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心怀死志</p>
山间的风，略带几分凉意，吹在魂魄上寒意十足。</p>
陆无咎一直以为书中的阴差鬼吏，都是文字所创造。</p>
他那无数次轮回，便是最好的佐证！</p>
然而当他听到周中这个名字时，他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p>
他不知道，书中的周判官是怎么惊吓到乞丐，以至于乞丐发狂捅死了有着相似容貌的周中</p>
但他知道，如果此周中就是彼周中，那么人皮书恐怕乃是一部由无数人命书写的魔典。</p>
所以本来还想寻个借口推辞的他，声音幽幽问道：</p>
“八字呢”</p>
“壬辰年，甲子月，癸酉日，丁卯时。”</p>
无需翻看生死簿，身为书中冥府之主的陆无咎，心神一动，便有了答案。</p>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形销骨立，却精神焕发的老妇人，轻声问道：“敢问老夫人，家里可还有亲人”</p>
老妪叹了一口气：“没了，就剩老婆子一人了。”</p>
陆无咎环顾四周，道：“这里不是施法的地方，老夫人，里面请！”</p>
老妪一脸感激：“有劳仙长了！”</p>
柳青檀闻言面带异色，压低声音道：“祖师，您这是要招魂”</p>
陆无咎点了点头。</p>
这段时间，他翻看了老道士留下的藏书，隐隐发现一个令他惊讶的常识。</p>
那就是，这个世界虽有魑魅魍魉、冤魂厉鬼之，但并不存在阴曹地府。</p>
人死之后，讲究的是“魂归三山，魄还五岳”。</p>
柳青檀的话，隐隐印证了他的猜测，同时也提醒了他，回头最好布置一个招魂仪式，遮掩一番。</p>
当然了，他之所以招呼老妪进观，根本原因，乃是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一场重名巧合。</p>
所以他打算唤来周中，印证一番。</p>
进了老律观，在陆无咎的吩咐下，柳青檀搬来一应施法器具，八仙桌、祭香台、烛台、香炉、法剑、幢幡等等，不一而足。</p>
科仪在祖师殿前举办！</p>
老律观建筑，本就暗合阴阳五行之道，祖师殿正是藏风聚气之穴，在这里举办堪称事半功倍。</p>
陆无咎虽看过相关招魂科仪书籍，但具体流程其实也并不清楚。</p>
他也懒得按照流程走，三叩九拜天地之后，直接吟诵招魂咒！</p>
“天清清，地灵灵，拜请五岳传牌令，金刚两面排，千里拘亡魂，急急如律令！”</p>
柳青檀看似侍立在旁，实则早已用骨哨吹出魂魄，强势围观。</p>
瞧见祖师流程极为简洁，心中惊叹不已。</p>
早就听师傅，有些法力高深之辈，可以省去部分仪轨、咒语，使出法术神通，今日总算终于得见。</p>
思绪徜徉中，一阵阴风刮来，吹得烛火飒飒，香烛如火，蒸腾的阴气如山间薄雾，笼罩老律道观。</p>
在烟雾缭绕中，一座牌楼倏然自院中拔地而起，有黑白无常押着一位弱冠书生，鱼贯而出。</p>
“儿啊！我的儿啊！”</p>
看到书生的那一刻，看起来一直十分冷静的老妪，突然嚎啕大哭，扑了过去。</p>
“娘”</p>
周中也是一脸震惊，连忙迎了过来。</p>
娘俩见面抱头痛哭。</p>
陆无咎见状，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结果确定之时，心神还是为之一颤。</p>
人皮书，周判官，阴差鬼吏，阴曹地府老登，你就是这么养出神仙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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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招呼一声柳青檀，暂时退出院，给娘俩留点个人时间！</p>
出了院，柳青檀好奇问道：</p>
“祖师，那黑白无常是您豢养的鬼神吗”</p>
“算是吧！”“那弟子能豢养鬼神吗”</p>
陆无咎诧异的看了一眼柳青檀：“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修为太浅，易遭反噬。”</p>
柳青檀哦了一声，扭头看着院中的黑白无常，不知在想什么。</p>
者无心，听者有意。</p>
柳青檀的话，倒是提醒了陆无咎，从老登藏书来看，老律观术法，多偏向于驱邪镇煞，并无什么拘鬼驭神的法子。</p>
他若能将黑白无常借给柳青檀驱使的话，不仅可增加柳青檀实力，甚至还能为阴曹地府额外创收。</p>
冤魂厉鬼，对书中冥府来，可是最珍贵的耗材啊！</p>
想到这，陆无咎不免意动起来。</p>
他想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重新步入院。</p>
此时，院中娘俩已经收拾好了心情。</p>
周中上前，拱致谢：“多谢先生，让生得见至亲，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来世愿做牛做马，偿还先生恩情。”</p>
陆无咎摆了摆：“客气，既见亲人，阴阳有别，那就赶紧回去吧！”</p>
话落，黑白无常随即押着一步三回头的周中，离开了阳间，鬼门关也随着他们的离去，轰然坍缩，归于平常。</p>
老妪抹着红肿眼睛，褪下腕上的银镯子，递过来道：“老婆子穷困潦倒，只有出嫁时，娘家给打的镯子，还请仙长不要嫌弃，权作一点辛苦钱。”</p>
陆无咎推托：“些许仪轨都是现成的东西，举之劳罢了，老夫人不用客气！”</p>
老妪却坚持道：“仙长收着吧，这镯子老婆子用不到了。要不是担心给仙长添麻烦，老婆子刚刚就想随那不孝子而去。”</p>
声落，院陡然一静，虫豸不鸣。</p>
陆无咎看着老妪油尽灯枯之相，不忍心道：“老夫人既见亲人，又何必寻死，不妨多积些阴德，福泽子孙。”</p>
老妪道：“仙长不用宽慰老婆子了，老婆子男人死得早，全靠这一根独苗挨到现在，自认为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可老天就是不开眼，丈夫早死，儿子暴毙，阴德要是有用，也不差这几日。老婆子这辈子也听够了闲言碎语，克夫，克子不如早点下去，也能早点团圆。”</p>
陆无咎默然，许久道：“老夫人这是打定主意了”</p>
老妪颔首：“早去早好，省得被人吃绝户，更难堪。”</p>
这话时，老妪容光焕发，仿佛在谈论明日饭菜。</p>
陆无咎不再规劝，只能深深叹了一口气。</p>
——没了阳间的羁绊，老妪确实也没有留下的理由。</p>
老妪又把银镯子塞了过来：“仙长，这镯子你收下吧！老婆子留着也是便宜了外人。”</p>
这次陆无咎没有推让，接下镯子之后，又道：“贫道有一点私心，老夫人若是方便，不妨成全一二。”</p>
老妪连忙道：“方便方便，仙长尽管。”</p>
陆无咎坦然道：“贫道修行还需一点阳气为引，老夫人仙去时，不妨吟诵几句咒语，献上五脏之阳气，贫道无以为报，愿助老夫人九泉之下母子团聚。”</p>
老妪喜笑颜开，连连应下，而后脚步如飞，离开了老律观。</p>
柳青檀瞧着老妪离去背影，忽然道：“祖师是打算修行移神入壳经吗”</p>
陆无咎颔首：“是啊！”</p>
柳青檀一怔，面露出忧虑之色：“祖师能不修行那法门吗”</p>
陆无咎眉梢挑起：</p>
“为什么”</p>
“那是师傅的法门，弟子有些担心”</p>
“担心什么”</p>
“弟子担心祖师也得了失心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