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这里藏了个大眼珠子</p>
死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p>
张泽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听的这句骚话，但此时却多少有些感同身受。</p>
不知是自己师父太慢，还是这幻境转得太快，他没有等来师妹，而是再一次，又送走了一个又个的友人。</p>
香香和张泽并排坐在山坡上，望着山下的草场。</p>
变装前来的刘道子，正坐在山坡下的草甸上与他的老青牛谈心。</p>
老青牛实在太老了，虽在这白玉县享了十年的清福，又得秘法调理，但总归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p>
而刘道子这人也是有趣，他好吧，他当初不让这老青牛退休，天天压榨老青牛。</p>
他纯坏吧，老青牛寿元将近，他却是有所感应般不请自来，来送老友最后一程。</p>
此时的刘道子已经不是当初汴京城见时，那般的阴险穷酸模样，他身穿一件青色道袍，整个人看起来风轻云淡，仙气飘飘。</p>
老青牛也没了当初的芥蒂，他靠在刘道子身边，安静的嚼着口中的青草。</p>
一人一牛坐了许久，刘道子起身，回头对山坡上的张泽施了一个大礼，随后便向河湾处走去，而老青牛则步履蹒跚的跟在他的身后。</p>
片刻后，他们消失在了芦苇荡中，就像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一般。</p>
“你他们刚刚讲了什么”香香轻声问道。</p>
“兴许是在讨论火锅用油碟还是麻酱吧。”张泽随口答道。</p>
听张泽不着四六的话，香香的轻笑一声，眼眸低垂，陷入了回忆，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在汴京城遇到了张泽的那天。</p>
原来已经十年了吗</p>
香香一时间有些失神，她抬头看向张泽的侧脸。</p>
十年光阴，张泽的容颜未变，甚至因修为精进，还更年轻了一些。</p>
可她自己却没能让时间停下脚步。</p>
自己的特殊体质，注定永远也无法修行。</p>
虽因保养得当，此时容颜未老，但再过第二个，第三个十年呢</p>
每每想起此事，便如有根刺扎进她的心中，此时见了一场离别，香香忽然鼓起勇气，她有些话想对张泽。</p>
香香看着张泽，而张泽也知她正在看着自己。</p>
十国局势动乱，陆沉身为一宗之主，又是他们这方势力的大拿，几乎难得有清闲时刻，虽然二人勾勾搭搭，但因时局动荡的原因，却总是聚少离多。</p>
所以自张泽转职成炼器师，留守白玉县后，陪在他身边最长久的便是这位曾经的香妃，如今的香香的姑娘。</p>
十年很短，又很长。</p>
有些事张泽想骗自己，但却骗不了日记，每每看到日记上自己曾经留下的笔迹，一种难言的情绪就会涌上心头。</p>
今日晴，香香做了一锅鸡蛙煲，至于味道，我不好评价，我只能，那鸡腿可以当暗器用。</p>
今日阴，有两匹混血龙驹降生，香香很喜欢，她挑了一匹白马，取名叫臭臭。</p>
今日雨，香香又做了一锅鸡蛙煲，厨艺见长，应该能吃，但我没吃到，因为全被陆沉抢了去，现在她俩正在互相怄气。</p>
今日大雪，陆沉给了我一盏只有底座的灯，让我好好保管，还，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都让我永远不要忘记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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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泽觉得自己就像捧着一本注定bdend的，他不想看，但书却固执的向后翻动着。</p>
“我能求你几件事吗”</p>
夕阳西下，香香的声音流进张泽耳中。</p>
“你讲吧，一百件也依你。”张泽答道。</p>
“没有那么多，只有两件事。”香香道，“第一件事，今天陆宗主不在，你的肩膀借我靠下。”</p>
“嗯。”张泽应道。</p>
靠在张泽的肩上，香香沉默良久才继续道。</p>
“第二件事，我死后，请你永远忘了我。”</p>
张泽，“”</p>
沉默在二人之间流淌，张泽耳边只有香香轻柔的呼吸声。</p>
然而平静总是短暂的。</p>
香香忽然哭了起来，意识到自己流泪，她有些慌乱，有些无措。</p>
香香离开了张泽的肩膀。</p>
“抱歉，我我不该这样，请不要看我，我走了”</p>
完，她起身，如一只慌乱的鹿，沿着斜坡向下，随着夕阳一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p>
张泽想要什么，却终归没有出口。</p>
此时他已知晓，过去的自己为何会留下这本日记，又为何会那么执着于研究人皇旗</p>
原来自己也受到了人皇旗的‘蛊惑’。</p>
“那些逼是怎么做到长生无情，视万物为尘土的啊，真牛逼，我怎么不行。”</p>
张泽一个人坐在山坡上自言自语。</p>
许久之后，师妹的声音在张泽身后响起。</p>
“师兄你哭了”</p>
“没哭，我只是在生产珍珠。”张泽抽了抽鼻子。</p>
“哭就哭吧，没事的。”师妹走到张泽身前，让他靠在自己怀里。</p>
“我都了我没哭。”张泽嘴硬道。</p>
“那我衣服怎么湿了。”师妹问。</p>
“下雨了。”张泽还在嘴硬。</p>
“乖乖，摸摸毛打雷下雨，吓不着”师妹搂着张泽轻声哼着。</p>
张泽，“”</p>
听着师妹口中哄孩子的童谣，张泽有些面红耳赤，不过也是神奇，在师妹的怀中靠了一会，他多少平静了下来。</p>
死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p>
张泽又想起了这句话。</p>
他起身轻轻推开师妹，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p>
“三神山的事查清了”</p>
师妹见师兄平静了下来，便牵着他的柔声道，“查清了。”</p>
“太祖于三神山，独战北帝南王，引兽潮崩山，天穹星坠，斩双王于剑下书上是这么写的。”</p>
“所有书上全是这么写的”张泽不太放心的又问了一句。</p>
“嗯，细节上可能有些差别，但不论是六宗留下的典籍，还是东齐史书或民间留下来的传，全都是这么写的。”</p>
陈沁完，便安静了下来，把时间留给张泽思考，只是看她表情，却像是有话想。</p>
她想问问张泽还要在这里面待上多久。</p>
一是因她三次会用完，她害怕万一这幻境中的时间突然慢下来，那她不知还要等上多久。</p>
二则是，师妹觉得玉书楼可能要顶不住了，这次进来时，她发现玉书楼已经开始掉墙皮了。</p>
“师兄，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我错话了吗”</p>
师妹抬头，却发现张泽眉头紧锁，抿着嘴不言不语。</p>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看到张泽这么严肃。</p>
听师妹的问询，张泽愣了一下，随后便恢复成平常的模样，他捏了捏陈沁的脸道，“不待了，马上就出去，不过出去前先干件事。”</p>
“什么事”陈沁问。</p>
“去倒垃圾，这个幻境是我的梦，但现在我梦里里面却有个脏东西，我得把他弄出去。”</p>
“对了，你出去后，再帮我个忙”</p>
白玉县张泽的府邸。</p>
咩咩正坐在炕上，烛火摇曳，她一边磨刀，一边哼着曲。</p>
作为一个潜伏的特务人员，半个脏东西，今日她给自己放了一天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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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偷日记，不发癫去烦张泽，只做一个安安静静磨刀的鬼娃娃。</p>
可她不打算去烦张泽，张泽却打算过来烦她。张泽推门走了进来，坐到了她的身边，单盘着地仙儿的脑袋瓜儿。</p>
盘了好一会后，张泽才轻声道，“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所以有些事情也该有个结果了。”</p>
咩咩听这话，心咯噔了一下。</p>
‘发现我了’</p>
‘不能啊，我这几天挺老实的啊’</p>
咩咩决定静观其变，她哼唧了一声，也不言语，继续自顾自的磨刀。</p>
“我身边有坏人，他藏的很好，直到最近我才发现他的马脚。”张泽还在把玩着地仙儿的脑袋。</p>
“什么马脚，马马脚好吃吗”咩咩装傻道。</p>
“当然好吃，不仅好吃而且好玩。”张泽把地仙儿举了起来，“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p>
“谁谁”</p>
咩咩听到这话，便做好了全力逃跑的准备，随时准备从地仙儿的体内脱出，溜之大吉。</p>
“现在还不行，等到地方，我再告诉你，然后，我就带你一起走。”完张泽就把地仙儿拎起，夹在了怀里。</p>
咩咩，“”</p>
‘完犊子咯。’</p>
‘同归于尽还得有仪式感的吗’</p>
心里有鬼的咩咩，觉得事情已经败露，她当立断，直接启动了脱出逃跑方案。</p>
然而咩咩却悲哀的发现，不知是在这地仙儿体内待久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暂时被困在了这具身体里。</p>
黏住了，或者是地仙拽着她不让她走。</p>
“嘘，安静。”张泽对怀里蛄蛹挣扎着的咩咩做了个安静的势。</p>
咩咩，“”</p>
她心里叹了口气，想来张泽是从外面搞到了什么抽魂夺魄的法子，准备找个风水合适的地方干掉自己。</p>
‘唉，别了，我的世界，希望下辈子我还是一条好咩咩。’</p>
张泽带着心如死灰的咩咩顶着夜色，一路踏云疾行，在拂晓时分来的了一座山的山顶。</p>
这座山不高，主峰旁是两座半塌的孤峰，周围荒凉异常，碎石嶙峋，似乎在几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天塌山崩的大战。</p>
咩咩看着这荒凉的景色，心这真是个处决自己的好地方。</p>
她长叹口气，在张泽怀中蛄蛹了一下，开口道，“你放我下来。”</p>
张泽松，穿着地仙儿皮套的咩咩啪叽一下掉到了地上，她回头看了张泽一眼，然后就走到悬崖边，跪了下来。</p>
她感受着山顶的风，长叹口气，一副准备英勇赴死的模样。</p>
“给个痛快，动吧。”咩咩冷哼道。</p>
张泽，“”</p>
“动什么，你要干嘛”张泽上前把地仙儿给拎了起来。</p>
“你不是找到身边的坏人了吗既然找到了，那就给我个痛快吧。”咩咩的声音冷硬。</p>
“哦，你搞错了，我的坏人不是你。我都没把你当人，你是我的玩具。”张泽一本正经的道。</p>
咩咩，“嗯那你的坏人是谁”</p>
“我的是哎，不对，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干什么坏事”</p>
张泽刚要明，却忽然回过味儿来，狐疑的看着穿着地仙儿皮套的咩咩。</p>
咩咩沉默了片刻，觉得自爆的自己就是一个弱智。</p>
但弱智也有春天，不定还能再蒙混过去一次。</p>
她从背带裤中掏出一把木刀，对着张泽腕扎去，“捅死你，捅死你！”</p>
张泽，“停，别搞。不管你是又往我被窝里丢了蟑螂，还是干了别的什么坏事，都一会再。你先帮我个忙。”</p>
咩咩，“什什么忙”</p>
张泽，“别问，非你莫属。”</p>
咩咩，“”</p>
二人又等许久，直到夕阳西下，张泽才见天边金光一闪，片刻后，萧青云踏着飞舟降在了山顶之上。</p>
“张兄，唤我来此何事”萧青云问道。</p>
“昨夜闲来无事，想用陨铁造一把飞剑给自己玩玩，但正巧头有些紧，又不想挪用府库的物资，没主意时，恰好想起了萧兄一人战双王的英雄事迹。</p>
“不定，这三神山还有没被人捡走的陨铁，萧兄作为亲历之人，不如陪我找找，为我指点一二。”</p>
张泽背对着萧青云看着山下的凹坑谷底道。</p>
萧青云看着张泽的背影，轻笑一声，心中帝王心术百转千回，品着张泽话里的意思，片刻后自觉看透了张泽心思，他对张泽做了一个请的势。</p>
“此地太低，不如张兄与我同乘这飞舟，居高临下才看得清楚。”萧青云朗声道。</p>
上了飞舟以后，萧青云便带着张泽在三神山附近打遛弯转圈，然而却并未帮张泽寻找陨铁，而是与张泽着当日的战况，可出来的话却每一句都带着帝王话术。</p>
七窍玲珑，让人抓不住跟脚，也让人听得恶心。</p>
此时已经入夜，张泽看着星河下萧青云的背影，眼中只有失望，但他最后还是问了一句，“萧兄，还不帮我找陨铁吗”</p>
“此事不急嗯我记得西南有一峡谷，谷中矿脉丛生，只是谷中有凶兽潜伏，待天下太平，我到时随张兄一同前往，除了谷中凶兽后，其中陨铁精金尽数与你。”</p>
看着给自己画饼的萧青云，张泽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怀里一脸懵逼的地仙儿，示意做好准备。</p>
咩咩不懂，要做啥子准备，是给人开瓢，可也没有敌人啊</p>
不待她细想，她的腿就被张泽抓住。</p>
下一刻，天旋地转。</p>
意识到张泽要干嘛的咩咩的破口大骂，“啊！啊！啊！张泽！我日你大爷！！！还来！”</p>
她早该想到，这地仙儿在张泽眼里就是一件兵器。</p>
因为张泽的动作太快，咩咩的声音有些迟了，直到张泽收，满头是血的咩咩才把声音喊了出来。</p>
血是萧青云的血。</p>
白玉县十年，张泽早就被陆沉喂成了元婴老祖，此时近距离开一个金丹的瓢，就如探囊取物一般。</p>
随着萧青云的尸体倾倒，失去控制的飞舟如陨星般坠落大地，与此同时，天上的夜空也开始出现卡顿，星空如程序错误般开始崩解，如同帷幕落下。</p>
大地，鸟兽，植株，一个又一个张泽记忆里的友人都化为了光点，随星空一同消散。</p>
因萧青云的‘死’，幻境碎了。</p>
如果这幻境是一个程序的话，那萧青云的这位开国帝君，就是一个很关键的dll文件。</p>
如今这文件被张泽给删了，那程序自然是要崩溃的。</p>
张泽站在黑沉沉的空间之中，远处飘荡着各种建筑的碎片和剪影，那些楼宇之间是一个又一个没有面目的影子。</p>
还保有固定形体的，只有他，地仙儿，和萧青云的尸体。</p>
“从我朋友身体里滚出来。”张泽看向倒在地上的‘尸体’沉声道。</p>
张泽虽是在对萧青云的尸体话，但是咩咩却抖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又镇定了下来，觉得张泽应该不是在点自己。</p>
‘地仙儿算他朋友吗应该，不算，地仙儿是玩具，所以不是在点我。’</p>
想通后，咩咩安下心来继续看戏。</p>
片刻后，萧青云的‘尸体’有了动静，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尸体里析出。</p>
影子四肢修长，没有面目，但很快，一颗石质的巨大眼球从影子的脸上冒了出来，它转头‘看’向张泽。</p>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我觉得我演的很好”</p>
石质的眼球没有色彩，只有一种不同于人的异质感。</p>
那影子虽然没有看咩咩，但咩咩还是抖了一下，她赶紧抱着张泽的腿，藏到了张泽的身后。</p>
“这东西是啥啊”咩咩声问了一句。</p>
“萧景。”张泽答道。</p>
“萧景萧景是谁”咩咩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p>
“就是东齐那个狗日的末代皇帝。”张泽轻声答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