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一只虫子</p>
尽管心中已经有些设想，但真相出现在眼前时，还是如此令人意外。</p>
此刻，众人回过头来一想，昙笼聚集地这个名字其实就是答案。</p>
一个昙一现的牢笼。</p>
自踏入它的那刻起，意识就已经陷入这只王族殃虫编织的幻梦中了。</p>
“它为什么会这样”李道生问，询问的对象是雀。</p>
这里最了解虫子的人，就是她了。</p>
雀看向那只正在不断流失体液的绿色虫子，：“和我之前遭到的反噬一样，只不过，它的更严重。”</p>
“窥探记忆，就要做好被窥探的准备，而它是编织了一个自己的世界，所以它遭到的反噬是被真正的世界排斥。”</p>
原来如此。</p>
话落，雀上前一步，鞋底碾碎了一朵白，汁液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p>
她蹲下身子，指尖触碰到王族殃虫流出的体液——这些液体正在快速结晶，像眼泪凝结成琥珀。</p>
“你们看。”雀举起指，上面沾染着这只虫子体液的凝结物。</p>
它的体液有一股奇特的香味，并不像之前见过的那些虫子一样恶心。</p>
而此刻雀举起指，也并非是想让大家看这王族殃虫的体液。</p>
这些液体已经结晶化，变得如同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细沙，此刻在月光下，这的一粒结晶沙很难看清。</p>
但在场之人都不普通，有了命书的加持，他们身体的基本素质早已远超常人了。</p>
所以大家看见，雀中的“砂砾”里，有一个个细的光点在闪烁，仔细看去，每个光点里都蜷缩着微缩的人形。</p>
雀忽然捂住额头，那些光点中浮现的画面涌入她的意识。</p>
丛林里举着电筒的先锋队，再次来寻找失踪者里的人类，走投无路之下逃进了丛林的罪犯</p>
所有误入这里的生灵，他们的意识竟然都在这只王族殃虫的体内！</p>
“它的身体里，藏着很多人类的意识，包括之前那三个人。”雀睁开眼，神色复杂地看向李道生他们。</p>
十三月的要求是除掉这只虫子，但此刻那么多人类的意识，都在它体内蕴藏着，杀了它，基本就等于抹除了成千上万个人的意识。</p>
更何况，这些人虽然是意识体，但大家在昙笼聚集地的环境里都见过他们真实存在的样子。</p>
李道生二十年的记忆都是作为一个普通大学生，他根本下不去。</p>
任偶有一套自己的逻辑，他的判断告诉他，不杀。</p>
即便是相对而言较为狠辣的雀，一时半会儿也下不了这个决心。</p>
“要杀了我吗”垂死的虫子突然发出人类的声音，这一次，声音不是直接在大家脑海中出现了，而是通过虫翼震颤，发出类似金属般的嗡鸣。</p>
李道生的长剑悬在王族殃虫的身前，剑锋映出月光下这只虫子正在流逝生命的身躯：“即便不杀你，你自己也快死了。”</p>
“呵呵”王族殃虫的虫眼里流转着奇异的光晕，“我是一只特殊的虫子，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创造一个昙笼聚集地”</p>
它的声音回荡在月光下，其他人只是安静地听着。</p>
“你们一只殃虫，从诞生意识的那一刻起，拥有的却是人类的自我认知，这有可能吗”王族殃虫喃喃道，凄惨的月光照在绿色的虫身上，它的下半截虫身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完全碾碎，体液还是不断地往外流失，而这些体液里，承载着一个个人类的意识。</p>
陈青不假思索地道：“当然不可能！自我认知是智慧生命的专属，有了智慧，再加上后天的环境影响，才会产生自我认知这种东西，你你从诞生那一刻起，就认为自己是人类开什么玩笑”</p>
王族殃虫的脑袋偏了偏，一对虫眼看向了陈青，声音里闪过一丝惘然：“诞生之初，我也和你想的一样。我看到过自己的身形，我是虫啊为什么我的意识告诉我，我是个人类我很困惑，于是，我开始寻找原因，寻找这个诡异的认知从何而来。我很幸运，没太多功夫就找到了缘由。因为它就在这里，在我的诞生之地。”</p>
“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许并不知道，这些白色的名字，叫来生。往往开在人类尸横遍野的地方。”</p>
众人立刻转头看向这些在月光下摇曳的白色，难道这谷地的</p>
“没错，这就是我会认为自己是人类的原因。”王族殃虫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这月光太冷，照得它有些颤抖：“这里，曾有一群人逃进山谷，打算建造一处人类聚集地，可当晚就发生了一场恐怖的地震，将他们尽数吞没，埋进了地下。成片的来生在这里开放，我也在这里诞生。”</p>
“人类的尸骨是我的养分，人类未完全消散的意识是我蒙昧时的老师。”</p>
“我是一只特殊的殃虫，自诞生意识那一刻，就认为自己是人类的殃虫。”</p>
他重复着这句话。</p>
“后来，我发现了自己的能力，我可以改变认知，甚至让死去的人类意识认为他们还活着，并成功来到了一个叫做昙笼聚集地的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p>
听着这只绿色虫子的声音，大家渐渐什么都明白了。</p>
</p>
它已经不用李道生等人动了。</p>
它的生命正在不可遏制地走向死亡。凄清惨白的月亮挂在山谷上空，散着稍微柔和了些许的光芒，不再那么冷冽。</p>
王族殃虫仰躺在地上，痴痴地望着天空，又看向满谷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白色来生，它自己也已虚弱到了一阵风都能将它吹走的程度。</p>
“我不断构建着，构建着从人类意识中看到的社会，世界”</p>
“让他们活过来，让他们存在着。”</p>
“我想了很久这样做的动，可我还是想不明白。”</p>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创造昙笼聚集地吗”</p>
原来，之前它的那个问题并不是在设问，而是真正在疑问。</p>
直到此刻，它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创造昙笼聚集地。</p>
此刻，每个人都在帮它思考那个答案。</p>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p>
它体内的液体已经流干，绿色的虫体也慢慢干瘪，月光下逐渐褪色成灰白。</p>
并从灰白色，逐渐融化。</p>
在六个人的眼中，它慢慢融化进了土地里，完全没了踪迹。</p>
这时，一行行文字，出现在李道生等人眼前。</p>
灵驭形驱，体载魂驻</p>
疑影窥镜，执炬焚名</p>
无我之问，有我之在</p>
——结束。</p>
楔子已成。</p>
到回去的时候了。</p>
十三月和第五季节没有剑拔弩张，而是都站在这个寂静的，开满了白色的谷地里，想着那只虫子临死前最后的疑问。</p>
为什么</p>
直到最后，时间将近。</p>
众人不得不离去。</p>
他们没有互相道别，下一次见面，也许就不是这种局面了。</p>
可这时，雀忽然到：“快看！”</p>
一扇门悄然在众人身后打开。</p>
是第五季节和十三月来接他们回去了。</p>
门内的光华，照亮了眼前这一片土壤。</p>
方才还满是虫穴的地上，不知何时，竟然开满了白色的！</p>
而方才王族殃虫死去的那里，更是冒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白色。</p>
“来生，往往开在人类尸横遍野的地方。”</p>
王族殃虫之前的声音出现在众人的回忆中。</p>
对了</p>
大家猛然间意识到了答案。</p>
如果把它当做人类，那答案就很清晰了。</p>
它太孤独了</p>
自诞生人类意识那一刻起，他创造昙笼聚集地，救活已死的人类意识，丰富那个世界，只有一个原因——</p>
它只是想确认自己真的存在。</p>
作为人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