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夜擒杜公子</p>
夜幕降临。</p>
新年的长安里坊，到处张灯结彩，尤其是王公贵族宅门前，更还搭起彩灯楼，</p>
元正七日长假，金吾不禁，取消夜间宵禁，让百姓可以夜间出行和玩乐，感受节日喜庆。</p>
丘神俨换了一身便装，做士子装束，约了放假在家的大哥丘英起，以及数位同族兄弟，各自挑了几个身敏捷的家丁带着。</p>
他们从务本坊西门进入，</p>
街上人很多，大家趁着难得金吾不禁，又是新年，一家老的出来玩，大人孩都拿着彩灯，</p>
丘英起也提了一个彩色的鲤鱼灯笼，</p>
一行人直奔国子学。</p>
如今大唐长安国子监其实叫国子学，隶属太常寺，并不是独立的国子监。</p>
“现在国子学放假，去那做什么”</p>
“不是去国子学，我们去坊北。”丘神俨道。</p>
“坊北，不都是贵族高官府邸吗，去那做什么”</p>
“跟我来便是，要是咱兄弟们运气好，今日不定还能捡个功劳。”丘神俨兴奋的道。</p>
务本坊占地约六百亩，因北面紧邻皇城大街，故此只开东西二门。</p>
国子学在开皇年间，曾拥有数千名学生，占据了坊西门内很大一片地方，而坊中高官勋戚贵族们，则大多居住在坊东面，权势越高越靠北。</p>
国子学放假，</p>
大唐也还没有恢复科举考试，</p>
务本坊新年的夜晚，便并没有当年开皇时那么喧嚣热闹，</p>
丘家兄弟带着随从穿街过巷，很快来到了坊东北的一处大宅前。</p>
“这是”丘英起对务本坊不熟，看着这座宅院很大，却并没有张灯结彩，反而十分冷清，有些奇怪。</p>
“丰乡侯的一处别院，先前一直是御史杜淹宅，”</p>
“你带我们来这做什么”丘英起问。</p>
丘神俨四下打量了宅子一番，低声道：“今日早上平康坊浅水伯李逸遇刺你知道吧”</p>
“嗯，贼人好大胆子。”丘英起点头，这消息虽然密，但丘家也是关陇军功贵族门阀，他爹又是左骁卫将军，自然是知晓这事的。</p>
“行刺李逸的幕后主使，有可能会出现在这宅子里。”</p>
“不可能，”丘英起摇头，皇帝都李逸遇刺，是洛阳杜淹指使的，这又是杜淹宅，还已经在午后查封了，</p>
刺客怎么还可能跑来这里。</p>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灯下黑听过没。”</p>
见兄长还犹豫，他马上又道：“要是咱们捉到了，那功劳能”</p>
此话一出，丘家子弟都跃跃欲试。</p>
“来都来了，就翻进去瞧瞧，早听杜淹家的园子营建的极好，乃是江南水乡之风，有荷塘有竹林还有来自太湖的奇石呢，”</p>
丘家本就是世代将门，又是鲜卑族，子弟也都是打学习骑射，个个武艺不错，胆子也大。</p>
众人悄悄翻入静悄悄黑漆漆的杜宅，</p>
鬼影都没有一个，</p>
外面坊间的喧闹热闹声隐约传来，跟这里形成鲜明对比。</p>
北宅没人，丘氏兄弟大失所望，在丘神俨的坚持下，才继续往南园搜索。</p>
“池中岛上有亭子，好像有人。”</p>
杜宅南园的水池很大，烟波六七亩，水由宅西引入，接入漕渠之水，经涧、涧亭、滩，形成西溪，西溪在北院主宅之南渟蓄为南塘，</p>
整个南园占地十亩，其中南塘七亩。</p>
西溪入南塘一段，还仿江南湖泊的水港湾汊，萦回曲折。</p>
池东还有一储粟的仓库，池西有一琴亭，池中则有三岛，三岛之间，以及岛的池岸以桥相连，</p>
池西与一岛之间还有西平桥，偏西之岛和居中之岛有中高桥，桥东还有水北亭。</p>
在池北的主宅大门与南塘之间，还有一座书库。</p>
三岛和诸桥布置，增加了南园景深的迷离和深远，水、波、桥、岛相互牵绕，</p>
中岛上还有一座池中阁，隔水望之，似真似幻。</p>
池西还有一座楼，乃是杜淹以前酿酒之用，园中招待宾朋，不仅得有琴棋，还得有诗酒。</p>
“娘的，好像误入水乡泽国了。”</p>
“是啊，没想到长安城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处景致，这地方不大，可这塘这溪，这望月桥、池中阁，还有那岛那楼，绝了。”</p>
“这杜淹想不到还好江南风光，”</p>
“我敢打赌杜淹肯定有个江南美妾，为博美人欢心，故特意营建了这么一处江南风光。”</p>
丘神俨见兄弟们都在惊叹这南园水景，赶紧提醒他们此行目的。</p>
“中岛的阁中好像有人，咱们悄悄摸过去，若是擒得刺客，那是大功一件。”</p>
“对，不能误了正事。”</p>
丘神俨还告诉兄弟们，“杜淹这宅园现在已经被陛下转赐给浅水侯了，若是我们能捉到刺客，到时还不是随时来都是座上宾”</p>
“就是，抄家伙，别让到嘴的肉给飞了。”丘英起也兴奋起来。</p>
“娘的，咱家武功的庄园和长安和府邸跟这一比，感觉粗糙的很，回头，咱也寻造这园子的工匠，咱也造一个，咱造个更大的，到时让阿祖从交趾给咱送他百八十个南方女子来，吴侬软语岂不美哉。”</p>
丘神俨的祖父丘和，隋末为交趾太守，坐镇越南，抚慰吏民豪杰，很有威望，林邑以西诸国，十分敬畏曾发兵南征的隋朝，也是经常给丘和送明珠、犀角、象牙、金宝之物，丘和在交趾发了财，富比王者。</p>
时天下大乱，萧铣、林士弘等割据荆湘、江右者，都来招降，丘和谁也不理。</p>
萧铣听丘和有很多财富，派岭南钦州豪酋宁长真出兵从海路攻打，丘和接受司法佐高士廉的建议，派水陆各军迎击，大败宁长真。</p>
后来有骁果军从江都来到交趾，丘和才知晓杨广被弑，隋朝已亡，。</p>
丘和倒没想过要割据交趾做个越南王什么的，他有意奉表归附长安的李唐，可道路不通，也只得暂依附萧铣。</p>
“阿祖在交趾，那是在五岭之南的南边，天之涯海之角的地方，哪来的江南水乡吴侬软语的美人。</p>
那些美人得是苏杭那边的，那才是吴越之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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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趾是岭南，不是江南，没有水乡美人，只有黑乎乎的昆仑奴。”丘英起做为年轻一代的嫡长孙，纠正弟弟们。</p>
“别了，当心打草惊蛇。”丘神俨现在一心都是擒得刺客，甚至擒得幕后之人，立功升官。</p>
他是被李逸给深深刺激到了，人家半年时间，光爵位就授封四次，从白丁到县侯，还已经赐金紫，检校四品。</p>
他才刚升了个八品的旅帅，</p>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丘神俨不服气。</p>
他要立功。</p>
中岛，池中阁上，</p>
此阁伫立水中央，</p>
阁有石阶直抵水边，水池阶边还系着一条舟，可惜现在池塘冰封，连那条载着他儿时记忆的舟也被冰封住了。</p>
杜敬爱想起时候夏天的时候，父母泛舟，带着他们兄妹几个在池中摘菱角采莲蓬的记忆，</p>
夏日的时候，才是这座园子最能展现江南水乡风光韵味的时候，而现在是冬季，</p>
一片萧瑟，</p>
只有结冰的池面，残留的荷叶梗，</p>
水波不漾舟不动。</p>
又是一阵剧烈咳嗽，</p>
杜敬爱好一阵才平息下来，看着再次被鲜血染红的绢，他知道自己恐怕时日无多了。</p>
先天体弱多病，</p>
虽然自聪慧，可从药没断过，哪怕书读的多，满腹经纶又有何用呢，他没会出仕做官，</p>
虽娶了舅家表妹为妻，可婚后至今未能生下一儿半女。</p>
他快死了，</p>
甚至都不能留一个后，更别青史留名。</p>
既然都要死了，那这趟他亲自回长安，帮父亲解决困扰他的麻烦。</p>
杀了杜如晦，也杀了骗走十娘的李逸。</p>
有人在临死前，只是静静的回忆和等死，但有的人，死前定要疯狂一把。</p>
杜敬爱转身，</p>
“所有人都准备好没有”</p>
“已经准备好了，三更之时，兵分两路，一路安民坊杀杜如晦接走老夫人，一路沿水渠暗道再潜入平康坊，杀李逸接走十娘。”</p>
“完事后，把杜如晦宅和李逸宅都放火烧了，记得保证十娘和老夫人安全，一定要接出他们。”</p>
他环顾四周，对这座曾拥有无数美好回忆的园子道，“一会把这里北宅院也放把火，这是我家，谁也别想得到。”</p>
突然，一声大喝如雷炸响。</p>
“呔，大胆狂贼，还不束就擒！”</p>
大喝声中，</p>
丘英起、丘神俨，丘家堂兄弟十余人，一人还带了几个彪悍家丁四面扑来。</p>
交趾太守丘和生了十五个儿子，如今五个在朝封为县公，两个三品将军，三个四品中郎将，还有几个刺史，剩下的也都是武将。</p>
这兄弟十五人，也都极能生，每人都七八个儿子，今天跟着丘英起丘神俨来的有十来个，还仅是其中部份。</p>
一个又一个彪悍青年，</p>
全是打习练骑射，擅长刀枪的战士，个个拳头能立人，胳膊能跑马，浓眉大眼络腮胡须，</p>
这半夜里一个接一个如鬼夜叉一样突然就跳了出来，</p>
向来病弱的杜淹嫡长子杜敬爱，惊的心胆俱裂，竟然吐血晕死过去了。</p>
石禄山和清风明月两刀婢，</p>
纷纷拔刀，</p>
可为时已晚，</p>
数十条壮汉已经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p>
在这的池中岛，岛中阁上，根本无处可逃。</p>
石禄山提刀冲上前想杀出条血路，结果他虽是丝路上有名的拓羯佣兵，但丘家子弟带的随从都是沙场老兵，众人一拥而上，几下就把石禄山打倒在地，</p>
牙掉了几颗，两条胳膊全卸脱了臼，连腿都给打骨折了。</p>
要不是丘神俨喊留活口喊的快，他早被剁成肉泥了。</p>
清风明月这两波斯胡姬，看到这架势，非常识趣的把中两把短刀扔了地上。</p>
丘神俨上前，</p>
看着吐血倒地的那个弱鸡，</p>
“这是何人”</p>
“这是我家公子，”</p>
“清楚点，姓甚名谁，耶老子娘又是谁，哪来的”</p>
两丫环倒是竹筒倒豆子，全交待了。</p>
“杜淹嫡长子杜敬爱”</p>
“就是他派人行刺李逸，今晚还要再行刺李逸，甚至连他堂兄杜如晦都不放过”</p>
丘神俨得到这些招供，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p>
丘英起兴奋的拍着老弟，“二郎，果然让咱们逮住了，逮到大鱼了，娘的，今晚果然没白来，赶紧把人带去雍州衙门。”</p>
丘神俨也是兴奋到不行，“我得马上派人去通知李逸和杜如晦，让他们心刺客。”</p>
“走，赶紧走，还有会张以待，将这病秧子下一打尽。”</p>
“这回可捞到个大功了，”</p>
丘家一众肌肉男高兴的哈哈大笑，把鸟都给全惊飞起了。</p>
“这玩意怎么这么没用，咱就喊一嗓子，他居然就吓的吐血晕死过去了，杜淹咋就生了这么个软货，居然还学人家来搞刺杀。”丘神俨不屑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杜敬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