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髳长</p>
“霸陵塬乃公定要亲敲烂县三老的脑袋。”</p>
卫广骑着赤柱，握紧中的金吾，满脸的怒容：“老庸狗竟敢掠卖家姐，乃公不会轻饶了他，用中的金吾砸烂县三老的头颅。”</p>
独苗儿子瞧见杜医曹被一刀剁掉脑袋，吓得瘫软在地面，还没等郭解询问，哭喊着出自己知道的一切。</p>
居住在霸陵塬的县三老带着一群翁、妪，故意瘫坐在驰道旁，哄骗细君过来搀扶。</p>
翁、妪用浸泡迷药的毒箭，划破细君的细嫩肌肤，迷晕了好心搀扶的细君。</p>
代国位于太行山东麓，杜医曹认识不少山沟的里吏，把长安细皮嫩肉的细君，卖到没人知晓的穷山沟。</p>
市价昂贵。</p>
山沟很穷，里吏往往叫来里民一起凑钱买人，为了京县的白嫩细君，往往凑出来很多的粟米。</p>
细君也就成为很多里民的共妻。</p>
郭解一行人骑着河西马，匆忙赶往霸陵塬，前往县三老居住的乡里。</p>
他拖着认识路的独苗儿子。</p>
一起赶往霸陵塬。</p>
牧奴留下来处理杜医曹的尸体，也告诉带人过来的义纵一句话。</p>
郭解等人已经赶往霸陵塬。</p>
叔齐里。</p>
“呵。”</p>
郭解一脸的鄙夷：“这群老东西利用少女的心善，拐骗走少女，卖到穷山沟，县三老也配住在叔齐里。”</p>
伯夷、叔齐在商灭亡后。</p>
不食周粟。</p>
二人以清白守节著称。</p>
叔齐里早先有一座叔齐庙。</p>
后来，逐渐聚集人丁变成一个邑里。</p>
即，乡里。</p>
郭解握紧环首刀，望着蜿蜿蜒蜒的黄土坡和沟壑，脸色逐渐沉重。</p>
霸陵塬在浐（）、灞两河中间，黄土坡遭到雨水侵蚀，出现大量的细沟壑，渐渐形成峪沟，以及大冲沟壑。</p>
典型的黄土高原地形，遍布沟壑的黄土高坡，生长着稀稀疏疏的芨芨草，只有沟壑底部的河附近长着细柳、蒲苇，难得出现一丝绿意。</p>
蜿蜒的道路，连绵的高坡沟壑，群盗只要跑进密集的沟壑中一躲，官寺的士卒很难抓到群盗，霸陵塬藏匿着很多群盗。</p>
就怕县三老和一些人数众多的群盗有勾结。</p>
郭解骑着河西马只能缓慢前行，狭窄的土路两旁，一侧是坡度很大的黄土高坡，一侧是干涸龟裂的深深沟壑，稍有不慎，就会掉在沟壑底部。</p>
即便摔不死，也很难救上来，只能躺在沟壑底部慢慢等死。</p>
遍布沟壑的霸陵塬驰道，只是一车宽的路，勉强通过一辆敞车。</p>
密集的沟壑谷地，使得驰道不断出现岔路口。</p>
密密麻麻的岔路口令人头疼，倘若没有熟知道路的人带路，郭解一行人很快就会迷路，饿死在一个偏僻的沟壑谷地。</p>
夜过少半（22：30～23：5），郭解等人走了一半的道路，只能停下来歇息，等到明日天亮继续前往叔齐里。</p>
歇息的地方，刚好是一处坡度较缓的沟壑地。</p>
军假吏带着材官走到河谷旁边取水，环首刀割下几束蒲苇生火，架起铜釜，开始造饭，煮开了一釜热水，冲泡糗（q）来充饥。</p>
配上随身携带的杂蒜，倒也是难得菜肴。</p>
糗是炒熟的米粉，直接用热水冲泡，就能食用。</p>
隔天天刚亮，郭解等人走出毡毯，继续顺着黄土路前行，终于在日中（：5～2：00）赶到叔齐里。</p>
沟壑蜿蜒的黄土坡，突然出现一片平坦的土地，一座四四方方的乡里位于平地中间，里墙是用蒲苇、红柳筑建造，高约三丈，将近七米的高度。</p>
周围是耕种了黍粟的田地，郭解的到来，骑着马，拿着刀，立即引起一个个黑点的惊觉。</p>
一身破旧襦袴的里民，弯下的腰纷纷直起来，抬头看去，握紧中的耒、耜。</p>
随时逃回叔齐里。</p>
里民担心郭解是过来劫掠的群盗。</p>
“咣咣——”</p>
哨棚内的里卒伍人，敲响大釜，沉重的里门‘砰’一声，迅速关闭。</p>
一名身穿细麻绛袍的田典，握紧环首刀，大声质问道：“你是谁为何突然造访叔齐里。”</p>
里民很多人一辈子没有出去过邑里，人口流动极低，一年到头难能出现一个陌生面孔。</p>
流亡的刑徒除非逃到深山，否则很容易被抓到。</p>
就是因为乡里的陌生面孔极少，只要出现，就会被里吏、田典带着邑里的伍人抓起来，送到官寺领取悬赏。</p>
刑徒不可能在深山生活一辈子，总要吃盐，出来买盐就会被乡间的邑里发现。</p>
田典的大声质问出口，数名伍人持环首刀，严阵以待，防备群盗的突然冲向里门。</p>
郭解骑着河西马靠近过去，中的印绶扔到里墙上，沉声道：“本吏奉了郡邸长的命令，过来缉捕一名汝南郡郡邸的佐吏，此人赇官。”</p>
汝南郡的列曹官吏不属于郡邸长的管辖。</p>
汝南郡设立在长安的郡邸官吏，却属于郡邸长的管辖。</p>
郡邸的佐吏贿赂长安官员。</p>
郡邸长有权捉拿。</p>
郭解用麻布罩着脸，看不清长相，印绶做不得假。</p>
正是郡邸长的印绶。</p>
田典瞧见郭解等人全是麻布挡着脸，狐疑道：“印绶倒是郡邸长的印绶，只是你等怎会用麻布罩着脸，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p>
当然见不了人。</p>
郭解担任县三老认出来他们，就用麻布缠在脸上，找到卫君孺以后才能拿下来。</p>
“就是不想被人看见。”</p>
郭解沉声道：“郡邸佐吏贿赂的那名官吏，是一名中都官，本吏不想遭到中都官的报复。”</p>
中都官是京师、直属朝廷的官署。</p>
也就是京官。</p>
田典心中一凛，不敢继续追问：“打开里门，快去把里吏叫来，迎接长安郡邸官寺的上吏，莫要怠慢了上吏。”</p>
田典急匆匆走到里门门口迎接，留着浓髯，身穿细葛襦袴，脑袋上戴着一个红色帻，极为醒目。</p>
五十多岁的里吏听到郡邸官寺的上吏过来，慌忙放下酒锺，整理好皂衣，也是戴着一个醒目的红色帻。</p>
里吏、田典两人带着数名伍人，一脸的谄笑，恭迎上吏的到来，任由郭解骑马进入叔齐里，没有让他把马拴在门口的础石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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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名伍人也戴着醒目的红色帻。郭解、卫广对视一眼。</p>
心中一沉。</p>
不是帻。</p>
是红色绡头！</p>
郭解在一群红色帻的簇拥下，走进道路闭塞的偏僻乡里，杀心四起，等到找见了卫君孺等细君，少不了一场杀戮，砍下这群人贩子的脑袋。</p>
长安的官吏过来抓人，引起里民的好奇。</p>
这辈子没有离开乡里的里民，别是见到长安的官吏，甚至没有见过霸陵邑的官吏。</p>
里民穿着一件破烂的襦袴站在路边，满脸好奇，很快聚拢很多看热闹的里民。</p>
就连出去耕种还没到用饭时辰的里民，一个个持耒、耜，簇拥在披坚持锐的材官后面。</p>
当前是日中（：5～2：00），公卿豪强一日四餐，日中是昼食的时间。</p>
里吏、田典簇拥着郭解前往县三老的宅院。</p>
里民一日两餐，分别是早上的朝食和下午的餔食。</p>
中午十二点没有饭吃，依旧需要在田地干着繁重的农活。</p>
长安的官吏过来抓人，在里民眼中像是俳优的乐舞谐戏一样新奇，引来很多里民看热闹。</p>
唯独叔齐里的西北隅，十几名里民满脸谨慎，不敢过去，遥遥看着过来缉捕佐吏的郭解。</p>
希望郭解不要搜查他们的家中。</p>
郭解骑着高大的河西马，看似目不斜视，却在观察叔齐里的情况，注意到西北隅的里民。</p>
不仅没有过来看热闹，还一脸的戒备。</p>
看来，卫君孺等细君关押在西北隅的里民家中。</p>
只是不知道是细君，还是卫君孺。</p>
没有摸清卫君孺的去向，不能擅动，就怕县三老铤而走险直接杀人，谎称没有掠卖，捡到卫君孺的尸体准备埋葬。</p>
里吏走在前面，故意绕开西北隅，一直来到县三老的宅院门口，位于西南里墙附近的一座日字三进房。</p>
日字宅院有二进、三进的区分。</p>
日字三进房的房门更为气派，公卿豪强重视大门，往往修建的高大宽敞，门楣上方是重檐的屋脊，</p>
县三老不能用汉阙，就在门口修筑了两根石柱，柱以天禄、避邪作础，柱上有弯曲的斗拱</p>
门旁有一扇观察用的窗牗。</p>
里吏没有打开中门，打开旁边的偏门，邀请郭解进入宅院：“父正在客室宴飨霸陵邑的一位官吏，上吏进去刚好一起用飨，吏立即嘱咐僮奴再去端来啊！”</p>
区区一个里吏竟然只打开偏门。</p>
一肚子火气的卫广再也按耐不住，中的金吾大棒，重重砸在里吏的后背。</p>
“嘭！”</p>
一道沉重的闷响过后，里吏倒在地面，差点背过气，翻着白眼，躺在地面不停的抽搐。</p>
“你！”</p>
田典大怒，拔出腰间环首刀，身后的伍人也拔出环首刀，怒视卫广：“兄长已经出宴飨你们，为何突然伤人，就算是长安来的上吏，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打人，今日一定要给叔齐里一个交代，不然，谁也别想擅自离开，等候霸陵尉的鞫狱。”</p>
“呵。”</p>
郭解冷声道：“本吏是郡邸长门下佐吏，你等竟敢只打开偏门，难道不是怠慢还是瞧不起郡邸长！”</p>
一声大喝。</p>
田典的怒容消失，变成一脸的讪笑。</p>
“这个”</p>
田典急忙解释：“前几日，中门刚刚粉刷了桐油大漆，兄长只能打开偏门，还请上吏恕罪，吏立即进去从内打开中门。”</p>
卫广心情急躁，迫不及待想要找到卫君孺的踪迹，然后杀光所有掠卖者。</p>
他敲了里吏一棒子，心中的愠怒缓和一些，不再做出一些贸然打人的行为。</p>
随着中门打开，郭解进入宅院，瞧见院子内的一幕。</p>
他的目光骤然一缩。</p>
上百名身披红绦扎甲，身边放着长矛的县卒，跪坐在院子的大釜周围，里捧着陶碗，热闹的吃着鹜羹。</p>
院子架着十只大釜，咕嘟嘟冒着热气。</p>
每只大釜内炖着鹜和粟米混杂在一起的鹜羹。</p>
县三老的双腿断了，不能出来迎接。</p>
客室门口的廊庑下，站着一名身材高大，身穿红绦鱼鳞甲的汉子，瞧见郭解顺着廊庑走过来。</p>
他作揖道：“本吏是霸陵邑的髳（）长，不知上吏在郡邸长官寺担任什么官职。”</p>
髳长是霸陵邑的县吏。</p>
张家山汉墓竹简奏谳（yn）书‘淮阳守’条，新郪（q）县长信指使髳长苍贼杀从狱史武。</p>
髳长秩百二十石。</p>
郭解心中了然，看来上百名披甲县卒是髳长带来的士卒，看来掠卖长安的细君，涉及的官吏更多，不止是杜医曹、县三老。</p>
还有霸陵令身边的武吏髳长。</p>
只是</p>
不知道霸陵令是否牵涉其中。</p>
郭解随口敷衍了一句：“本吏是郡邸长身边的军假吏，过来抓捕汝南郡郡邸的一名逃吏，这名赇官的逃吏朝着叔齐里的方向奔逃，突然消失了踪迹，就过来巡视几眼。”</p>
巡视</p>
髳长心中一紧，叔齐里的上百名细君藏在西北隅，以及县三老的宅院内，没有交给杜医曹中的一支行商。</p>
郡邸长官寺的军假吏带着材官四处搜查，倘若发现藏在西北隅的细君，只能狠下心来毒死所有的细君。</p>
谎称细君是患了温病的叔齐里人。</p>
那些细皮嫩肉的俏丽细君，皆是金灿灿的金镒，掠卖到代国一带的山沟邑里，换来很多钱帛。</p>
髳长不想被发现，戒备的道：“本吏未曾发现郡邸的逃吏，再者，逃吏是刑徒，不会贸然赶往乡里，多半是躲在附近的沟壑中，上吏若是想要抓人，不能耽搁时间，尽快去附近的沟壑搜寻。”</p>
“孺子！”</p>
卫广突然喝骂道：“上吏不辞辛苦的追到霸陵邑，从长安一直追到叔齐里，还没吃口饭食就走，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p>
他中的金吾，指着髳长的鼻子骂道：“你又不是县三老，别再此处多管闲事，不然，敲烂你的脑袋！”</p>
髳长先是一脸的愠怒。</p>
当他看清卫广中的军械是金吾。</p>
髳长心中又是一惊。</p>
难道，郡邸佐吏真的逃到叔齐里</p>
就连中尉的缇骑也一起过来抓人。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