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2定真形，五股杵（搬家，今日一更哈）</p>
宋州城外三十里，密密麻麻的魔军好像蝗虫一般。</p>
一眼看去，铺天盖地，叫人心头发慌。</p>
李存孝飞向城头落下，守城的军士都瞪大了眼，好像看见神仙一样。</p>
这么大的动静，白香山自然也早被惊动，此时也来到城头。</p>
但眼下他显然没有话的心情，简单和李存孝打了个招呼，便靠在城头，远望着虫群一般的军队，脸色凝重。</p>
“看这声势，只怕是有近万战兵。”</p>
话本故事当中，常常开口便是十万兵马、百万大军。</p>
然而现实当中，统领万人就已经十分不易，供养万人更是不易。</p>
宋州领县十，户一十二万四千二百六十八，口八十九万七千四十一。</p>
一百比一，是一个不会影响老百姓生活的最低比例。八十多万丁口，也不过能供养七八千城卫军而已。</p>
若是他有心争霸，也可以摊派聚敛，那样爆兵到上万兵马也不难。</p>
但一来白香山爱民，不忍心让平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p>
二来，朝廷于宋州置宣武军，亦曰宋州节度，名义上为梁王朱全忠所辖制。</p>
后者是真正有意逐鹿的人，若是在他视为后园的河南道大肆扩张，只怕很快就会招来更凶残的藩镇牙兵。</p>
也是因为白香山没有这份野心，加上宋州靠近东都，位置敏感，朱全忠之前还不愿和朝廷撕破脸皮，当乱臣贼子中的出头鸟，所以河南道西边的几个州才能相安无事。</p>
但是秦奉权的大军到了之后就不一定了。</p>
“看！他们退兵了！”</p>
守城的士兵们纷纷叫喊起来，李存孝凝神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虫群果然缓慢蠕动，一点点地退却。</p>
这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万米之外的秦奉权看了自己一眼，冰冷的杀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p>
直到城头上再也看不到秦奉权的魔军，守城的士兵才纷纷松了一口气。</p>
虽然入伍为兵，但是没有人喜欢打仗，没有人肯定自己能够在战场上活下来。</p>
对方能够不战而退，当然是最好的。</p>
“李公子，请代我向尊师太乙真人致谢。”</p>
白香山凝重的神情也缓和几分，躬身一拜。</p>
李存孝本想躲开。可回头一看，肩膀上太乙真人的真元化身已经不见了，无奈还是受了一礼，并答应一定会转告。</p>
“妖人残暴，每到一处必放开禁令，让士兵大肆杀掠。”</p>
“如今虽短暂退去，想必只是慑于城中几位宗师的威势”</p>
白香山忧心忡忡，眼下的安全只是暂时的，毕竟几位宗师都是外来的，并没有什么牵绊在此处，不知何时就会离开。</p>
到时候，他又能找谁帮忙呢</p>
一边想着，一边向李存孝询问根由，后者便把秦奉权潜入飞虎镖局的事了。</p>
“按你的法，他明知你有两位宗师撑腰，在暴露后依然不急着离开，宁肯冒折损真元的风险”</p>
“秦奉权这么做，应该不只是为了报复，还是刺探城中情报”</p>
“如今他虽被逼退，但几位宗师的存在也都浮出水面。”</p>
“他却暂时撤军，转暗为明唉，此人虽残暴，却是积年旧将，不好对付啊。”</p>
李存孝看着对方眉头紧锁，却也难以安慰，只希望这位白刺史在大军压境的情况下能抗住重压。</p>
风火轮倏忽现于脚下，炎流和风流交缠如螺旋，转眼便在镖局落下。</p>
方才那么大的动静，怕是全城人都被惊动了，崔家兄弟等自然无法安坐，一看到李存孝回来，忍不住便围了上去。</p>
只是张力士以眼神制止了大家的七嘴八舌，问道：</p>
“三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p>
李存孝看着众人眼底的焦急和忧切，努力抛开杂念，露出一个笑容。</p>
“师父，已经没事了，方才是明教妖人的奸细入城刺探情报，已经被击退了。”</p>
“连带着那些乱军，也都吓得不敢靠近，慌忙退走。”</p>
他话的声音不大不，但是那些悄悄凑过来的镖师们都可以听得很清楚。</p>
闻言，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又缓和下来。</p>
但张力士和圆华脸上的凝重依旧没有散去，崔家兄弟和石铁也有察觉，但却默契地没有开口，自然地将围观的人们都驱散开。</p>
等到关上书房的大门，屋中只剩下圆华和张力士，李存孝感受着二人的目光，笑容也淡了下去。</p>
“方才那人是黄潮麾下先锋，宗师高，秦奉权。”</p>
“嘶”</p>
圆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张力士则有些不解。</p>
“就是和太乙师父一个层次的高”，李存孝完，看师父脸色一下垮了，赶紧补充道：</p>
“但是他的化身被太乙师父射杀，实力必然是不如的。”</p>
话虽如此，张力士还是扶着交椅，身子一点点滑下去。</p>
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圆华艰难消化之后，便带着明烛匆匆回了寺里。</p>
没过一会儿，城外有数万乱军的消息也开始迅速在坊市中传开。</p>
张力士知道之后，更加沉默。</p>
“师父，若真的打起来，您有什么打算”</p>
李存孝看着对方疲惫的模样，终究不忍。</p>
“要不然您跟我一起去楼观道”</p>
“不”，张力士叹气，可话语却很坚决，不等弟子完就打断了。</p>
“三郎，你的好意，师父心领了。”</p>
“可是为师和你不一样，你知道哪里不一样吗”</p>
他伸出粗大遍布老茧的指，轻轻划了一圈。</p>
李存孝的目光跟着他的指移动，好像透过书房的墙壁，看到了镖局的校场、马厩、库房、后院。</p>
他看到校场里，镖师和趟子们惊魂未定。</p>
有的害怕城外的乱军，不愿再做府衙外包的押运任务，甚至萌生退意；</p>
而有的却面带兴奋，渴望着以镖局为跳板进入城卫军建功立业，因为其孑然一身，只想轰轰烈烈一场；</p>
他看到马厩里，魏英欲言又止，而魏河却只是认真地给赤骊梳理毛发，后者舒服地打响鼻；</p>
他看到库房里，石铁一遍遍地清点着甲兵，一旁崔炜拿着账目一一勾划，崔耀不话，只是沉默地擦拭着长枪；</p>
他看到后院里，张月鹭和姐姐们围拢在张夫人的身边，好像在劝着什么，后者怀里抱着还没周岁的张虎。</p>
张雀儿和石幼娘分别跟在姐姐和娘亲的身边，眼神飘忽，似乎在找某个人。</p>
最后，那根指停在了张力士自己面前。</p>
他看到了对方鬓角不知何时挤满的苍苍白发。</p>
李存孝好像懂了。</p>
张力士看着眼前身形挺拔的青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露出几分笑意。</p>
“三郎，你还年轻，只有木叉这一个弟弟。”</p>
“可为师有妻子儿女，有镖局上下百来号弟兄。”</p>
“我是宋州人，我就在这里长大，在这里一刀一枪地打拼基业，一日一夜地和你师娘相守。”</p>
“我已经逃过一次了，灰溜溜地去了楚丘，本以为又要灰溜溜地回来。”</p>
“可是有你在，如今却也算衣锦还乡，没有什么遗憾了。”</p>
“师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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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张力士站起身，掌搭在李存孝的肩膀上，用力地捏了捏。</p>
语气很轻，不知道是已经没有力气，还是用尽全力想要尽量平静一些。</p>
“为师老了，不愿走，也走不动了。”</p>
“离开了宋州，就算躲过一时的战乱，难道就能安稳了吗”</p>
“天灾人祸，兵匪、饥荒、瘟疫、摊派，哪个又不是要人命的东西”</p>
“白刺史是个好官，这天下像他这样爱民如子的人太少了。”</p>
“为师的牵挂太多，怎么能赌下一个上位者的仁慈和残暴”</p>
“再，眼下的确是大军压境，但形势还没那么糟，走一步看一步吧。”</p>
“反倒是你，三郎，楼观道和皇族李氏牵扯太深，是天下群雄的眼中钉、肉中刺。”</p>
“你去了那里，无需担心为师，要多为自己筹谋，知道吗”</p>
肩头沉甸甸的，不知道是张力士的太用力，还是话语里的分量太沉。</p>
李存孝不出一句话来。</p>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书房，只有师父故作轻松的话在耳边回荡。</p>
“不过你也放心，为师不是古板的人，若是真的到了城破那一日，逃还是要逃的。”</p>
“那时候，为师还得依靠你呀，三郎”</p>
呼</p>
李存孝不由自主地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气。</p>
热气在冬日阴沉的天空中翻卷又飘散，太乙那一箭留下的万米痕迹还未消散。</p>
虚空的裂痕中，似乎随时都会降下一场刺骨的风雪。</p>
这时候，他忽然感到自己被人抱住了。</p>
“木叉”</p>
李存孝低头看去，发现弟弟没有哭鼻子，眼睛也不是红的。</p>
过了今年，木叉就十四岁了。</p>
清秀的脸逐渐长开，个头也不知不觉有一米六七的样子，俨然是个少年不，按照这个世道，或许已经算半个成年人了。</p>
“大哥，你累吗”</p>
李存孝愣了下，挤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p>
“不算累。”</p>
木叉沉默了一会儿，收回双臂，一脸认真地抱拳拱。</p>
“大哥，我会和你一起赴汤蹈火。”</p>
李存孝又愣住了。</p>
心里似乎一下被什么东西填满，是欣慰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p>
“赴汤蹈火起来不太吉利”，他的神情舒展开来，宽大的掌将弟弟的双拳整个包裹。</p>
“和大哥一起，好好活下去吧。”</p>
事情的发展和白香山预料的一般无二。</p>
探查到州城中有四位宗师之后，秦奉权果然不敢冒然攻城，但也没有闲着。</p>
半个月的时间里，近万魔军分成数支部队，在临近的乡野县城烧杀抢掠。</p>
求救的飞鸽每一日都会飞往州城，但这一回白香山却看破了对方引蛇出洞的伎俩，铁了心坚守不出。</p>
作为刺史，早在秦奉权大军到来前他就已经呼吁百姓入城避难，如今剩下的，都是地方豪族的坞堡。</p>
后者不愿意抛弃基业，入城受白香山节制。选择独立，自然就要承担独立的后果。</p>
而四位宗师中，郑朗和羊灵均皆视而不见。契此倒是见不过，多次和秦奉权交。</p>
但是后者十分谨慎，只要为军队争取到撤离的会，立刻脱身。</p>
契此也无可奈何，因为平顶山的洞窟里，还封印着三个比秦奉权更残暴的人魔。</p>
一旦脱困，别宋州，天下都要被搅动。太乙一人坐镇都算是冒险了，大和尚又怎么敢离开太久</p>
“驴入的郑朗！请我帮忙的是他，如今当缩头乌龟的也是他。”</p>
“只要秦奉权不攻城，他就当无事发生”</p>
“他只是不愿家族受损，其他人的生死又如何”</p>
太乙看着契此骂骂咧咧地闯进洞窟里，斥了一句。</p>
“声点，存孝要突破真形了。”</p>
碧玉池中，灵液起伏，不断化作水雾，被赤裸上身的青年吞吐。</p>
朦胧之中，赤红的火蛇悄然现身，其中层层地狱，鬼魂哀嚎——</p>
此乃火；</p>
蛇口张开，吐出漆黑的利剑，其上缠绕着俱利伽罗大龙——</p>
火生土；</p>
黑龙与火蛇头尾相衔，旋转飞舞，化为金轮，镇压须弥山下四大部洲，无尽汪洋——</p>
土生金；</p>
汪洋震荡，四海之水倒悬冲天，青黑色的巨人三头八臂，面貌狞恶——</p>
金生水；</p>
巨人仰天怒吼，跨山踏海，把日擎云，排开万顷云天，显露兜率天界，露出其中一颗菩提种子——</p>
水生木</p>
“金刚杵。”</p>
那位明教坛主的魔头本尊已经被炼化，换来的是一对被点亮的摩羯爪。</p>
他本身当然不值这些煞气，但是加上秦奉权附体时残余的宗师真元，便达到了眼下效果。</p>
十五天的时间，足够李存孝将龙华大印入门，种下一颗菩提种子。</p>
而现在，清凉之气好似甘露，倾泻在菩提种子上。</p>
萌动、发芽，嫩白飞速化为黑褐，指头大的嫩芽飞速抽枝生叶，化作一株树苗。</p>
树并不高，但心形的菩提叶很是茂密，形如华盖，枝干盘曲如龙，就像海中群龙探首——</p>
水生木！</p>
轰——</p>
龙华宝树大放光明，好似燃烧，绽放智慧明焰。焰中生火蛇、火蛇吐黑龙，双龙绕金轮，金轮辟海洋</p>
木、火、土、金、水，五行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p>
十二正经、奇经八脉齐齐震动，奔涌的真气填满了身躯的每一个角落。</p>
阴阳牵动五行，构造了完整的人身天地。</p>
而丹田之中，莲化身没有一点阻滞，无比顺畅地散入李存孝的每一处，紧密地结合。</p>
一时间，真气凝聚三头八臂，托举着龙众、阿修罗、转轮、宝树，本尊之形与本我之形合而为一。</p>
没有什么入定、住定、出定的分别，李存孝此时已经身处神灵一样的境界，隐隐感知到了天地中无形的脉搏，看到了形形色色的灵气。</p>
吼——</p>
金刚杵上，三对六头摩羯伸头探爪，金光寸寸，又有两对四只摩羯成型。</p>
飞舞之中，相对汇聚，重新勾勒出杵身、须弥座、莲座。</p>
还有最后，两端五爪，汇聚出一根尖锥——</p>
五股金刚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