>
是一个包含着本体生命密码的纯粹念头，而不能携带任何的信息。</p>
这个念头不以侵占为目的，只以一点纯粹的元灵在宿主的浊欲洪流中翻滚。因宿主的喜悦而欢呼，以宿主的悲伤而难过，以宿主的阴暗而甘愿沉入无底的深渊</p>
如此深深的浸染宿主生命中的每一种情绪，体验一段完整而丰富的生命历程。</p>
最后鼎破种生，升华出一个全新的生命。</p>
虽没有降临那般暴烈，但对工具来下场都是仿佛。</p>
这也正是赵言早前准备的降服六欲天魔的计划。只是他当初设想要做的是反向操作。</p>
逆着来！</p>
将自身繁杂的欲念置于鼎炉情欲洪流的反复冲刷之下。如砺石般磨炼心性，以期从繁杂中萃取出纯粹。</p>
但其中风险可想而知。虽然只是单纯的情欲，并不包含其余的信息，但人心是何等复杂。虽然有着坚定的信念，但最终能否在滔滔浊欲中保持住那一点清明，化害为利，赵言现在也没有完全的把握。</p>
想要走这条路，赵言还需要不断的试错，更多的样本，不同的借鉴</p>
最后一种则是“夺舍”。</p>
如果被分离出来的这个念头中还携带了一些其它的什么信息，特别是那些并不在宿主知识储备内的信息，那么这就是准备要进行夺舍了。</p>
与前两者的强势与绵柔不同，夺舍就显得极其的暴力了。因为完全是冲着摧毁宿主的灵智而去，整个过程就没有丝毫温情可言，显得简单而又粗暴。</p>
在两股信息流的剧烈对撞中，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p>
施术者要么经受不住信息洪流的冲刷，失去自我，成为宿主成长的养料。要么是成功吞噬掉宿主的意志，获得一次重头再来的会。</p>
而萨布素他们的情况却与以上三项都有些微的不同。</p>
虽然巴海狂化后的样子的确显现出一些“降临”的征兆。但赵言相信自己不会看错，哪怕是施术之后，萨布素他们几个，分明还极端清醒，还是有着自己完整的独立人格的。</p>
而“种魔”却又携带不了任何的意念。</p>
“夺舍”更是不像！</p>
赵言沉吟起来。从萨布素口中得知，经过两百多年的繁衍，他们那个族群现在的人数已经达到三千之众，核心的直系族人也有着二百之多。</p>
而这样大规模的布种，已经持续了两百年之久，赵言光想想就觉得恐怖。</p>
先前沉眠状态下且不去他，在大规模激活整个族群的力量后，祂是如何做到在数百信众的欲念洪流冲刷之下，保持住自身清明的呢？</p>
单纯只是神位法则带来的加持，还是另有缘由。这在赵言预想的降魔计划中，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p>
虽然在萨布素看来，现在祂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妙，但同样据萨布素所言，过去的百十年间除了激活族群，享用血食，祂却并没有显现出什么其它的异兆。</p>
这样看来，这尊神灵在精神的掌控与运用方面，肯定是有着一种独特的段。而那种段或是秘术，对赵言而言，应该是有很大的借鉴作用的。</p>
抚摩着下巴，赵言陷入了长久的思考。</p>
从萨布素点滴的描述来看，这尊神灵的段，与他上“六欲天魔经”中的魔主之道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处的。同样都是布洒魔种、响应信众。虽然祂下一步如何操作还不得而知，但差不多也应该是如何收割的问题。</p>
但不知为什么，双方却在响应信众这个环节上有了不的差异。不论是神主还是魔主，都极少会主动去触及信众的灵识。哪怕是狂信徒，一般也是有所求才可能会选择性的回应。但到了这一位上，这个过程却明显掉了过来。</p>
信众们惟恐有回应，神主却拼命主动的要将好处塞将过去。</p>
祂这样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唤醒种子只是单纯的替祂狩猎精纯的血肉能量？那赐予神通又走的是什么道路呢？</p>
记忆或许有段可以直接灌输，但信众们想要依此自如的施法，身体却肯定要有一个熟悉的过程。而骨肉记忆的形成，又不是一两次的简单试炼就能够达成的。</p>
不提“血肉傀儡”一眼就能看出的巨大消耗，就是萨布素的“元神寄物”，虽然赵言到现在也不清楚其中的原理，但那虚实互换之间必然的能量支撑，在已经修成法力的赵言看来，也绝对是一个不的负担。</p>
绝然不可能全是由宿主供给。</p>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那枚种子中不仅包含了那尊神灵携带的记忆，其中必然还包含了足以匹配记忆的力量。</p>
如今这个世界，仙踪缈然，神道隐迹，是末法时代一点也不为过。如果真的如萨布素所言，这世间还存在着这么一尊神灵，那么敛收自保理应是祂的第一选择。为什么还会有如此损己利人的行为。</p>
赵言百思不解。</p>
如此行径令他想到了除降临等诸多段以外的另外一种可能。</p>
从理论上来，既然可能掌握着记忆灌输之类的段，那将种种秘技直接灌输给信徒，由他们自行缓慢修炼不是更简单。完全没必要消耗本就珍贵的神力，费心巴力的去弄什么神赐之类的东西。</p>
毕竟对一尊神灵来，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p>
蓄意加速这一过程，肯定是另有所图。</p>
联想到那枚种子是在婴儿状态时就被植入，那么可能还存在着另外一个方向。</p>
“卵黄代形！”</p>
施术者将自身的一点元灵，以血肉寄生的方式寄宿在宿主体内，在漫长的时间里逐步侵占、改造、同化宿主的身体，最后营造出一个契合本体精神入住的居所。</p>
这样一来，祂主动唤醒种子的操作也有了一个合理的解读。那尊神灵的确是遇到了麻烦。</p>
“卵黄代形”这个秘术简单来这是一个重塑身体的过程。是为神魂营造一个与原先一般无二的居所。以便在神魂移居之后不至于与新的身体产生排斥，从而绝了未来的道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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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根本思想出自于“夺舍术”。但相对于夺舍术的粗暴，这种方法却要细腻许多。</p>
但想要达到秘术描述的理想效果，是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的。哪怕是以极具压迫性的高阶血肉为引，想要营造出一个完全适合本体精神的居所，最起码也需要两三代人的正常更替。</p>
在每一代人承接上一代变异基因的基础上，再加入新的同质基因加以固化。理论上时间越长，迭代越多，就越不容易发生排斥。</p>
这是一个渐进与筛选的过程。</p>
这也是祂为什么会挑选这么多人同时作为宿主的原因。</p>
赵言猜测要么是那尊神灵的本体太过于庞大，庞大到了单独一人或是几人无法承载祂完整精神体的移居，不得不为魂体的分散做准备。要么是祂在用类似养蛊的段，准备优胜劣汰，为自己挑选一个最适合的载体。</p>
不论是哪一种，都明祂的情况，可能已经到了极其严峻的地步。赵言甚至可以断言，祂的本体可能已经存在不了太长的时间，所以才会毫无顾忌的向宿主们投注力量。</p>
两百年的时间，对这世间可能是一个朝代的更替，但对一尊神灵来或许只是打个瞌睡的时间。</p>
既然连这么点时间都不想再等，明祂是迫切的想要挣脱出来。</p>
就像一个拼命想要逃离着火房子的住户，为了活命，根本顾不上火场中还有自己毕生的积蓄。那一位同样如此，祂已经不把本体的力量当作力量了。</p>
应该就是这样了！</p>
消化完所有的信息，赵言将燃烧着一层幽焰的掌插入了尸体的脑袋。</p>
虽然从萨布素最后的祈求中有了一些明悟，但赵言到底还是存了一丝念想。他希望能抓取到那个“元神寄物”的神通。</p>
从萨布素先前的表现来看，这门秘技应该涉及到了精神方面的攻守。</p>
而这方面的知识正是他所欠缺的。除了一门似是而非的所谓撼神术，赵言对精神方面的攻守之道一无所知。</p>
当然少了外来力量的加持，这一神通可能不如先前萨布素施展的那般神妙，但只要能抓取到最核心的那一点，再以他自身的法力加以推动，赵言相信自己未必就不能重现这一神通。</p>
“嗯！”十息之后，看着空空荡荡的掌，赵言苦笑了下，果然如此。</p>
以他有限的几次经验，在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中，每个人总会有生命中最强烈的一点执念留下。他甚至还遇上过两个以上念头的。</p>
那么到底是癸水神雷的破邪之力，完全震毁了萨布素的神魂，还是他灵魂中的那道契约，达成了激发的条件，收割走了属于祂的猎物？</p>
赵言的脸色有些凝重起来。如果是后者，那么那尊神灵的现状或许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严峻。在向外散发的同时，祂也同样在收割力量。</p>
是先前的猜估有误，还是祂在拼命延长驻世的时间，以求能得到一具契合的躯体。</p>
抛开脑海中的思绪，赵言将掌探入了那名女子的脑袋。出乎意料的，这一次却是有了收获。</p>
但与当前的事件却是毫不相干，只是一份与谈判相关的话术技巧。</p>
粗粗翻阅了一下，赵言发现只是一份残篇，缺少精神引导方面的相应技巧。赵言估计是时间太长，自行消散掉了。</p>
剩下的两具尸体一具被他对半劈开，这么长时间过去，脑浆都已经有些干涸了。另一具则几乎成了一张干瘪的皮囊，若无意外内中怕也是空空如也。</p>
想了想，赵言到底还是不甘心的伸出了去。果然，什么也没有。</p>
运气似乎到此为止了，如果还想要有什么收获，就只能寄望“饕餮袋”中的那具身体是不是能提供些补充了。</p>
一个巴掌大，还在轻微蠕动着的皮袋出现在了赵言的上。这种景象半年里他已经见了不下数十次，并不是内中的身体还活着，而是这个诡异的袋子正在消化它的食物。</p>
往下抖了抖，“铮”的一声，尸体没倒出来，首先倒是掉落下来一柄造型怪异的长矛。</p>
不规则的木制矛身，看上去就像是是从哪一棵树上临时截取下来的一截，稍稍有些弯曲的单锋矛头没有起脊，尾端也没有标准长矛应有的尖形或平底的镦。</p>
怎么看都像是一把因陋就简的应急之作。</p>
赵言上掂了掂，重心倒是控制的很好，大约在矛头后部五十厘米处。从它一米五六的长度和重心来看，赵言判断这应该是一把西方重骑兵上的投掷矛。</p>
赵言分辨不出矛头的材质，似乎是某种骨骼磨制而成。看上去并不十分锋利，但造型古拙。只是看着，就有一种不出的苍茫与厚重。</p>
五厘米左右直径的矛柄同样是一种不知名的木料，唯一有点分辨度的是矛尖处以古老的卢恩文字刻印的那一个单词：</p>
“昆古尼尔”。</p>
“命运之矛”，怎么可能！</p>
随将长矛插入地下，赵言哑然一笑。</p>
但神使鬼差的，看着杵在地上的长矛，赵言双如穿花蝴蝶般四下翻飞，习惯成自然的，一重禁制符文自然而然的就打了上去。</p>
如同落入干涸泥土中的一滴水滴，禁制顺利的从杆子中沁入了进去，然后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p>
赵言微微愣了一下。以他几次祭炼的经验，如果只是寻常凡物，这道禁制就如同水过鸭背，是不会起丝毫作用的。而但凡能够被烙印的，要么是材质非凡，要么就是这件东西曾经也被人祭炼过。</p>
也就是，这把长矛真有可能是一件法器，或是炼金器物的原坯。</p>
难道真的“命运之矛”，自己真的是捡到宝了！</p>
凝神片刻后，第二道禁制再度打入了枪身之中。这一次赵言感觉到了，长枪的重量似乎减少了那么一丝。</p>
第三道、第四道直到全身法力耗尽，赵言总共完成了地煞六层的祭炼。而原本一米五六的矛身则缩短到了不足五十厘米的长度。</p>
看上去就像一把儿童的玩具。</p>
这已经是他当下的极限，但看起来，却还不是这把长矛的极限。</p>
休息片刻，待回复了几分法力，赵言开始验证它的威力。</p>
随着法力的注入，短的长矛如同生长一般，开始恢复它原本的长度。将目标对准二十米开外的一棵大树，赵言用力一掷，“笃”的一声，长矛准确的命中了目标。</p>
什么异像也没有显现，就只是普通的命中。连米许粗的树干都没有刺穿，靠的只是赵言的臂力与准头。与传中的昆古尼尔更是一点也不搭边。</p>
但不管是不是传中，北欧主神中那把武器的原，这把长矛的确是件异物。赵言抚摩着下巴，或许需要更多的验证，才会有助于自己提升对这件异物的了解。</p>
收好长矛，赵言再度用力抖了抖。</p>
“扑通”一声，这一次，一具半残的躯体掉落在了地上。</p>
或许是本身材质的问题，饕餮袋对血肉物质的消化降解能力十分的强大。只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不仅费扬古的四肢、头部已经化去，就连衣物之下的肌肉也已经被消融的差不多了。</p>
对这个降解的速度赵言并不感到奇怪，甚至清楚最多再有半个时，剩下的这点身体也会化为一团污血，成为这只“饕餮袋”进一步成长的养料。</p>
是的，赵言早就发觉，自从叠加九层禁制之后，这只来历神秘的袋子似乎具有了一丝自我成长的能力。</p>
只要能提供给它充足的血食，不仅其内部的空间会进一步的扩大，消化的能力甚至也会得到进一步的增强。</p>
将半融化的尸体重新装入袋中，赵言开始思索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