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仲桓赶到乾清宫时，殿前已经有了很多人。</p>
贺芷衣正在宣帝面前哀痛着，哭的撕心裂肺，不能自已。</p>
而乾清宫殿前满是披着白布的尸体，粗略一数得有百十来条。</p>
京兆府尹宋牧然就带着人站在这些尸体前面。</p>
季仲桓并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唤他来的宫人只事态紧急也并未详，导致他也不清楚应当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宣帝。</p>
不过季仲桓一年四季都顶着一张冰块儿脸，有没有表情都不足奇怪。</p>
他向着宣帝行了一礼：“皇上叫微臣前来所为何事？”</p>
宣帝的双眼还红着，话时还带着浓重的鼻音。</p>
“季爱卿身为大理寺卿是整个王朝当中最擅长平冤查案之人，而今朕的皇儿殁了，却存在诸多疑点。</p>
朕不能让朕的皇儿死的不明不白，便想将此事全权交给季爱卿，一定要调查出事情的真相！</p>
朕不相信没有人指使奶嬷嬷，她就能自己偷走皇儿！朕要你挖出所有参与的人，让他们通通给朕的皇儿陪葬！”</p>
季仲桓心头一跳，哪个皇子殁了？难不成是失踪的六皇子？</p>
他微微转头看向锦佑，见锦佑也是一脸哀痛，不由心下怀疑。</p>
难道真的与世子无关？</p>
思绪在心中转了一圈儿，但季仲桓脸上不显。</p>
只道：“微臣领旨，定不辜负皇上，查明真凶给六殿下一个交代。”</p>
他虽然口上这般，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事并非表面看到的这般简单，他根本不相信贺锦佑没有参与到此事当中。</p>
季仲桓知道贺锦佑一定不会杀害萧云臻，但他绝对知情。</p>
如此想来，心中便有了成算。</p>
宣帝疲惫的摆了摆，“朕命你三日之内查明真凶，否则提头来见！”</p>
“是，微臣领命。”</p>
“都下去吧。”此时宣帝满脸疲惫，并不想与众人过多纠缠。</p>
众人齐声告退后，贺芷衣一下扑倒在那孩童尸体上，大哭不止。</p>
她当真以为这孩子便是萧云臻。</p>
辨认尸体之时，她看到女尸身上的胎记与嬷嬷的胎记一模一样，当初她还同嬷嬷打趣，若臻儿长大之后记不得嬷嬷的脸，也一定会记得这块胎记。</p>
可谁知道还没有等到臻儿长大，这块儿胎记已经变成了识别尸体的最佳依据。</p>
看着身上体无完肤露出森森白骨的婴童，贺芷衣不止一次感到后悔。</p>
当初为什么要送臻儿出宫？</p>
在自己能听到臻儿心声的那一刻起，她确实动了杀心。</p>
她现在还很年轻，趁着皇上对她还宠爱可以再生一个皇子。</p>
所以那时她确实起了，正如贺锦佑所的那种心思。</p>
借着奶嬷嬷的除掉臻儿。</p>
可是送出去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p>
整个宴席上她都心神不宁，想到臻儿离开时望向她的眼神，以及心中一句又一句的母妃</p>
如今也算心想事成，可却不知为何，她的心好痛。</p>
贺芷衣匍匐在婴孩的尸体上，大哭道：“臻儿！你再看看母妃好不好？母妃不能没有你你原谅母妃快回来好不好？”</p>
没有人能理解她口中的原谅是什么意思，甚至就连宣帝都以为她是在悔恨没能看住萧云臻导致他失踪身死。</p>
宣帝将贺芷衣从尸体上拉了起来，“芷儿，不要哭了，臻儿已经不在了，你不要哭坏了身子。”</p>
跟在宣帝身后冷漠的青年人，听到芷儿这一称呼时冷峻的表情突然裂开一瞬，眼神扫过贺芷衣后又恢复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p>
“皇上，这是臣妾的孩子，臣妾的孩子没有了，你让臣妾如何是好？明明只过了一夜，臻儿就变成了这么一具尸体呜呜呜，皇上，没有臻儿臣妾怎么活啊？臣妾真想跟着臻儿一同了断，可是舍不得皇上”</p>
“朕会调查清楚到底是谁害了臻儿，你放心，日后朕绝对不会亏待了你。”</p>
这句话确是宣帝的真心话。</p>
他不会“亏待”她。</p>
虽萧云臻是宣帝的六子，可毕竟他身体里流淌的是贺家的血脉。</p>
贺乾昭在朝堂的势力太过庞大，他每天都在担心这些朝臣是否会推翻他拥立萧云臻坐上那个位置。</p>
可如今他不需要再担心。</p>
萧云臻已死，而身为母妃的何止一哀痛过度，郁郁寡欢而亡亦合情合理。</p>
宣帝轻轻地拍着贺芷衣的背，一句一句地安慰着她。</p>
可心中的杀意怎么都止不住。</p>
一双眼看向远处，在不知不觉中杀意必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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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杀意乍现的一瞬间，青年就完美捕捉到。</p>
他心头不由怀疑，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来意，竟失去一个孩子都还能引起宣帝的杀意？</p>
毕竟自古帝王多无情，谁会因为一个早夭皇子而大动干戈？</p>
宣帝种种不正常的行为都让青年感到诧异，但他全将疑惑压在心里，待今日述职之后打算去寻贺乾昭一探究竟。</p>
如此想来，青年便觉自己仍留在此处不太合适，随后提出告退之辞。</p>
“皇上，既然您今日诸多不便，臣明日再来向皇上述职，臣暂且先告退了。”</p>
宣帝哪还有心情再听他述职，不在意的摆了摆让他随意。</p>
青年行了一礼告退出宫而去。</p>
宫门外有一少年牵着两匹马，见人出宫便向他招了招。</p>
“将军！”</p>
完颜煜看到招的少年一张脸也不再严峻，逐渐展眉。</p>
“阿肆，不是叫你在客栈等我吗？怎么找过来了？”</p>
少年将缰绳递给完颜煜，有些扭捏，“我是担心将军被刁难。”</p>
完颜煜笑了笑，拍了拍阿肆的脑袋，“就算被刁难又能如何呢？他是君，我是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番回京不是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p>
阿肆懵懂的点了点头，“那将军觉得他怎么样呢？”</p>
完颜煜思索片刻，认真答道：“今日一见，倒是觉得此人深不可测。比我堂兄有过之而无不及。”</p>
阿肆不知道完颜煜口中的堂兄是谁，将军都已经这般厉害，将军的堂兄岂不是顶天立地的人物？</p>
可是比顶天立地的人还要高深莫测，那是要多厉害？阿肆晃了晃脑袋，算不清楚。</p>
完颜煜也没有让他多想，接过缰绳，翻身上马。</p>
“别想这么多了，跟我走。”罢一甩马鞭飞驰而去。</p>
阿肆反应一瞬，视野中已经失去了完颜煜的身影，“啊，将军等等我！”</p>
随后翻身上马，追着完颜煜而去。</p>
但完颜煜并没有走多远，毕竟摄政王府就在皇宫附近。</p>
阿肆追上来时，完颜煜正看着摄政王府的牌匾发呆。</p>
“将军是打算来这个地方找人吗？”</p>
“嗯。”</p>
“那将军为何不进去？”</p>
阿肆疑惑，明明到了人家门口，为什么非要坐在马上看着牌匾发呆怀念却不下马叩门寻故人。</p>
“有些胆怯。”完颜煜没有丝毫停顿和纠结，得坦坦荡荡。</p>
他确实胆怯，再次回到故土，但国非故国，只怕人也非故人。</p>
“将军”阿肆想要安慰他，但完颜煜根本没给他这个会，直接翻身下马，叩响了摄政王府的大门。</p>
门被人从内里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不认识的人的脸。</p>
那仆从问：“这位公子，你有何事，寻人还是谈事？可否报个名号，的帮您通报一声？”</p>
“贺乾昭可在府中？你可通报同他，四月槐花盛开，故人归。”</p>
那仆从舒眉一笑，“原是王爷故交，您且稍等片刻，这就为您通传。”</p>
“有劳。”</p>
“您客气了。”</p>
仆从笑着将门又吱嘎一声关了起来，转身快步跑去前厅。</p>
王爷不在府中京中人尽皆知，这一位不知是打哪来的，一身的土，只怕从外地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p>
他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请进府中，只能询问世子可要相见。</p>
“世子殿下，府外来了个王爷故交，正在外面候着，的拿不准是否要邀人进府相见。”</p>
锦佑这会儿也刚同季仲桓从宫中回来，季仲桓磨着他询问萧云臻之事，刚打了两句哈哈，一听有故人来，不由精神一振。</p>
好啊，可算脱离苦海了！</p>
同时锦佑心中隐隐有个猜想，只怕这故人并不是他人，而是在乾清宫里看到的那人。</p>
一身肃杀之气，一看便知是长年在军中生活，甚至在战场中参与过厮杀之人。</p>
其长相与贺芷衣有几分相似，若细看来又并不太相似。</p>
在宫里时锦佑还并未细想，如今回了府，便有故人上门。</p>
只怕与他所想并非相差甚远。</p>
他放下杯盏，站起身来，忙道：“快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