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耐刑</p>
“郭解你怎会在榖树里,过来采买霸陵杜氏的麻纸,买走一算的麻纸”</p>
茂陵令拿起斿豹锦深衣,披在身上,看着闯进来的郭解,毫无惧色,话时甚至带着几分轻蔑。</p>
他瞧不起乡野游侠儿出身的郭解。</p>
出一句一算麻纸。</p>
一算是一百二十钱,也就是算赋。</p>
民不分男女,从十五岁开始,一直到五十六,每人每年需要缴纳一算钱。</p>
即,人头税。</p>
市籍商人,还有奴婢,需要加倍缴纳算赋,每人每年征收二算。</p>
西汉对于商人和豪强收取重税。</p>
平帻庶民家中养不起奴婢,只有有钱的商人和豪强豢养奴婢,养的奴婢越多,家中的钱帛越多,收取的算钱加重。</p>
茂陵令这句话中的一算,也有讥讽郭解贫寒出身,养不起征收二算的奴婢。</p>
莽通大怒。</p>
平日里,没什么脾气的他,沉默寡言也不喜话。</p>
倘若遇见别人羞辱郭解,就是对莽通最大的侮辱,拿起腰间的铁椎,就要砸烂茂陵令的嘴巴。</p>
还没等莽通出,一道身影大步上前,走到卧榻的旁边。</p>
“砰!”</p>
郭解伸出,拖着茂陵令的斿豹锦深衣领口,直接把茂陵令从卧榻上脱下来,砸在重屋二楼的地板上。</p>
杜姬露出一双莹润的藕臂,面带几分春意的玉脸,张大了樱唇,脸容全是惊色。</p>
一个的属吏。</p>
竟敢冒犯茂陵邑的长吏茂陵令。</p>
“一算”</p>
郭解一拳砸在茂陵令的嘴巴上,当场砸烂茂陵令的门牙,嗤笑道:“看来你个蠢货,没有看清当前的局势,我这个吏是刀俎,你这个长吏是鱼肉,真把榖树里当成了茂陵官寺的令舍外面有无数县卒随时听从你的调动。”</p>
“砰!”</p>
“啊!”</p>
茂陵令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惨叫起来,嘴巴传来锥心的刺痛,疼的他几乎背过气去。</p>
茂陵令躺在地板上,摸了一把每天精修八撇胡须的嘴巴,上全是鲜血,斿豹锦深衣的袖口也沾染了不少血迹。</p>
“你你”</p>
茂陵令气得浑身发抖,伸出指,颤抖的指着郭解:“你怎敢怎敢冒犯一位长吏,本吏是茂陵令的长吏!茂陵是天子的陵寝,可以直接面见天子,等到本吏在林苑见到天子,定要告劾你的为祸乡里。”</p>
弹劾我</p>
郭解一脸的讥笑,摇了摇头,真是个傻逼,什么时候了还没看清当前的局势。</p>
也是。</p>
这种人很好理解,他过去当官的时候也见过不少,主政一方,整天被得围着他转。</p>
别郭解一个的属吏,即便是郭解的上吏张汤也不敢得罪茂陵令。</p>
“砰!”</p>
郭解抬起脚重重踩在茂陵令的脑袋上,扬起中的环首刀,狞笑一声道:“自从你和杜君敖蛊惑三老前去宫门口喊冤,你我就没有缓和的余地,别人不敢杀天子陵寝的长吏,我敢!”</p>
直到一句我敢杀天子陵寝的长吏出口。</p>
茂陵令心中一颤,真切领会到郭解的胆大妄为。</p>
竟然敢杀一个可以面见到天子的陵邑令。</p>
茂陵令害怕了。</p>
他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一位长吏,居然开始畏惧一个的属吏。</p>
放在以往,别害怕,这种吏都不可能进入令舍。</p>
“慢慢着”</p>
茂陵令望着寒光四溢的环首刀,心中惊惧,堂堂一名上位者终于低头,开始求饶:“你你不能伤害本吏,榖树里的里民知道本吏在麻纸作坊,只要本吏死了,你逃脱不了任何一点干系,除非你能杀光了整个榖树里的上千名里民。”</p>
“放肆!”</p>
杜姬一个蠢女人,再次展现出自身的愚蠢,斜瞥了郭解一眼,有恃无恐的道:“榖树里的上千人,全是沾亲带故的亲属,那些外人早就被排挤出去,只要妾的父一句话,就会一起打死你。”</p>
“噗!”</p>
郭解一刀挑断茂陵令的右臂筋,先收点利息,似笑非笑的道:“这么来,榖树里全是杜君敖的同族,或者妻族,没有一名无辜的外人。”</p>
“啊!”</p>
茂陵令惨叫一声,翻着白眼,身体随着剧痛不停的扭曲,一个养尊处优又被很多县曹、属吏捧着的长吏,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遭受非人的折磨。</p>
折磨他的人不是更上面的郡太守。</p>
也不是九卿官寺的中都官。</p>
竟是过去瞧不上眼的底层泥腿子。</p>
见识到了什么是匹夫一怒。</p>
“你”</p>
杜姬看到被挑断筋的茂陵令,吓得容失色:“你你不要过来,榖树里有着霸陵杜氏上千名同族和妻族,你伤害妾一根指,再也无法安然离开榖树里。”</p>
“砰!”</p>
郭解冷冷看着如似玉的杜姬,不得不,生的很美,却没有任何的怜香惜玉,直接拖着杜姬的金簪笄髻,把她从卧榻上拖下来。</p>
“啊!”</p>
杜姬惨叫一声,玉脸再也没有刚才的骄横,装模作样的开始流眼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p>
她生的很美,这种段很好用,过去没少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骗男人。</p>
每次都会得。</p>
这次也不例外,杜姬坚信没有男人能够抵挡得住一个很美女人的我见犹怜模样。</p>
“砰!”</p>
谁料,郭解的勾履,重重踢了杜姬一脚,厌烦的道:“本吏不吃这种段,赶紧,到底是谁与你合谋,一起造谣平阳公主与骑奴私通。”</p>
“啊!”</p>
杜姬惨叫一声,玉脸扭曲,从来没被男子这般对待过的她,身子剧痛,心中更是崩溃。</p>
她无法承受自身的玉容珠貌对于一名男子没有用处。</p>
“这”</p>
虫皇柔一脸呆滞。</p>
他愕然看着痛殴杜姬的郭解,一脸的难以置信。</p>
虫皇柔看着楚楚可怜的杜姬,心中忍不住产生几分怜香惜玉的想法,郭解居然不动心,甚至杜姬越是我见犹怜,越是遭到郭解的痛殴。</p>
倘若不是郭解已经娶了两房夫人,大房夫人义妁已经怀有身孕,都要怀疑他不好女色,好男色。</p>
“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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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解一脸的不耐烦,又是狠狠一脚踹在杜姬的肚子上:“给你最后三息时间,再不,你的筋也别想要,一起被环首刀挑断。”</p>
“不要!”杜姬尖叫一声,玉脸流满了泪水,再也不敢卖惨:“妾只是拿走一斗笥的麻纸,找来女婢写了造谣的传闻,真正的幕后主谋是茂陵令,是他找到了董偃,献上污蔑平阳公主的良策,借此谄媚馆陶公主。”</p>
一斗笥是重量单位。</p>
大概是十几斤的东西。</p>
郭解听到造谣的麻纸多达十几斤,心中大喜,造谣的危害大,方能显得他功劳大。</p>
更让他欣喜的是。</p>
茂陵令是主谋。</p>
“呵呵。”</p>
郭解忍不住笑出声,瞧着躺在地面渐渐缓过来的茂陵令,又提着环首刀走过去:“竟敢造谣平阳公主私通骑奴,你的陵邑令做到头,着实愚蠢,竟去巴结外戚窦氏。”</p>
茂陵令看了一眼郭解,也觉得他很愚蠢。</p>
居然得罪外戚窦氏。</p>
“伪造书信,不过是城旦舂。”</p>
茂陵令捂住断臂,忍着剧痛道:“本吏最多是城旦舂,你一个属吏动用私刑,挑断本吏的筋,罪过更大,等着被斩首弃市吧,再不济,也是一个城旦舂的下场。”</p>
城旦舂</p>
郭解一脸的蔑视:“平阳公主站的位置很高,不会重罚你,为了表示宽厚,甚至会从轻发落,不过,平阳公主到底是个女人,是个女人都有心眼的一面,最恨别人污蔑名节,所以嘛,如果有人能够帮着平阳公主出气,她会很赏识那人。”</p>
他提着环首刀走到茂陵令身边。</p>
“你你要作甚。”</p>
茂陵令吓傻了,看着郭解中的环首刀,头皮发麻:“你是下吏,殴打上吏会被判刑,张汤、赵禹、桑弘羊都保不住你,谁也保不住你。”</p>
“保我”</p>
郭解摇了摇头,嗤笑道:“就你也想担任右内史汉律都没读熟,整日在长吏赵禹面前叫嚣着上计第一,明年担任右内史。</p>
没错,若是殴,本吏会被判处城旦舂,或是斩首弃市。</p>
若是互殴,不过是耐刑。”</p>
茂陵令人傻了。</p>
这乃公的也可以</p>
他怎么也想不到郭解竟是用这种法子躲过刑罚。</p>
郭解拔出腰间的二尺剑,直接塞在茂陵令的中,示意莽通握紧茂陵令的掌,在剑柄上留有指纹。</p>
只要有指纹,就是互殴。</p>
汉律已经是很完备的法律,也是以法治国的典范,甚至比起后世朝代的律法都要符合法制。</p>
不过,汉律比起动辄十几本词典厚的现代法律,还是巫见大巫。</p>
没人比他更懂怎么钻法律的空子。</p>
耐刑不过是剃光胡须鬓毛。</p>
在古人看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耐刑是个重罚。</p>
在郭解看来,他过去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刮胡子,免得胡子拉碴显得很邋遢。</p>
如果被古人知道每天都要剃胡子,肯定是一脸惊恐。</p>
每天遭受一次耐刑,着实是折磨人的酷刑。</p>
再,耐刑剃掉胡须,使得郭解变得很显眼,更是一件好事。</p>
任何人见到郭解,都会想起他为了平阳公主遭受过耐刑。</p>
相当于他为社团蹲过牢。</p>
不是刑罚,是一种彰显功绩的勋章。</p>
“噗!”</p>
郭解等到茂陵令的指在二尺剑留下血指印,又是一刀砍在茂陵令最后一条臂上,狞笑道:“你当初想要害了本吏的性命,本吏就在想着今天,给你留下一个终生难忘的报复。”</p>
“啊!”</p>
茂陵令的面容扭曲,挑断筋的剧痛使得他不停打滚,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叫声。</p>
“噗!”</p>
“啊!”</p>
“噗!”</p>
“啊!”</p>
一连串的劈砍声和参加声过后,茂陵令就连挣扎都没办法挣扎,身体痉挛,疼的昏迷过去,又因为剧痛疼的醒过来,饱受折磨。</p>
“啊——”</p>
杜姬发出一声惊惧的叫声,当场吓昏了过去。</p>
茂陵令竟是被郭解挑断四肢的筋、脚筋。</p>
最后,茂陵令的四肢直接被莽通扯断。</p>
虫皇柔直到看见茂陵令被扯断四肢,回过神来,喟叹道:“我过去怎么没想到,汉律还能如此使用,两个人相斗,造成折肢,只会判处耐刑。”</p>
汉律有规定:折枳、齿、指、肤体,断(je)、鼻、耳者,耐。</p>
意思是,两人相互斗殴,导致对方折断四肢、牙齿、指、断裂鼻子、耳朵,判处耐刑。</p>
更让虫皇柔惊叹的是。</p>
郭解没有用环首刀砍断茂陵令的四肢,而是让莽通扯断茂陵令的四肢。</p>
判处耐刑有一个前提。</p>
不能持金铁锐、锤、锥伤人。</p>
也就是不能用刀剑等兵器伤人。</p>
郭解太懂律法了。</p>
“啪!”</p>
郭解报复了茂陵令,心中畅快,一巴掌扇在杜姬的玉脸,登时红肿起来。</p>
他心里更加畅快了。</p>
郭解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看见女人走不动路,冷冷的道:“一斗笥的麻纸剩下多少,又被你藏在哪里,快点!若是有半点的隐瞒,茂陵令的样子就是你的下场。”</p>
“啊!”</p>
杜姬叫声一声,拖着沾满鲜血的襦裙连连后退,一脸的惊慌:“不要!不要!妾全都告诉你,一斗笥的麻纸只是扔出去一半,就遭到长安官寺的彻查,其余麻纸早先被家父抢走,准备一把火烧掉,后来被茂陵令拦了下来,就藏在匮的暗格内。”</p>
杜姬吓得脸色惨白,插着挽起来头发的金笄,掉在流着血的地板上,玉指颤颤巍巍的指向卧榻旁边一具匮。</p>
匮是大型通柜,柜顶或作屋顶形,下设两门,顶部有可以开启的盖子,并装有暗锁。</p>
郭解走到卧榻旁边的匮,一刀挑开暗锁,果然看见其中藏着很多麻纸。</p>
他随便抽出来一张,粗略的看几眼,确认无误,撰写着平阳公主私通骑奴卫青的隶书。</p>
郭解环顾四周,拿起卧榻上带着香气的绢布中衣,包裹了所有的麻纸准备离开榖树里。</p>
“虫皇柔!”</p>
这时,杜君敖带着大批族人围困住重屋,把虫皇柔当成罪魁祸首:“你火烧积库,又闯入女的重屋,今日定要把你抓到廷尉治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