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尺牍质剂</p>
日出(6:45~:30),直城门外的驰道上,出现一辆来自于县狱的安车,御车的人是满脸须髯的汉子莽通。</p>
莽通穿着一身细麻绛袍,腰别铁椎,坐在屏泥上,里拿着辔绳御车,朝着长安九市之一的柳市赶去。</p>
安车的车與内,正中间跪坐着铁冠、黑衣的义纵,拿着一卷秦代的竹简,仔细研读秦代的律法,看着各种严苛的酷刑,两眼炯炯有神。</p>
左边跪坐的一人是郭解,思付如何缉捕柳市的旗亭长万子孟,带走金城闾里急需的河西马。</p>
张骞跪坐在右侧,低头看着一张绘制在缣帛上的舆图,上面是万子孟的宅舍布局,思索着如果碰到上次的险情。</p>
一人杀向何处才能破局。</p>
“兄长。”</p>
卫广身穿缇衣,腰别一柄错金银二尺剑,持一杆卜字铁戟,骑着平阳公主邸的名马赤柱,扬着脸跟在安车旁边。</p>
他喜滋滋的道:“那名牧奴了,万子孟耗费巨金买了一批河西马,数量达到三十匹,另外,还有一匹名马红雀,丝毫不逊色平阳公主邸的赤柱。”</p>
郭解看一眼神骏的赤柱。</p>
这一次循行柳市。</p>
势在必得。</p>
他获知万子孟私自贩马送给刘姓诸侯国,立即找来义纵,去了一趟张汤的便坐。</p>
等到义纵回到藁街都亭,里拿着循行柳市的简牍。</p>
早在族诛仇景的时候,长安令赵禹就过严查柳市的旗亭长万子孟。</p>
义纵前往张汤的便坐,告请循行,前往柳市进行巡狱。</p>
他当场就从张汤里拿到循行简牍。</p>
没有受到任何质询。</p>
着实让贼曹、狱司空等曹掾感到诧异。</p>
只要涉及到刑狱,张汤一直都是事无巨细,任何一件事,皆是详细过问一遍。</p>
刑者,国之重器。</p>
不可大意。</p>
“贼子!”</p>
义纵紧握秦简,大怒:“万子孟竟敢私贩马匹,不记录在传马名籍内,甚至严重违背汉廷律法,流入诸侯国,万子孟此僚罪大恶极,不可轻饶,应当抽胁。”</p>
抽胁是一种抽筋拔骨的酷刑。</p>
只是听到,就让人心中一颤。</p>
卫广深知三十匹河西马对于金城闾里的重要,担心义纵把私马录入官寺的传马名籍。</p>
这么一来,私马变成官马,无法变成郭解的私产,更不能运送到金城闾里。</p>
卫广提醒道:“兄长也要私贩额不对,反正不能录入传马名籍,河西马还要流入金城闾里。”</p>
若是缉捕了万子孟,数十匹河西马任由郭解处置。</p>
河西马就成了郭解的私产。</p>
不记录在传马名籍上,也不会触犯任何律法。</p>
郭解和万子孟的行径却没有任何区别。</p>
义纵的神色一正:“郭亭长一心为国,私购河西马送往边塞,只为抵御匈奴,君子高义,应当赐田百亩。”</p>
卫广登时无言以对。</p>
哦。</p>
万子孟私贩马匹,触犯汉律,十恶不赦,判处抽胁的酷刑。</p>
换成郭解,却又变成君子高义,还要赐田百亩。</p>
一时间,竟是找不到任何词语形容他。</p>
好在,义纵虽跟在张汤身边的时间久了,逐渐朝着酷吏两个字靠拢,但他分得清主次,没有把数十匹河西马充公的念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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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子切记。”</p>
郭解嘱咐道:“这次缉捕万子孟,需要找到两样至关重要的罪证,一个是万子孟和淮南王刘安,或者淮南国官吏的来往尺牍。”</p>
尺牍,即书信。在纸张发明以前,汉人用竹木、帛,制成尺长的木牍。</p>
用于书简、信札、书信。</p>
木牍的规格有几种,一般长度在一尺左右,因此称作尺牍。</p>
也有尺素、尺函、尺牍、尺鲤、尺笺、尺翰、尺书等等称呼,尺牍用的最早也最多,书信便称作尺牍。</p>
张骞的目光落在舆图的一间配房:“这间配房是万子孟贮存木牍缣帛的地方,应该有兄长所的尺牍,也有可能担心事情败露,随时带在身上便于销毁。”</p>
七国之乱,仅仅过去了十四年。</p>
刘姓诸侯王造成的大乱,犹在眼前,官寺严禁河西马流入刘姓诸侯国。</p>
只有拿到万子孟和淮南国来往的尺牍。</p>
方能确认他和淮南国来往过密。</p>
“其二。”</p>
郭解继续道:“还要找到万子孟私自贩马的质剂。”</p>
质剂是交易时的契约券书。</p>
长券叫质,用以购买马牛之属。</p>
短券叫剂,用以购买兵器珍异之物。</p>
买卖双方立下的交易契约,统称为质剂。</p>
“只有贩马的质剂。”</p>
义纵皱眉道:“万子孟不是蠢货,明显不会与淮南国的属吏,留下任何交易的文字,只有私贩马匹的质剂恐怕不能给万子孟定罪。”</p>
柳市万家,在长安闾里的名声很响,八街九陌许多吏民皆是听过豪强万家的名声。</p>
万子孟担任柳市的旗亭长多年,更是以精明著称,不会留有他和淮南国的质剂。</p>
立下质剂是交易。</p>
献上去。</p>
才是万子孟想要的人情。</p>
郭解深知官场不钱的东西,才是最贵的,商人送一百万,想要的某项政策最少价值一千万。</p>
万子孟明显是想要淮南王刘安的人情。</p>
只有私贩马匹的质剂,以及万子孟和淮南国官吏来往的尺牍。</p>
不能给万子孟定罪。</p>
“无妨。”</p>
郭解胜券在握的道:“二三子别忘了嘱咐我等巡狱万子孟的长吏是长安令,不是长安尉张汤。”</p>
任何法律都是疑罪从无。</p>
疑罪从无的意思是,在刑事诉讼中,犯人的犯罪事实不清、证据不确实、充分,不能确凿证明有罪,不应当追究刑事责任,遵循不起诉的原则。</p>
张汤是法家门徒,汉律的坚定拥护者。</p>
赵禹不同,是个纯粹的酷吏。</p>
喜怒无常。</p>
赵禹的原则是疑罪从有。</p>
只要有证据表明一个人有罪,不管证据链是否形成完整的闭环,这个人就是有罪。</p>
义纵大喜:“还是姊婿懂得上吏的心思,只要拿到尺牍和质剂,便能缉捕万子孟,等到他落在本吏的中,一套酷刑下来,不招也得招!”</p>
郭解、张骞、卫广只能替万子孟默哀了。</p>
落在擅长秦代酷刑的义纵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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