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李芝的日记</p>
“十一月十七,今日寒,早上起来便看到喜鹊在院里衔枝筑巢,叽叽喳喳叫,出门时又看到好多喜鹊忙筑巢,</p>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叫的,</p>
天更冷了,这几天诸事不顺。</p>
那个孽障,当初就该滋墙上,张氏那贱人把人送来,我也不该可怜,不该把孽障送去玄都观门口,就应当直接扔东司粪坑里溺死。</p>
这个孽障居然杀我的马,那可是我了八万钱买的一匹河西骏马,连那套鞍鞯都了我五万钱,那天应当让仆人把鞍鞯收回来,五万钱能在中曲睡好几个波斯姬了。</p>
中午食堂堂食,翊二府的曹嵩居然背后议论我,这个粟特狗奴,以前不过是圣人家养马的奴仆,现在鸡犬升天也当了开府,直娘贼居然敢嘲笑我,</p>
老子十几年前就已经封侯,官至太守了,粟特狗奴,真该杀。</p>
弄的老子午饭也没吃,回公房吃了两块糕点,午后下值,便去了怀远坊柳如烟那,在她那吃了糯米饭,里面配了炒香的腊肉,很好吃。</p>
饭后,找她泄火气,结果她来红了。</p>
这贱女人还要做,老子才不想碰这晦气,最近太晦气了,</p>
她咬我”</p>
夜晚,</p>
平康坊宅,</p>
左卫翊府开府李芝,坐在书房里提笔写日记。</p>
李芝骁勇彪悍,擅骑射,还能马上左右开弓,可以一箭双雁。但从就不愿意读书,外表英俊帅气,但肚里没几点墨水。</p>
可偏偏这个家伙却有个记日记的习惯,天天记,几乎没有落下的。</p>
有时间就记详细一些,没时间就简单记个流水帐,记得二三十年了。</p>
他的日记很直接,都是如实记录,从不会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上面记的最多的,还是他到处弄女人的事,哪里看到个美人,什么时候又纳得一妾,或是在哪个青楼看上了哪个妓女,又或是跟哪个寡妇勾搭上了,</p>
这家伙长的高大帅气,家世也好,虽四十左右了,但越发显成熟有魅力,以前官爵也高,故此在这方面是相当有本事。</p>
娶杨氏前,他就已经纳了几房妾,甚至收了不少婢侍,也没少在外院眠宿柳,</p>
这后来悔张家婚娶杨素女,</p>
倒是收敛了一段时间,低调了许多,偷偷摸摸,等杨素死了,他故态复发,大舅哥杨玄感造反出事后,李芝那就更是无所顾忌了。</p>
李芝除了喜欢弄女人,也还喜欢搞钱和喝酒。</p>
他的日记上记录了弄钱的种种,贪污、收贿、受礼等等,李家并不缺钱,可这家伙却极爱钱。</p>
写完今天的日记,</p>
李芝等墨汁干了,好好收起,仍还骂骂咧咧。</p>
骂李逸孽障,也骂今天背后议论他的中郎将曹嵩,甚至骂他怀远坊的外室柳如烟,</p>
将所有人骂了一通,</p>
李芝靠在那,忍不住又摸出一个银壶,扁平的银壶制作精美,可以揣在怀里,也可系在腰上。</p>
拧开,酒香扑鼻。</p>
李芝喝了一大口,</p>
又忍不住骂李逸,“这个孽子,老子让他认祖归宗,他还跟老子反目成仇,可恨,要是老实认了我这个耶,这最近风靡长安武官中的柿子烧酒,岂不也成我的产业了,</p>
到时一年得赚多少钱,又能睡多少女人,这个孽子。”</p>
酒一口接一口,</p>
越喝越精神,可也越喝越气。</p>
本来他都愿意认这个孽子了,谁知道他还不高兴了。</p>
现在皇帝横插了一脚,</p>
给那孽子敕修家庙,甚至还属籍宗正寺,</p>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p>
那孽子居然还成皇族宗室了</p>
那自己这个亲耶怎么办</p>
这个孽子,如今名下地都有五千多亩了,御宿川还有个堡子,这长安也还有几座宅子,</p>
这些应当都归自己。</p>
李芝喝完一银壶酒,眼赤红,</p>
他坐在那如同一头凶恶的狼。</p>
停职在家的李逸,挺悠闲的。</p>
寒时节,酒暖汤温,岁末闲无事,翘首盼新春。</p>
柿子酒已经开始一批批的加工,</p>
一批批柿子发酵好后,开始在御宿川的酒坊蒸馏,</p>
“我们的柿子发酵的都很好,出酒挺多,”现在存礼负责酒坊那边,他的妹妹还没有找到,但这个年轻人现在已经有几分掌柜的气质了。</p>
“一锅酒要多久”</p>
“从热锅、填料到出酒,捞料,一锅酒大约要一个半时辰,一锅能出二十斤酒,不过酒头酒稍要再加工,每灶一天能烧四锅酒,</p>
现在有五个烧酒房,每房五个灶,”</p>
李逸点了点头,</p>
二十五个灶,一天最多能烧一百锅酒,全加一起,能出两千斤酒。</p>
这个量还是挺大的,</p>
不过酒头酒尾还要再加工,还有一个专门的酒房。</p>
“我们现在的柿子烧,也是分成了三等,按阿郎的吩咐,上等酒,大部份先窑藏,一部份拿来送礼和售卖。”</p>
“东西两市的酒铺,卖的怎样”</p>
“咱们御宿川柿子烧酒现在已经有些名气了,不少人挺喜欢喝。不过上等的,和下等的反而卖的较好,尤其是下等的,中等的倒没那么好卖。”</p>
“无妨,柿子烧酒劲大,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喝的,喜欢喝的人里,当然也有穷有富。”</p>
如今酒贵,朝廷又禁私酿,许多普通百姓已经喝不起酒,但又想喝这么一口,柿子烧的出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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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许多好酒的人来,是个极好的平替,一杯就能顶的上过去一大碗的感觉,价格甚至还要便宜点。</p>
柿子烧下等酒的定价,现在是每升一匹绢。</p>
也就是一升柿子烧,卖一斗米价,折三百多钱。</p>
贵不贵,不贵又贵,</p>
不贵是因为如今各种物价都贵,通货膨胀。贵,自然是一匹绢才买一升酒。</p>
但一升柿子烧,一次喝个半两一两,也能喝上十回十几回的。</p>
别的浊酒、清酒,一升也就够喝一两回。现在最上等的柿子烧,一升要十匹绢。</p>
但李逸打算以后推出窑藏、陈酿等精品,走限量高端模式,卖更高的价格。如果成功了,那溢价可就很惊人了。</p>
“可以再增加一些酒房和灶器等,”</p>
一天两千斤,哪怕就全按最下等的算,也是两千匹绢收入,但这柿子酒的成本可是很低的,</p>
收柿子比做腐竹买黄豆便宜多了,拉一车也要不了多少钱。</p>
要成本,也就是买缸发酵,打灶台买锅,买鏊子、甑这些,</p>
其余成本就是工人钱,店铺的租金,以及掌柜伙计工钱,</p>
怎么算都很赚,</p>
尤其这个现在还是独家生意,</p>
别人用粮食酿酒,朝廷又还是禁私酿的特殊时期,</p>
他李逸用不值钱的柿子酿酒,</p>
“长安城郊,仅长安万年两县辖下百来乡,就有十三个集市,可以派人赶集卖酒,”</p>
现在一天两千斤的出酒量,还是要抓紧卖的。</p>
“你们也可以找一些酒商,跟他们合作,我们把酒卖给他们,可以比我们卖的价钱便宜一些批发给他们。”</p>
相比起酒坊酒铺现在已经走上正轨,前景可观,</p>
李逸的香皂作坊,倒是有点没啥起色,他也搞出了不少种香味的香皂,还请匠人做了不少新模具,</p>
但想在传统的澡豆市场杀出一条路来,挺难。</p>
不同于柿子烧的独一无二,</p>
香皂虽挺特别,但功能上毕竟相似,多年来大家都习惯了传统的澡豆,甚至那些澡豆经营的也挺有名气,</p>
现在想取代,想出头,不易。</p>
好些澡豆效果还不如李逸的肥皂,</p>
可好些澡豆早就不只是卖他的功效,而是有了各种营销,卖的是牌子,卖的是奢侈,卖的是地位。</p>
香皂的成本也比柿子酒高多了,李逸也只能先慢慢来,反正现在香皂也还是能赚钱的,只是没能爆火大卖大赚。</p>
只能是先养着铺子、伙计、工人,以后慢慢营销上做文章了。</p>
现在李逸其实倒也没那么缺钱了,</p>
一直都有源源不断的进项,根本不慌。</p>
这钱,不完,根本不完。</p>
修私庙,本来也要了个几十万的,结果皇帝帮他修,一文不用。</p>
在家才呆了几天,</p>
李逸一早就接到旨意,皇帝要去高陵奉正塬周氏坡,重访旧宅,特召李逸侍驾随行。</p>
换上常服,外罩裘衣,</p>
带着赵永安四人前往随驾,</p>
遇到师兄孙伏伽也随驾,</p>
“我这不是停职了么,怎么还叫上我”</p>
“你那叫停解,又不是免职,朝廷又没免去你奉义宫总监之职,只是让你回家反省反省。”孙伏伽笑道。</p>
他对李逸道:“李芝今日也随驾,担任护卫任务,你一会可得克制啊,再怎么,现在人人都知晓他是你亲生父亲,你要是对他不敬,可是会落人把柄,被人攻击的,圣人就算欣赏你,也不能总一味偏袒你。”</p>
“我就当不认识他,”</p>
“那也不行,圣人都下旨给你敕修私庙,而且还已经明你私庙祭祀你高祖李超曾祖李景祖父李世谟,</p>
这就是告诉你,你父亲就是李芝,这个已经改变不了了。”</p>
“难道圣人还要我认祖归宗那可不行。”李逸摇头。</p>
孙伏伽道:“你当圣人为何要诏令你属籍宗正其实就是知道你子不肯认李芝,所以让你登记在皇族宗室谱上,你现在是附籍宗室,算是皇族一员了,</p>
你高祖是李超曾祖是李景祖父是李世谟,甚至父亲是李芝都没错,</p>
但是,你现在已经不再是天水李氏的人,跟李芝不是一个家族了,你现在是皇族一员。</p>
这是圣人维护你呢。”</p>
李逸一头雾水,</p>
怎么绕来绕去都听不明白了,</p>
李芝是他爹,但他不是李芝家族的人</p>
“义安王李孝常本来也是天水李家的人,但李圆通不认李景这个父亲,也就一直没认祖归宗,可天下谁不知道他是李景儿子</p>
而如今李孝常有功社稷,特封郡王,属籍宗正,就是不再是天水李氏,而是皇族李氏一员了。</p>
你的情况跟他一样,”</p>
李逸似懂非似,“意思就是我现在不是天水李家人,”</p>
“对,你立私庙祭祀高祖、曾祖、祖父,只是你认祖了,但没归宗。”</p>
“我可以不认李芝吗”</p>
“那不行,李芝还是你父亲,但是你是私生子,认祖不归宗。以后你不是天水李氏家族一员,但你对李芝还是得客气,毕竟父子。”</p>
李逸点头,“明白了,表面得客气,但实际上他是他我是我。”</p>
“当然,你们又不是一家人,当然他是他你是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