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谢裴丞相送箭</p>
“裴相不可。”</p>
行军长史、内史侍郎唐俭跑来劝，“裴相，下官冒死进言，切不可被寻张二贼激怒而强攻，我军虽众，然将士饥渴，未及安营。</p>
更未准备攻城器械，此时强攻，正是中敌激将法也。”</p>
永安王李孝基打量着介休城，在旁边道：“君辱臣死，寻相、张万岁敢那般侮辱圣人，我等岂能坐视不理</p>
就算攻城器械未备，也得先给他们一个教训。</p>
没有云梯、冲车，还没有弓弩吗，先让他们尝尝箭雨的滋味。”</p>
唐俭闻言只得苦笑，什么也没准备好，光拿弓弩朝着介休城射箭，就算能杀伤一些，又有何用，白白浪费箭矢罢了。</p>
裴寂却是阴沉着脸挥：“君辱臣死，永安王此言在理，传令，弓箭四面围住介休城放箭，”</p>
李孝基又在旁边献计：“可以放火箭，既然这些贼人不识好歹，不肯投降，那也不用客气。”</p>
裴寂捋须，倒是眼前一亮，这天干物燥，四面放火箭入城，既能杀伤守军，还能破坏城池，若是能引发城中大火，也一样能大大削弱守军。</p>
“好，就按永安王之计，四面放火箭，唐公，你身为行军长史，也不能光是这不行那不行，你得学学永安王，出谋划策啊。”</p>
唐俭愕然失声。</p>
唐军府兵弓弩很多，不仅有专门的弓队弩队，而且其它的长矛兵刀盾兵骑兵等，也全都配有弓。</p>
弓箭、横刀、长矛，这是百分百配备的。</p>
四面围住介休城，也不需要什么复杂的阵形，</p>
密集的方阵，直接一波接一波的吊射，</p>
不过因为要弄火箭，倒是又麻烦了些，得临时又准备火油等物。</p>
午时，</p>
日上中天。</p>
六杆九斿大纛下，十二面牛皮战鼓擂的震天响，</p>
旌旗猎猎，绛旗鲜红。</p>
又有数面将旗，一面绣有魏国公裴，一面则绣晋州道行军大总管，还有一面绣尚书右仆射，一面绣知政事，</p>
一面北斗七星旗，一面狻猊旗。</p>
裴寂坐在大纛旗下马扎上，</p>
“射！”</p>
“射！”</p>
无数吼声响起，</p>
万箭齐发。</p>
刹那，介休城上空，流星火雨降落。</p>
气势如虹，</p>
裴寂满意的看着这场面，</p>
真正的万箭齐发。</p>
裴寂看着城头守军慌乱的样子，哈哈大笑。</p>
一名参军更是面色潮红的挤了过来，“裴相，何妨亲自擂鼓为三军助威”</p>
“哈哈哈，薛参军这提议好。”</p>
裴寂大笑，当即便真要亲自擂鼓。</p>
为了突显裴相，这位薛参军还赶紧让人搭起一个台子，让裴寂登高擂鼓。</p>
等台子搭好，裴寂上台擂鼓，</p>
这时都已经打了两刻钟了，</p>
唐军四面围城放箭，还放火箭，这么会功夫，对着介休城都射入数十万箭矢。</p>
城中确实多处起火，</p>
不过有高大坚固的城墙挡着，虽一开始慌乱，但也很快就稳定下来。</p>
士兵们或举盾，或避到敌楼，或是缩到女墙后，那漫天箭雨也没那么可怕。</p>
而城中百姓，也是顶着木板或是其它东西，纷纷自救扑火。</p>
裴寂擂了一阵鼓，就感觉有些吃不消了，</p>
他虽然还不到五十岁，但毕竟是个文臣。</p>
不到两刻钟左右，裴寂就擂不动了。</p>
他一停，其它擂鼓军士，也还跟着停下，放箭的士兵们也就慢慢停了下来。</p>
不少士兵，在这半个时辰里，已经射空了两壶箭。</p>
近百万支箭射进了介休城，</p>
但介休城在正午的阳光下，依然还反耀着光，仍是岿然不动。</p>
裴寂喘着粗气。</p>
一身的汗水。</p>
“酸浆。”</p>
裴寂下了台，来到大纛下罗伞底下乘凉，亲随的昆仑奴赶紧递上特意调制携带的酸浆给裴相解渴消暑。</p>
唐俭刚才也一直盯着介休城看，</p>
虽然城中不少烟升起，</p>
但明显不可能光靠些火箭，就把整个城都给烧着了。</p>
“裴相，是否先收兵，择地扎营，八万大军，扎营也很费功夫，顿兵城下，须稳固营盘，防敌偷袭。”</p>
裴寂还有些不甘心，</p>
可看了看介休城，最后也只好点头，</p>
“那就退后十里，在介山下索度原扎营。”</p>
这处位置，是裴寂还在路上的时候，就看着地图选中的。看中索度原，一是离介休城不远，方便打造器械，然后运输。</p>
再则是此地，北靠介山，利于防守。</p>
“裴相，索度原虽离介休城不远，后面又有介山可倚靠，但毕竟是片台塬，如今又是秋八月，正是干旱缺水之时，塬上只能靠水井取水，八万大军，只怕取水困难。</p>
只能下塬取介山涧流出的水，距营地较远，十分不便。”</p>
他提议换个地方扎营：“不如在介休城西面扎营，就挨着汾河，取水方便，汾河也可倚为险凭，浩州李逸来信，也是提醒索度塬安营，不是很合适，顶多能驻营一两万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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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俭一提到李逸的名字，裴寂就不满的冷哼一声。</p>
“李逸，李逸懂什么，城西一马平川，无摭无挡，临汾河安营，取水倒是方便了，可你就没想过，万一一场秋汛，河水暴涨，到时就不怕水淹七军</p>
甚至敌人若是在上游拦河筑坝蓄水，然后再决堤放水呢”</p>
裴寂一连反驳了多条不在城西立营的缘由。</p>
至于索度原上缺水，他觉得问题不大，塬下就是从介水流出的山涧，可以派人运水。</p>
他八万大军，更不用担心被叛军围住断绝水源，寻相张万岁真要是敢出来，他还求之不得呢。</p>
“全军扎营索度原！”</p>
裴寂大一挥，一锤定音。</p>
唐军敲钲收兵。</p>
箭雨停歇，</p>
介休的天空重又明朗。</p>
寻相看着要撤退的唐军，跳上墙垛，掀起袍子，脱下褌裤，对着城下唐军撒尿，</p>
一边撒尿还一边放声大喊：“裴寂老儿，谢谢你给我们送上的百万箭矢，</p>
无以为谢，</p>
耶耶就送你一泡尿吧！”</p>
张万岁也笑着跳上墙垛，掏鸟放水，一边喊：“别急着走啊，裴寂老儿，再多射点，</p>
就那么会功夫，瞧不起谁呢，”</p>
“就是，别走，再大战三百个回合，裴寂老儿，你平时跟妻妾是不是也就这么三两下”</p>
“裴寂老儿，你不行啊。”</p>
本来已经翻身上马，正要离开的裴寂，差点没摔下马来。</p>
气的浑身都发抖，真想下令再射他到天黑。</p>
唐俭赶紧出声劝，</p>
刚才这射半天，射出去百万支箭矢，他可是肉疼无比，这每支箭可都来之不易，尤其是运到前线来。</p>
裴寂那种乱箭，太过挥霍浪费了。</p>
谁个正常的将领，能这样乱射啊。</p>
现在倒便宜寻相他们了，这百万支箭矢落入城中，他们可以笑嘻嘻的收回，</p>
这些箭虽然大部份不能直接用，但还是大部份能够加工再利用的。</p>
仅仅是那些箭镞就非常有用了。</p>
一个铁箭镞约半两，三十二个就一斤，一百万个，可就是三万多斤铁箭头。</p>
介休城回收这么多箭镞，稍稍加工修复一下就能用了。</p>
今天射出去的箭，</p>
早晚还会射回唐军身上。</p>
大军潮水般退去，</p>
只余寻相张万岁带着介休守军，在城头上对着城外尽情嘲讽，各种脏话。</p>
唐军的顶着中午的烈日行军十里至索度塬上扎营，</p>
一个个都晒的发蔫，士气低迷。</p>
李孝基提议的放箭，不仅没让士气大涨，反而让人觉得这位裴相不懂打仗。</p>
等开始安营了，</p>
各部各司其职，立营栅墙的，挖壕沟的，搭箭楼的，扎帐篷的，挖厕所的，</p>
也有人被派去取水、砍柴。</p>
很快去取水的人就发出，这塬上的水源都干枯了，打井也打不出水，只能去塬下取水。</p>
但等到了塬下又发现，原来好的有水的塬上山涧水，早就涧底干裂了。</p>
一条条裂开的泥缝，就像是他们这一张张干渴的嘴。</p>
只能继续往上游去寻死，</p>
还有一些水坑，</p>
又找到了一些泉眼，</p>
水量都不大。</p>
可大家折腾一天，又累又渴，八万大军，还有那么多马骡，都等水喝，只能是先把这些水运回去，</p>
再继续寻水。</p>
裴寂闻报，不以为意，</p>
“附近缺水，那就往远点取水，只是多走二三里路，又不是没有水。”</p>
夜幕降临，</p>
营中还有许多士兵没喝上水，</p>
这是个让人难忘的中秋节，一身臭汗，别想洗个澡擦个身，就是想煮点粟粥都得排队等水。</p>
月亮升起，</p>
又大又圆，索度原八万唐军既没有月饼吃，也没有水用。</p>
浩州城。</p>
皓月当空，</p>
李逸在城楼上与下将领们赏月吃月饼，</p>
“总管，烽火。”</p>
李逸闻声立马起声，果然，东南有烟火升起，在夜空中很耀眼。</p>
一柱烟火。</p>
李逸松了口气。</p>
按约定，每日白天两次、晚上一次，用烽烟传递信息，若是无事，就燃一柱烽烟报平安。</p>
“看来裴相也打算先好好过个中秋节，介休无战事，好事，来，吃月饼。”</p>
刘瞻有些失望的道：“我原以为，裴相八万大军今日往介休城下一列阵，</p>
那寻相、张万岁要么弃城而逃，要么直接开城投降呢。”</p>
“除非介休城断粮，否则寻相、张万岁做为刘武周大将，岂会轻易就投降。”李逸对裴寂根本就不抱什么期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