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勠力同心</p>
“爹，快看！”</p>
前往东海深处的玄甲宝船上，红蝶倏然指向一望无际的天际线。</p>
便见天际线尽头，滚滚黑烟堆迭天际，乍看恍如海岸线！</p>
伏离心中一动，中出现了火精灯笼，淡淡红芒自灯笼之中蕴散而出，且随着玄甲宝船的前进，越发明亮。</p>
“火精灯笼生出感应，那果然是火精遗骸。”</p>
伏离大声道。</p>
听得宝船上修士精神为之一震，消息也迅速蔓延而去。</p>
待逐渐靠近目的地，不知多少人惊得张大嘴巴，却见视野尽头，一座赤红山岳自黑色海水中拔地而起，裹挟着呛鼻硫磺气息的黑色烟柱，仿佛大地獠舌，舔舐着低垂云层，将白日烧出一个焦黑窟窿。</p>
融金似的岩浆，从山峰上缓缓流下，没入海水之中，激起大团白色水雾，与空中黑烟遥相呼应。</p>
“轰隆”</p>
随着众人的抵近，火山仿佛挑衅似的，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喷出百尺烟柱。</p>
骇得众修士远远便停下脚步，不敢靠近。</p>
神霄掌教看向伏离道：“伏离道友，这座火山下可有火精遗骸”</p>
此时不用伏离回答，他里的火精灯笼，已然回答了众人。</p>
却见那火精灯笼，近乎化为一轮血月，即便是在大白天，依旧散发着猩红光芒。</p>
伏离看也没看火精灯笼，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那仿佛掺杂无数种火焰的诡吊气息，颔首道：</p>
“燧气蒸涛，灼瘴蚀礁。没错，这就是火精遗骸气息。”</p>
众人对视一眼，轻轻松了一口气之余，也随之头疼起来。</p>
这火山也太大了。</p>
上清高功率先开了口：“诸位道友，可有针对之策”</p>
众人面面相觑，或蹙眉沉思，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鲜有人回应上清高功的询问。</p>
一方面，是火山太大，难有良策；</p>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封印火山，代价太大，愿意舍己为人者，终究是少数。</p>
上清高功见无人话，下意识看向伏离道：“敢问伏道友，当年十八海域是如何封印火精”</p>
伏离叹了一口气道：“我十八海域有一法阵，名曰璇玑坎渊阵，此阵以九百九十九颗受月华淬炼的砗磲珠为基，辅以漩晶珊瑚、月潮玉髓、水石等物布置而出，可借东海无尽水行元炁，消耗火精力量。”</p>
上清高功颔首，目光环顾四周道：“近千颗砗磲珠，当真是大笔。不过，眼下火精之劫事关东海沿岸百姓存亡，贫道建议，凡东海宫观，按宗门规格，分摊这笔支出如何”</p>
众人还未开口，伏离插口道：“布阵材料其实还是问题，此阵最大问题在于需要阵魂配合，引导东海水行元炁，否则法阵全力运转之下，只会将水行元炁导入地壳炎泉之中，引发新一轮灾殃。”</p>
“阵魂这如何解决”</p>
“至少需要一位三甲高，愿意牺牲自我，永驻璇玑坎渊阵，直至火精熄灭。”</p>
“什么”</p>
众修士闻言登时面面相觑。</p>
三甲高</p>
这几乎不可能！</p>
如果一两甲修士，或许还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牺牲自我。</p>
至于三甲高，哪个不是宗门顶梁柱，谁敢牺牲</p>
谁又愿意牺牲</p>
一时间，场面登时有些尴尬起来。</p>
正一派高功突然开口道：</p>
“何须这么麻烦，贫道执掌一法，名曰天一生水咒，可凝聚水行元炁，若放大规模，借东海之利，亦可源源不断凝聚水行元炁，浇灭火精难以做到，但将其压制应该不难。此法无需阵魂，只需轮流派人主持法阵即可，正一派不才愿永世镇守天一生水咒。”</p>
此言一出，众修士眼前一亮，更有甚者投去钦佩目光。</p>
“道友大义！”</p>
“不愧是九大玄门之一，这般济世利人，弘扬大道之风，令人佩服！”</p>
身为九大玄门，可谓一言九鼎，眼下许诺镇守天一生水咒，哪怕可以轮流值守，也等于凭白背负一个责任，大家岂能不钦佩。</p>
正一高功微微一笑，心想，如今天下水行精魄价值连城，若能借众修之力，布置出天一生水咒，少则十年，多则甲子，必然能凝聚水行精魄。</p>
此举可谓一举两得！</p>
有正一派登高一呼，群雄纷纷响应，我出寒渌墨水、他出蜃楼砂、你出沉星铁就连神霄掌教，也奉上一枚劫雷木。</p>
众修有力出力之下，很快便凑出布阵所需。</p>
在此期间，红蝶几次欲开口提醒，都被伏离传音劝住。</p>
火精不同于其他火焰，其之威力，伏离也只能在代代流传的古籍拓本中，得窥只鳞片甲。</p>
便是这只鳞片甲，就足以令他高山仰止。</p>
九道之地修士自视甚高，也只有吃到苦头，才知道当年十八海域做出了何等牺牲！</p>
在伏离沉默中，凑到足够材料的正一派高功，也完成了布阵准备。</p>
他一抖长袖，身周狂风骤起，罡风猎猎，卷起玄青道袍，托举着他飞至火山上空，在庞大火山的映衬下，仿佛一枚黑点，却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p>
远远望去，不见他如何动作，一道磨盘状法阵骤然扩散而出，散发着玄妙光芒。</p>
那玄妙一幕，引得围观修士，目眩神迷。</p>
不知多少人死死瞪大眼睛，想要从那玄奥法阵中，窥探几分阵法玄妙。</p>
“呵——”</p>
正一高功一声低喝，仿佛天女散，洒出无数材料。</p>
这些材料以五行轮转之理，生中有煞，克内藏恩之玄，落在法阵关键节点，在法力的激发下，材料本身孕育而出的力量，立即宣泄而出，顺着法阵勾连而起的回路，运转起来，在须臾间，形成完美通路。</p>
“坎离易位，星斗倒悬！”</p>
在法阵成型的那一刻，正一高功一声低喝，那大如遮天斗笠的法阵，蓦然从天而降，如天罗地兜住火山。</p>
这一刻，即便是炎泉流淌的山体，也遮掩不住那在岩浆缝隙中迸出的星光，在隐隐绰绰中，连缀成天罡轮廓。</p>
“坎位，开！“</p>
又是一声低喝传来。</p>
东海之上，立即掀起滚滚狂风，这是无数元炁流动引发的狂潮。</p>
细细感悟而去，分明能感受到无数水行元炁汇聚而来。</p>
不过顷刻间，火山周围充斥着硫磺味的燥热，迅速平息下来，元炁流动带来的劲风，吹得众修神清气爽。</p>
再看那火山，奔流不息的炎泉逐渐干涸，炽热金色也逐渐暗淡下来，渐渐变成了红褐色，乃至发黑凝固变成火山岩。</p>
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就会化为一座雄伟壮观的海岛。</p>
“这是成了”</p>
火山西面堆迭如落叶的宝船玄舟上，在无数修士迟疑之际，正一派高功从天而落，拱朗声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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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道孔瀚不辱使命，霍乱东海之火精，已然封印！贫道保证，从今以后，正一派在，守咒人便在！”</p>
“好——”</p>
“不愧是九大玄门，实至名归呀！”</p>
“正一派威武！”</p>
“道友辛苦了。”</p>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欢呼之声，正一派高功微微一笑，满心欢喜。</p>
“咔嚓——”</p>
倏地，一道声音不大，却异常刺耳的声音，从火山中传来。</p>
沸腾人群骤然安静下来。</p>
众修伸长脖子，仔细聆听那怪异声音，目光死死盯着远处火山。</p>
正一派高功更是脸色骤变，身影一闪，飞向火山，体内道箓震颤中，共鸣起天一生水咒。</p>
顷刻间，那冗繁法阵再次在世人眼中闪烁。</p>
不想却是刹那繁华。</p>
没人注意到，那法阵一角劫雷木的破碎。</p>
有着大量冗余设计的天一生水咒，自然不会因为这一角的破碎而崩溃。</p>
然而封印下的火精，仿佛拥有神智，无穷力量涌入这里，仅仅一个刹那，大阵自一角轰然崩塌。</p>
“噼里啪啦——”</p>
远远望去，仿佛火烧纸钱，在火光蔓延中，法阵一寸寸崩塌。</p>
饶是正一派高功，费尽段，也无法力挽狂澜。</p>
“轰隆——”</p>
当法阵崩塌过半时，压抑的炎泉，再次喷发而出，甚至更加猛烈。</p>
“怎么会这样”</p>
悬停半空的正一高功满脸难以置信。</p>
堆迭在宝船玄甲上的修士们，更是鸦雀无声。</p>
人群中，只有红蝶城府最浅，忍不住露出微笑，还好，这一刻所有人注意力尽在火山之上，否则这一抹微笑，恐怕就能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p>
许久，正一高功狼狈飞了回来，满脸惭愧拱道：“让诸位道友失望了。”</p>
神霄掌教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忍，连忙道：“道友这是哪里的话，敢为人先，已属莫大勇气，岂能因此自怨自艾”</p>
众人闻言也纷纷安慰：“是啊是啊！道友莫要放在心里！”、“胜败乃兵家常事！”</p>
在众修安慰下，正一高功心情缓和不少。</p>
接下来，宝船上的气氛，愈发沉闷起来。</p>
本来还有些蠢蠢欲动之辈，瞧见正一高功孔瀚都失败了，一个个心中愈发忐忑。</p>
这要是成功也就罢了，若是败了，只怕颜面扫尽。</p>
以至于一番讨论之后，众人目光再次落在伏离身上。</p>
伏离平静道：“诸位道友若能选择阵魂人选，贫道双奉上璇玑坎渊阵。”</p>
人群在沉默中，神霄掌教沉声问道：“敢问道友，若是阵魂之人，寿元耗尽，该如何处置”</p>
伏离道：“既为璇玑坎渊阵，自有法阵延续生，法阵在，阵魂在。”</p>
言落，众修士无不惊讶万分。</p>
“难怪十八海域历经千年，依旧稳如泰山，原来根源出在这里。”</p>
“此阵还有如此奇效”</p>
“如此来，岂不是与天地同寿”</p>
伏离闻言也是解释道：“璇玑坎渊阵非天地奇物布置而出，如人间五谷牲畜，也会衰老破碎，因此必须得时常维护法阵，若维护的好，理论上，确实可以与天地同寿。”</p>
神霄掌教眸中闪过一丝奇芒，问道：“若是法阵耗尽火精，阵魂可否破阵而出”</p>
伏离摇了摇头：“这种情况，贫道也不知晓。”</p>
一时间，人群沉默了下来。</p>
许久，神霄掌教道：“贫道愿担任阵魂。”</p>
什么</p>
众修闻言无不侧目，便是对九道之地不甚了解的伏离，也是错愕不已。</p>
“道友何故如此”</p>
“是啊，四甲修为，做了阵魂，岂不是大材用”</p>
“我等不如再从长计议！”</p>
面对诸多道友劝解，神霄掌教微笑道：</p>
“不瞒诸位道友，贫道早年贪功冒进，已然寿元无多，如今既能延寿，又能守护东海，何乐而不为贫道只求，诸位道友能够在贫道镇守东海期间，照顾我神霄派一二。”</p>
此言一出，众人哑然。</p>
伏离道：“道友想好了”</p>
神霄掌教颔首：“自然是想好了。不过，贫道虽然是将死之躯，但也亦不可随意浪费，所以还望道友理解，传授璇玑坎渊阵。”</p>
伏离皱眉：“此事事涉十八海域密，还望道友稍等片刻，贫道需请示十八元老。”</p>
“好好！道友，请！”</p>
伏离随即步入静室，秘密沟通而去，不知过去多久，这才出来道：“道友既愿舍身入道，十八海域岂能敝帚自珍不过，此阵终究事涉十八海域密，还请道友发誓，绝不可泄露法阵。”</p>
“理应之义！”</p>
神霄掌教干脆应下，举发誓。</p>
待誓言落，伏离随即领着神霄掌教于宝船密室中，完成传授。</p>
神霄掌教所学十分驳杂，阵法之道亦有涉猎，但终究不是专精此道，因此接下来布阵，还需伏离帮忙。</p>
在万众瞩目下，两人再次忙碌起来。</p>
相较于执掌道箓道的正一派，神霄掌教和伏离布置阵法就显得忙碌多了。</p>
两人在岛上飞来飞去，不时将篆刻有法阵的砗磲珠，打入火山四处，忙碌许久，才布置完毕。</p>
即将启动阵法之时，正一派掌教倏然朗声道：“段道友，可要回宗门一趟纵然喷发，以在列诸修士，也可拖延片刻。”</p>
神霄掌教笑道：“何必如此麻烦，贫道镇守此地，门中弟子若是有心，自然会来看我！若是无心，此时回去，又能奈何”</p>
话落，他当即大喝一声：“起！”</p>
绚烂光芒，霎时在火山周围涣耀而起，无数阵芒融入火山之中。</p>
这一刻，身为阵魂的神霄掌教，看到了火山深处的一道身影——陆无咎。</p>
“道友，如何”陆无咎问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