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倒果为因幽冥轮回道登阶科仪</p>
剑种入之后，赵伊湄那如释重负的表情，令陆无咎心中咯噔一下。</p>
这表情令他莫名生出一股熟悉之感，他在周中老娘脸上看到过。</p>
这是万念俱灰的解脱！</p>
此刻，还能牵绊住赵伊湄，恐怕唯有赵无极亲口交代的武当传承。</p>
如今交出剑种，只怕心中最后一根弦也断了。</p>
“仙子莫要灰心，贫道听，这世间有一道，名曰轮回道，修至大成，哪怕肉身被毁，神魂俱灭，也能从时间长河中将人死而复生。道友或许可以试试寻找此道中人，或可复活赵无极前辈。”</p>
赵伊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p>
“此言当真”</p>
“出家人不打诳语！”</p>
“那道友可知轮回道高人在哪”</p>
“此道逆天而为，门中弟子无不大隐于市，想要找到恐怕并不容易。不过”</p>
陆无咎语气迟疑起来。</p>
“不过什么”</p>
陆无咎神情踟蹰，犹豫半天才仿佛下定决心道：</p>
“贫道曾救过一名轮回道弟子，其曾言，每年至阴之日可去关内道最高处寻他，若是有缘，自会相见。”</p>
“关内道，最高处，至阴之日”</p>
赵伊湄在呢喃中，蓦然瞪大眼睛道：“至阴之日，也就是七月七日”</p>
陆无咎点了点头。</p>
这一刻，赵伊湄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反复呢喃好几遍，确定不会忘记之后，这才弯腰作揖道：</p>
“妾身拜谢道友！”</p>
“客气！”</p>
陆无咎回礼。</p>
再次燃起希望的赵伊湄，情绪好了很多，她又是打听了一会儿轮回道消息，这才告辞离去。</p>
陆无咎客气礼送离开，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心想，半年时间，短不短，长也不长，如果赵伊湄能熬过来，那以后问题也就不大了，也算对得起赵无极馈赠的纯阳剑气！</p>
想到赵无极馈赠之时的话，他忍不住摇了摇头。</p>
“孤阴不长，独阳不生，还真是一语成谶啊！”</p>
在唏嘘感慨中，他骑着已经恢复差不多的老黄牛，牵着依旧懵懵懂懂的牛犊，不急不躁的往老律山行去。</p>
威震陇右的武当派，一夜惨遭灭门，让他危感日盛。</p>
一直无心参悟的太阴炼形道，也提上了日程。</p>
老牛脚步缓慢，宽厚背脊骑着很是舒坦，索性微阖双眼，分出一缕心神，沟通着顶骨珠子，参悟着太阴炼形道。</p>
这顶骨珠子赫然承载着太阴门传承。</p>
出乎陆无咎意外，太阴门传承中，竟记载了太阴正统传承清净派的传承。</p>
虽然只到两甲道行，依旧令他受益匪浅，更是对太阴传承有了较为清晰的认知。</p>
所谓太阴炼形，主修太阴之气，以太阴之气，塑炼魂魄，反哺肉身。</p>
那何为太阴</p>
——乃至阴至寒之气也。</p>
这至阴至寒之气，又各有千秋，修行弟子完全可以视自己实际情况而定。</p>
所谓的太阴门，走的赫然是死气。</p>
甚至将其发扬光大，这才衍化出了太阴门。</p>
那何为死气</p>
死亡之气也！人死则气散，而死气自生。</p>
换言之，死气乃是生气之极，唯有生气断绝，才会孕育死气。</p>
鬼魂，本就生气之孕，死气之所生，以魂体承载死气，自然就能因此承载元炁。</p>
若以死气淬炼肉身，可得不化骨躯，民间称其为——僵尸。</p>
这也是项阳最头疼的一点。</p>
太阴门人太难杀了。</p>
寻常弟子还好，一旦修至地下主，魂魄琢磨不定，若无法斩尽杀绝，一旦任其遁走，要不了多久就会秽土复生。</p>
而太阴门之所以惹得天怒人怨，乃是因为其竟正大光明的收购尸体，以至于十里八乡盗尸之举蔚然成风。</p>
项阳过，太阴门附近城池，几乎不见乞儿。</p>
太阴门收尸之举，影响之恶劣可见一斑！</p>
“以尸养死气，难怪如此招恨！可问题是，这确实是好办法啊！”</p>
自然环境下，能够孕育死气的地方不少。</p>
绝溪、羣冢、狐虫之所，皆为死气阴匿之处！</p>
问题是，这些地方犹如他之前寻找的义庄、乱葬岗。</p>
看似不少，实则分布散乱，且死气有限，满天下寻找，多少有些吃力不讨好。</p>
也难怪太阴门做出收尸之举。</p>
“等等！”</p>
一道灵光划过陆无咎脑海，他蓦然想到了魍魉王影。</p>
这厮里尸体可不少，也不知道那桃源可否孕有死气</p>
想到这，他不免归心似箭，索性将黄牛母子收进玄蛇栖苑，骑上剪纸马，快马加鞭而去。</p>
不过两日，老律山遥遥在目。</p>
待登上山道，敲开山门，值守弟子一脸惊讶：“陆、陆先生”</p>
陆无咎笑道：“山门可还安好”</p>
值守弟子连连点头：“安好安好，陆先生快快请进！</p>
着，便是冲进道观，嚷嚷着陆先生回来了。</p>
陆无咎见状莞尔。</p>
没多久，柳青檀迎了出来，一个月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一点，稚嫩脸庞多了几分成人之相。</p>
“陆先生，您回来了！”</p>
“嗯，最近观里没事吧”</p>
柳青檀连忙道：“没事没事！好的很，山神大人照顾，隔三差五就有山果送来呢！”</p>
“没事就好啊！”</p>
陆无咎语气带着几分感慨。</p>
“最近修行呢”</p>
“弟子昼夜殷勤，初三那日，刚好修得五年道行！”</p>
到这，柳青檀面带几分得意。</p>
他拜入老律观也有七八年，炼心几年，如今修得五年道行，堪称勤勉。</p>
“不错不错！”</p>
陆无咎赞道，心中却是一个恍惚。</p>
柳青檀修行数年，也不过五年道行，他呢不过区区数月，已然修出十四年道行。</p>
且修为几乎还在以十天一年的速度增长。</p>
这一切，与其是养魂风火院的功劳，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截了李悠的仙缘。</p>
玄门道行，以年为定，是因为想要攒出这么多元炁，真的需要以年为单位的日积月累。</p>
陆无咎又问起项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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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知，他离开的这一个月里，项阳基本已经住进了山里。</p>
前日，柳青檀才去看过，沉浸在修行中，不可自拔。</p>
看来也是个道痴。</p>
陆无咎闻言也就懒得再去打扰。老律观顶梁柱回观，柳青檀大喜过望，当晚亲自下厨，指挥五名弟子，做了一桌子菜肴，虽无山珍海味，但也别有滋味。</p>
心情大好的陆无咎，酒足饭饱之余，也送了自家弟子不少礼物。</p>
平均每人十头猖兵，看着不多，却是怕弟子们膨胀自满。</p>
又酌情每人赐了一件制式法器。</p>
他瞧不上眼，对于刚入玄门的弟子来，却是人生第一件法器，激动得搂着睡觉。</p>
陆无咎笑吟吟看着，当晚无酒微醺。</p>
便早早休息去了。</p>
一夜无梦。</p>
翌日清晨，他起了个大早，正要出门前往后山，寻魍魉那桃源，不想老律山神却敲开了山门。</p>
“卑职老律山君，拜见陆大人！”</p>
私人袇房内，老律山神拱作揖，抬首时，眉眼间尽是期待之色。</p>
看得陆无咎一愣，才想起来老律山神身上，还有一事未结。</p>
“免礼，坐！”</p>
“谢大人！”</p>
老律山神拘谨坐下，客气道：“卑职昨日就听大人回山，本想立即过来问安，想着大人风尘仆仆而归，定然倦了，这才盘桓到了今日，还望大人恕罪。”</p>
“无妨！”陆无咎摆，直奔主题：“阴箓参悟得如何了”</p>
老律山神一喜，他如此迫不及待的早早登门拜访，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仙途。</p>
连忙递上一卷书册道：</p>
“大人离去之后，卑职不敢有丝毫怠慢，近来一番参悟之下，略有所得，皆在册中，还请大人斧正！”</p>
陆无咎挑眉，有些惊讶。</p>
这老律山神也太郑重了吧</p>
不过，当他翻开书册之后，心中一跳，暗呼不愧是老律山神。</p>
他对阴箓的认知，除去核心功能，甚至比他还要深刻。</p>
细看起来，主要是对阴气的运用。</p>
“不错！”</p>
陆无咎合上册子，道：“能以不入品的阴箓，参悟出几分真谛，孺子可教也！你既已登阶二甲，那就赐你九品鬼箓，可豢亲兵，可祭魂水。”</p>
着，又一道阴箓自掌心浮现而出，飘向老律山神。</p>
老律山神浑身剧震。</p>
他所参悟的阴箓，还不入品</p>
他来不及琢磨，连忙接下九品鬼箓，口呼“拜谢大人欣赐”之时，已然将九品鬼箓纳入体内，心神尽数感悟而去。</p>
这一次，没有受封阴箓的震撼，却更加润物细无声。</p>
他能感受到，这九品鬼箓更加冗繁，法力注入其中，不可思议的玄妙感悟涌入脑海。</p>
看向陆无咎之时，更是立即感受到一股无形“威压”！</p>
这是上级箓位对下级的压制！</p>
除非他放弃阴箓，但舍得吗</p>
“尔既受封九品鬼箓，自享九品箓位品秩，从此以后，名登阴曹，死后魂归阴箓，可转世重修。九品之下鬼卒皆可慑服，乃至调用，亦可豢养鬼卒，作为阴兵。若行幽冥祭祀之举，可得魂水”</p>
陆无咎着，取出一道卷轴，递了过去：“具体修炼之法，具在其中，记住阅后即焚！”</p>
“是！”</p>
老律山神连忙接过，心神激荡不已死后魂归阴箓，可转世重修</p>
这、这真的假的</p>
他有心询问，又觉冒犯，只能将震惊压在心底。</p>
转而问起一个在他心中盘桓良久的问题：“敢问大人，幽冥轮回道为何以箓位品秩相称”</p>
陆无咎笑道：“窃钩者诛，盗国者侯，窃道者仙！此道乃窃天地幽冥大道，故而以箓位品秩相称，若是登阶上品，他日未尝不可为天地神仙。”</p>
“窃道者仙”</p>
老律山神喃喃自语，寥寥几句话，令他有种匪夷所思的惊悚感，以及滂湃感！</p>
不等他回过神来，陆无咎似笑非笑道：“所以此道只授德才兼备之人，若泄天，天道降灾，贫道亦不留情！”</p>
冷冽之言，听得老律山神心中一颤，有种上了贼船之感。</p>
他咬牙问道：“得了九品鬼箓，当真可以转世重修”</p>
陆无咎笑道：“你魂入鬼箓不就知道了”</p>
老律山神一愣，心神徜徉中，一咬牙神魂收为一点，落入九品鬼箓之中，霎时，天地骤变，曾惊鸿一瞥中见过的石质牌楼，轰然耸立于眼前。</p>
不等他细看，他的神魂不受控制的沿着黄泉路，一路飞掠，他再次看到了酆都、看到了天子殿，看到了还魂崖，看到了一条彩色甬道。</p>
甬道尽头，冥冥可感应到孕育的母胎。</p>
“速速回来，再往前走，真入了轮回，这甲子道行，可就白修了！”</p>
倏地，一声威严至极的声音传来。</p>
老律山神浑身一震，这才有种如梦初醒之感，魂体也迅速原路返回，回归肉身。</p>
一时间，透过格子窗照入袇房的晨光，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方才所见所闻，恍如一场大梦，令人心脏狂跳。</p>
转世重修！</p>
多么充满蛊惑的字眼。</p>
这意味着他将拥有第二次生命。</p>
“感觉如何”</p>
“匪夷所思，玄妙至极！”</p>
陆无咎微笑，一股玄之又玄的感应，令他意识到，他赌对了。</p>
他的力量来自人皮书，人皮书的力量，又来自酆都阴差鬼吏的拥趸。</p>
从李悠遗留的资料来看。</p>
人皮书的登仙科仪，极有可能是李悠是以“香火册封”、“蠹鱼三食神仙字”为原理，糅合而出。</p>
换言之，他的力量，也是“香火册封”。</p>
不同的是，他是由阴差鬼吏册封而出。</p>
因此只有继续扩大酆都草台班子，才能继续登阶。</p>
这一点，在他见到正一派童子箓之后，便无比肯定。</p>
正一派的道箓之道，完全就是倒果为因，恰如此时此刻！</p>
看似是他赐予老律山神力量，实际上是老律山神将他抬上仙位。</p>
此时，他能清晰感受到，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滋生于人皮书中，书中的酆都罗山明显更加凝实了三分。</p>
偌大的阴曹地府也更加真实了。</p>
这一切，最终又反馈于他的身上，玄妙难言。</p>
因此在送走老律山神之后，本想拜会魍魉王影的陆无咎，索性关起房门，细细感悟起来。</p>
他张开领域法界面积不出意外扩大了三分。</p>
法界内，人皮书对现实世界的扰动更加有力，可惜还是无法将案几上的书籍瞬移。</p>
“道阻且长啊！”</p>
陆无咎长长吐了一口气，收起领域法界。</p>
不想，法界消失的那一刻，他忽然愣住了案几上的书籍消失了。</p>
两章合一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