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良家子</p>
三月中旬,天气日暖,西峡燧修筑完成,金城马苑也逐渐规模,修筑了卫君孺居住的里墙、日字宅院、廪仓、马厩、牛牢等等屋舍。</p>
赵过再次给了郭解一个惊喜,简直是一本百科全书,耕种了粟、禾、大豆等农作物,也懂苎麻的栽种,随着苎麻压完草粪,又带着里民酿造饴(麦芽)。</p>
隔行如隔山,农作物、经济作物、大酢、染等等作物的耕种,赵过的脑子似乎是个取不尽的积库,耕作栽培、蚕桑、制、养蜂等全都擅长。</p>
郭解出一个提议,希望赵过把耕作的经验写成一本农书,又是引来赵过的激动,未曾想一个的平帻庶民,也有撰书的一天。</p>
就在赵过准备撰写农书的时候,江都相董仲舒撰写了春秋繁露,以春秋大义为名,杂糅儒家及阴阳家学,加以引伸改造,建立了一个宗教唯心主义体系。</p>
进一步发挥天人感应的法,以论证君权神授。</p>
阐述了三纲、五常,体现忠君的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引起天子刘彻的赞许。</p>
“董仲舒进宫了”</p>
郭解回到长安官寺,在客室见到桑弘羊,得知董仲舒被天子刘彻招入宫中的消息,一脸的复杂。</p>
先是张骞通西域。</p>
如今董仲舒也被招入宫中,献上春秋繁露以后。</p>
完善了君权神授和三纲五常的儒家思想。</p>
距离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又一次大变局不远了。</p>
“你认识董仲舒”</p>
桑弘羊皱了皱眉头道:“往后少与儒生来往,不是良善之辈,儒生这些年来频繁出入公卿列侯的第室,所图不。”</p>
郭解瞧见桑弘羊对于儒生一脸的反感,听见董仲舒的名字,也是没有多少好感。</p>
他心中了然。</p>
相比后世被尊为董圣的董仲舒。</p>
如今的董仲舒,在桑弘羊眼中不过是个国相,秩两千石,与郡太守相同。</p>
郭解随便找了个借口,朝着长安城城南拱了拱:“吏不认识董仲舒,只是惊讶于一个儒生竟然能够进入司马门,觐见今上。”</p>
桑弘羊拿起一卷木牍,扔给跪坐在案几后面的郭解,一脸笑意:“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大第室拜访修成君,请她促成你和卫君孺的婚事,修成君答应要走卫君孺的隶妾券书,只是需要一份足够厚重的聘金。”</p>
修成君</p>
郭解接过来木牍,瞧见盖着修成君的印绶,难怪桑弘羊一脸的笑意,认为办成了做媒的为介。</p>
西汉的列侯众多,初定十八侯就有十八人,还有后续封侯,刘氏诸侯王,外戚等等权贵。</p>
又因为陵邑制度,公卿列侯和各姓外戚住在一起,各种姻亲不断,形成了错综复杂的关系,一般人很难理清。</p>
郭解倒是知道修成君是谁。</p>
天子刘彻是汉景帝和太后王娡生的太子。</p>
王娡和汉景帝不是头婚,在历代皇帝中实属少见的二婚。</p>
早年,王娡与槐里的豪强金王孙成亲,后来母臧儿,也就是西汉开国的异姓王燕王臧荼的孙女,又把女儿王娡从金王孙家中强行带走,送给当时还是太子的汉景帝。</p>
汉景帝和王娡生下了平阳长公主,天子刘彻。</p>
前夫金王孙和王娡生下一个女儿金俗。</p>
金俗与平阳公主是同母异父的姐妹,被封为修成君。</p>
修成君金俗前往平阳公主的大第室,索要私属的隶妾券书,平阳公主不会驳了姐姐金俗的面子。</p>
金俗提出一个聘金的要求。</p>
好歹是平阳公主身边的私属,不是寻常奴婢,地位不下于家丞。</p>
不能嫁的过于随意,轻贱了卫君孺,也轻贱了平阳公主。</p>
需要一份厚重的聘金。</p>
只是聘金</p>
郭解问道:“不知多少金镒可以打动修成君十万钱,还是数千石的粟米,布帛也行,吏想办法买来布帛当做聘金。”</p>
“平阳公主不缺钱。”</p>
桑弘羊摇了摇头:“钱帛打动不了修成君和平阳公主,别十万钱,就是二十万钱,也不如你弁虎的骁勇,或许,修成君想要你在师子圈,搏杀一只师子,扫了馆陶公主的颜面。”</p>
他点了点头道:“两位长公主整天斗来斗去,徒捶死一只师子倒是有可能,修成君没,暂且不知,只能等候修成君送来信牍,或是你自己找到一份厚重的贽礼当做聘金。”</p>
赵禹、张汤也没想到郭解除了弁虎,还有什么本事被平阳公主看上。</p>
郭解站起来,作了作揖:“吏先回郡邸长官寺,把陇西郡的公文交给陇西郡邸,改日再来拜访几位长吏。”</p>
他顺着閤门、廊庑、便坐,一直走出长安官寺。</p>
郭解在右塾门口骑上贼捕干牵来的河西马,走出汉阙,顺着种植了梓、榆、枳等树的东旁道,朝着郡邸官司前行。</p>
一路上遇见几名押解刑徒的贼捕干,持铁尺,腰挂绳索,面对公卿豪情没有一个好脸色。</p>
唯独见了郭解一脸的笑意。</p>
幸亏西汉没有香烟,不然的话,几名首都警官主动停车,给郭解递根烟再走。</p>
正在被押解的一名刑徒,相貌俊朗,穿着一件细葛襦袴,头戴平上帻,似乎是北军或者南军的一名骑卒。</p>
北军是由中尉管辖。</p>
南军是宫卫。</p>
军伍的士卒和骑卒戴着不同的帻,士卒是平巾帻,骑卒是平上帻。</p>
这名相貌俊朗的刑徒,戴着平上帻,细葛襦袴外面被贼捕干胡乱套着一件赭色囚衣,衣服凌乱,看起来歪歪斜斜。</p>
“冤枉啊!”</p>
刑徒大声喊冤,看出贼捕干敬重郭解,急忙道:“上吏若是能够救我,改日带你去霸陵邑的少内宅院,叫来少内夫人与你相会。”</p>
少内又称府,主管县廷的饷粮出纳。</p>
霸陵邑虽然是县,却居住着许多公卿豪强,少内在县官寺的众多列曹中,地位靠近令舍,属于县官寺的上吏。</p>
曹贼</p>
郭解看了一眼刑徒,把他当做勾搭官吏夫人的曹贼。</p>
上次前往霸陵邑抓捕县三老,听过少内夫人的名声,在公卿豪强遍地的霸陵邑,依旧算得上是美艳动人。</p>
只是年岁稍大。</p>
已是四十岁的年纪。</p>
不过,倒是有人喜欢这一口,眼前刑徒就喜四十岁熟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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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解没有理睬刑徒,翻身下马,把辔绳扔给站在郡邸汉阙附近等候的军假吏,迈步走向郡邸官寺。</p>
“人真是冤枉啊。”</p>
刑徒哭喊道:“几位贼捕干可以去霸陵邑打听,我安国少季家中是世代耕田的良家子,大父甚至有公士军爵,怎会污蔑平阳公主。”良家子是指不在七科谪或非医、巫、商贾、百工的子女。</p>
七科谪是秦代把贾人,治狱吏不直者,诸尝逋亡人,赘婿,尝有市籍者,大父母或父母尝有市籍者等七种人谪发远征或戍边。</p>
汉代的七科谪是吏有罪,亡命,赘婿,贾人,故有市籍,父母有市籍,大父母有市籍。</p>
不论是秦代还是汉代,赘婿比较惨,直接发配到边关守边。</p>
郭解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刑徒:“你你叫什么”</p>
“人名叫安国少季。”</p>
安国少季似乎又看到得救的希望,急忙挣扎起来:“人是霸陵邑的良家子,世代耕田,多次从征,立下过不少的功劳,恳请上吏救了人。”</p>
郭解听到他叫安国少季,又用四十岁的熟女少内夫人引诱他。</p>
笃定可以叫来少内夫人与郭解睡觉。</p>
这名刑徒应该就是历史上另一位有名的汉使。</p>
不过,张骞出名是因为通西域,安国少季出名是因为通女人。</p>
安国少季作为西汉的使者出使南越国,却睡了南越国的太后。</p>
不是王后,也不是王女。</p>
而是南越国的太后。</p>
更绝的是。</p>
安国少季不仅睡了南越国太后,还撺掇太后造反,杀了南越国最有权势的丞相吕嘉。</p>
堪称是汉使中作恶多端的典范。</p>
汉使出使西南各国,别是对汉使不敬,只是因为汉使看王不顺眼,就敢在王庭直接杀了王。</p>
甚至恶劣到睡了太后,祸乱后宫。</p>
“砰!”</p>
一名贼捕干挥动中的铁尺,重重砸了一下安国少季的后背,满脸凶恶的道:“郭君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别乱话。”</p>
“嗯!”</p>
安国少季闷哼一声,疼的他呲牙咧嘴,却不敢叫出声,只能堆着笑脸看向郭解。</p>
知晓他是汉使安国少季,郭解有了救人的心思,询问道:“不知他犯了何事,带回长安官寺鞫狱,难不成触犯了城旦舂的重刑。”</p>
押回霸陵邑进行鞫狱,还有赎罪的可能,拿出钱帛把自身赎出大狱。</p>
任何人落在张汤中,再无赎罪的会,只能待在长安狱服刑。</p>
领头的贼捕干没有隐瞒,直接出内情:“安国少季拿着一张赫蹏(t),上面居然写着平阳公主和一名叫做卫青的骑奴有染,这人又是在霸陵邑傅籍,就是他造谣生事。”</p>
赫蹏就是麻纸,早在文景时代,粗糙的麻纸便在关中出现,又叫做灞桥纸。</p>
敦煌出土了数百张残古纸,其中有十片残纸上有字,七张属西汉、二张属东汉、一张属西晋时期。</p>
西汉时期的残纸上有草书‘持书来致啬’等字。</p>
造纸不是东汉蔡伦发明,只是改良了造纸术,使得造纸更加的便捷。</p>
郭解伸出接过来麻纸,仔细看了几眼,难怪贼捕干要把安国少季带到张汤面前进行鞫狱。</p>
麻纸上写的文字,造黄谣。</p>
写了平阳公主和骑奴卫青暗自私通。</p>
不过,行文不像是男子书的文字,更像是一名女人发到上的作文。</p>
郭解皱眉道:“麻纸上的秀娟字,不像是男子所写,这人多半是冤枉的,吧,你在哪里捡到了这张麻纸。”</p>
几名贼捕干对视一眼,知道郭解想要袒护这人。</p>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还是拱了拱直接离开。</p>
郭解一句话就让首都警官释放了犯人。</p>
可见他的面子之大。</p>
“慢着。”</p>
郭解沉吟道:“二三子回去告诉上吏张汤,本吏亲自追查造谣平阳公主一事,等到有了爰书,就会亲自前往长安官寺交给张尉。”</p>
几名贼捕干郑重作揖,暗自松了一口气,回去也算有个交代。</p>
郡邸官寺的门口左右两塾,大门的左边、右边各有一个更衣所,摆放了一盏雁足灯,几张坐枰,还有一张坐榻。</p>
郭解有长舍,很少在更衣所换上官服,左右两塾就成了守门军假吏和材官平时歇息的屋舍。</p>
涉及到卫青,郭解派人叫来卫广,一起前往捡到麻纸的闾里。</p>
“西市”</p>
郭解颇为奇怪,造黄谣的麻纸怎会出现在遍地穷苦人百工的西市,不是大第室或是第室,依旧是带人前往西市。</p>
一行几人走进西市的闠门。</p>
西市与华阳街对面的东市不同,大多是陶俑、砖瓦、铸币、冶铁的工室作坊。</p>
前市后厂,市列两侧全是多层重屋,后面是作坊,前面也是与东市一样的市肆,兜售作坊打造的陶俑、砖瓦、铜车马等等商货。</p>
四里一市,西市一共有六市,占地面积相当于二十四个闾里。</p>
西市只有一道外围的市墙闤墙,其中没有里墙,全是一条条交错的隧,以及排列在隧两侧的市列。</p>
放眼望去,没有里墙的阻碍,西市的市肆、行商坐贾、载货敞车一眼看不见尽头,格外的喧嚣热闹,东西两市也是长安最为熙攘繁华的市。</p>
安国少季拐进一条隧,停在一座宅院的门口,恨恨的道:“昨日,人在这座工室作坊门口捡到的麻纸。”</p>
工室作坊的大门紧闭,郭解呼喊了几声没人回应,作坊内似乎没人。</p>
“一堵矮墙罢了。”</p>
虫皇柔是列侯的子孙,做事比起五陵少年还要横行无忌,一个健步,就要翻过墙垣:“等我翻进去,打开作坊的大门,你们再进去。”</p>
“不可!”</p>
“且慢!”</p>
郭解、卫广的脸色骤变,慌忙伸出掌,一左一右,扯住虫皇柔的绛缘深衣,用力拽着不敢让他冲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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