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李逸挥刀</p>
日久生情，</p>
李逸很赞同这句话。</p>
和霍玉相处了半年，确实处出了感情，现在她去了河北，李逸原以为能很洒脱，却不料一时还有些难以适应，十分想念。</p>
他在虎牢关的日子挺轻松，营田的事交给戴胄与各总管府、州协同，整编兵马之事，有张公谨帮他奔走。</p>
日常事务，也有卢承庆代劳。</p>
入冬后，李逸反倒是闲了下来。</p>
“侍中，汜水周氏族长周范先送帖，想要拜见。”</p>
李逸在给皇帝回信，头也没抬：“周家想聊什么”</p>
“周范先想捐个朝散大夫，另外还想送几个子弟去国子监，”卢承庆笑着道：“周家准备了一万石粮食。”</p>
李逸冷哼了一声。</p>
“之前我让人找周家，他们清高的很嘛，我向他们借粮，他们没粮。怎么，现在却能拿出一万石粮来了”</p>
他继续给皇帝回信，</p>
皇帝对洛阳战局十分关注，一边催李世民加紧攻洛阳城，一边也给李逸这边写信，让他暂缓对徐州的进攻，甚至暂时不要派兵到曹州济州去。</p>
皇帝在和窦建德和谈，</p>
派了表侄考功郎中窦德明出使洺州，让窦德明跟窦建德联宗，称窦建德为叔，这样李渊便跟窦建德也算是姑舅表兄弟，</p>
李渊是表兄，窦建德是表弟。</p>
李渊挺会忽悠人的，想当初他从太原起兵南下，为了能够进入关中，半路给李密写信，跟李密称兄道弟，甚至尊李密为盟主。把李密忽悠的飘飘然，然后李渊就趁虚入关中了。</p>
入关后又跟河西李轨称兄道弟，还拉着他一起打薛举。灭掉薛举，转头就干李轨。</p>
如果窦建德能够头脑清醒一些，他不应当理会李渊。</p>
但现在情况是，窦建德还真跟德明谈的很深入了，唐夏称兄弟之国，窦建德甚至已经派使团回访长安，还把李渊妹妹同安长公主和淮安王李神通也一并送回。</p>
很多事情当然也没表面那么简单，</p>
李渊给窦建德妥协了很多好处，比如让窦德明转告，唐愿意拿幽、营，换窦建德在河南的曹、济，还附送他们一个徐州。</p>
半个河南归窦建德，兖、徐、泗、海、沂、密、齐</p>
淄、青、登、莱，这十一州归窦建德，</p>
郑、滑、济、恽、濮、曹、汴、宋、亳，运河沿线的九州，以及西面河南诸州，都归大唐。</p>
当然，这并没能让窦建德就满意。</p>
据李渊还口头答应把洛阳北面的河内，还有太原北面的代北诸州，都许诺给窦建德。</p>
李逸觉得这样的口头承诺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就算是李渊肯真的写在国书里，双方缔结正式的盟约，也没有意义。</p>
但窦建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还真就信了。</p>
现在窦建德派使者来虎牢关找李逸告状，李逸不该违背两家君主的约定，擅自接受曹州孟海公、兖州徐圆朗，以及济州张青特、齐州王簿等人的请降，</p>
大唐天子已把这十一州是划归大夏了。</p>
还有河内的殷、义二州，霍氏出兵抢占，就更有违盟约。</p>
窦建德使者催促李逸改正，尤其是要把殷、义、卫三州移交给夏军。</p>
李逸这边也是收到皇帝派来的密使，详细明了内情，让他先敷衍夏人，</p>
徐州暂时不打，兵马暂时不去曹兖诸州，但皇帝又指示了，河北卫、殷、义三州不能给窦建德，尤其是黎阳。</p>
先尽量拖延，</p>
只要再拖一段时间，等秦王拿下洛阳后，那大唐也就可以翻脸了。</p>
李逸坐在虎牢，其实也能猜出一些窦建德的心思，他可能是预判王世充起码能支撑个一年半载的，</p>
因此他愿意跟大唐和谈，其实也是想先稳住唐军，不要犯境越界，他好专心的打幽州罗艺。</p>
幽州一日攻不下，窦建德这个大夏，也就一日不稳，一旦唐郑再次开战，那窦建德就会腹背受敌，他必须打下幽州。既能稳固后院，也是为了能够打通与突厥之间的往来通道，关键时候还可以引突厥兵为后援。</p>
他现在一边集结十几万大军北上再攻幽州，一边也派兵穿过太行飞狐陉进入蔚州，跟苑君璋抢地盘，目的就是打通跟突厥人的通道，争取突厥人的支持。</p>
窦建德甚至同时向北平高开道和营州邓嵩开战。</p>
李渊和窦建德都是老狐狸，都在抢时间。</p>
都知道必然有一战。</p>
在李逸看来，窦建德犯的最大错误，就是预判错了唐军灭郑的速度，他以为自己还有一两年的缓冲期，还能拿下北面罗艺、高开道、邓嵩甚至是苑君璋，</p>
可实际上唐军速度太快了，王世充已经撑不了多久了。</p>
反倒是罗艺，会比王世充还能撑更久。</p>
这样一来，无疑窦建德现在利用王世充来拖延李唐的想法，就很蠢，他应当更积极主动的介入洛阳战场，主动向王世充提供帮助。</p>
每个人都会犯错误，</p>
只是窦建德这次的错误有些大。</p>
李逸给皇帝回信，会积极配合皇帝的计划。</p>
听窦建德这两年在河北，每打下一地，都在安抚百姓，恢复生产，做的还是比较好的，</p>
但是这是逐鹿天下，最关键的还是得能打。</p>
他到现在都还没干掉罗艺拿下幽州，甚至连营州的邓嵩，北平的高开道都吞并不了，</p>
他的基本的决策就是有问题的。</p>
如果李渊到现在都还解决不了陇右的薛举、河西的李轨，那李渊也无法全力东出争雄。</p>
不解除北边的几股势力，窦建德就急着南下，又有什么用。</p>
“侍中要见周范先吗”卢承庆问。</p>
“你告诉周范先，圣人心忧百姓，这才破例给会地方大户捐粮以助朝廷赈济百姓，但官职乃国公名器，不能滥授。</p>
汜水县已经没五品朝散大夫名额了。”</p>
卢承庆道：“侍中，朝散大夫不过是五品散职而已，军中队头、旅帅不少都有此散职在身，换五千石粮很划算。”</p>
“错，队头、旅帅虽也能有朝散大夫，但那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是功勋换的。”</p>
“这个周氏啊，我知道是跟闻人氏并列的汜水大姓，傲慢的很，这种人也该抓几个典型。”</p>
李逸在河南推行这个借粮，纳粮赠官和招募大户豪强子弟效力的政策，推行的并不是很顺利。</p>
虽也有闻人氏积极响亮，掏了八千多石粮。</p>
但实力比闻人氏还强一些的周氏，就很不配合。</p>
借粮都没粮，更别让他们捐粮赠官的事了。</p>
</p>
如今唐军虽声势正盛，但当初李密兵败降唐后，河南大部份地区也都是跟着降唐了的，可后来也是再起反复。</p>
不少地方豪强里虽有粮，可却藏着粮不敢乱。</p>
或者，他们里的粮，拿来放贷给百姓，利息更高，更值钱。</p>
李逸也早有了要收拾几个做典型的打算，</p>
现在周氏可能是听洛阳那边王世充接连大败，就又主动想来捐个官，可惜李逸不仅没念他们的好，还要拿他们开刀。</p>
“老卢，我要你明察暗访，找出汜水周氏的不法之事，要真实的，不要捏造的，</p>
不管是周氏子弟欺男霸女，还是他们侵占田地，又或是放高利贷逼的别人典妻卖女，又或是周氏欺行霸市，总之这些都可以一一搜罗整理好。”</p>
“侍中真要处置周氏”</p>
“那是自然，一味的仁慈，有些人就不知天高地厚了。”</p>
卢承庆为周氏默哀，倒也不会可怜周氏，他跟周氏这种地方豪强又没有什么关系。</p>
他很清楚，就算是崔卢郑王山东五姓，真要查，也个个屁股底下不干净。</p>
就没有谁经的起那般认真查的。</p>
只要李逸派人查周家，周家这次就在劫难逃，而且到时李逸还能站在道德和法律的制高点上，周家连反驳的会都没有。</p>
这就是利用规则的阳谋。</p>
你明知如此，也没办法，除非周氏能够找到比李逸更硬的靠山，但现阶段，整修河南除了李世民，谁还比李逸更硬</p>
就算是找到在秦王那参谋军事的中书令封德彝也没用。</p>
李逸要收拾汜水周家，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但对于周边的这些大豪强们来，</p>
这可就不是件事了。</p>
李逸可以这样踩死周家，当然也可以同样的这般踩死他们，所以他们就得掂量掂量清楚，要不要配合李侍中的计划了。</p>
如果是在汜水县范围里，是汜水县令要动周家，周家有什么办法，可以摆平县令。</p>
可他们摆不平李逸。</p>
层次相差太高。</p>
周范先没能见到李逸，虽然他愿意拿出万石粮食，仍没见到李逸，甚至连卢承庆都没再见到，只有一位牙兵来打发他离开。</p>
回到家的周范先，无比恐惧，这个已经七十岁的老头子，已经隐约预感到了将会发生什么。</p>
后悔，也来不及了。</p>
次日，他再次前去拜见李逸，这次他准备好了两万石粮，这几乎是家中所有的存粮了。</p>
可这次他连门都没能进去，门房的牙兵在收了他的门包后，帮他去转达了愿意捐粮两万石的意愿，</p>
“你回吧，大家都没空，”</p>
周范先失落的回到家，</p>
还没坐稳，就有官兵到来，当面宣读了逮捕令，历数范家侵占田地等十几项罪名，全家男丁都被带走，然后就是查封抄家。</p>
这个案子，直接公审。</p>
一桩桩一件件，物证、人证皆有，李逸以便宜行事特权，直接宣判，然后行刑，都不需要再上报刑部大理寺等复核。</p>
周氏一族男丁皆流放酅州，女子和未成丁的男子皆没为奴，田地、宅院、钱帛、牲畜、奴隶，全部抄没充公。</p>
周范先当天就死在了牢中。</p>
他的粮食他的田地，他的宅子，他的牲畜牛马，他的奴隶，也全都没官了。</p>
周案后，各地豪强大姓地主们，立即就识时务多了，纷纷主动借粮、捐粮，</p>
地多粮多的，那肯定得咬牙捐个五品，地少粮少些的，也要给先考捐个封赠。</p>
或是五百石给子孙捐个国子监生，哪怕二三百石，给州县学捐个附学也好。</p>
现在已经不是这散职、封官、监生值不值那么多粮食的事，而是自家会不会被盯上。</p>
真要被查，谁也逃不过。</p>
好在是秋收过后，各豪强大户家都有些粮食，李逸这边粮食不断送来，也是大大缓解了军需供给的问题，还能马上给戴胄那边拨粮，用来安抚流民，开展屯田。</p>
李逸当然也知道有人在背后骂他，但有时候想做点事，不用些段也不行。</p>
希望秦王能早点打下洛阳吧。</p>
李逸天天关注着洛阳战况，也一直在往洛阳运输粮食。</p>
可惜带回来的消息却并不好。</p>
李世民在青城宫一战大胜后，四面围洛阳城，昼夜不息的猛攻，结果猛攻半月，伤亡惨重，硬是拿洛阳城没有办法。</p>
城中也是先后又有十余拨人计划内应，结果都被王世充给察觉，统统处死。</p>
猛攻半月，</p>
王世充没动摇，反倒是唐军将领们纷纷动摇了。</p>
刘弘基、屈突通、窦轨诸将，都请求班师，天寒地冻，将士们劳师远征，旷日持久，不如先班师，等明年开春后再来战。</p>
就连远在长安的李渊，</p>
在知晓唐军攻城伤亡惨烈后，也动摇了决心，他很担心大唐最精锐的兵马，消耗在洛阳城下。</p>
除此外，让李渊改变主意的是和处罗可汗的和谈，始终谈不拢，派了几拨人出使汗庭，</p>
结果越谈越坏，郑元璹他们没谈回来，倒又搭上了长孙顺德等人。</p>
而长孙顺德他们想办法通过泥步设什钵苾传回了秘信给皇帝，处罗可汗已经基本上统一了突厥汗庭贵族们的思想，</p>
处罗可汗要联合苑君璋、窦建德、梁师都等，全面入寇，这一次将比先前的还要规模庞大，由处罗可汗亲自挂帅，他亲自攻打太原，莫贺咄设攻原州自萧关入关中，</p>
步利设、梁师都攻取延州南下，</p>
泥步设与奚、契丹、靺鞨入自幽州，会窦建德之师自滏口西入，会于晋、绛。</p>
眼见洛阳迟迟拿不下，李渊不敢再拖下去，他得抽调精锐，准备迎接突厥处罗可汗的大举入寇。</p>
尽管李渊开出了丰厚的条件，可处罗可汗却一直不肯接受，形势紧张，一触即发。</p>
和谈的段无用，李渊也只能准备硬接处罗可汗入侵的山崩海啸。</p>
李逸对武德三四年时，突厥处罗可汗有没有大举入侵之事不太清楚，只记得好像后来莫贺咄设继位了可汗之位，几乎年年入侵，与唐战争越打规模越大，武德九年，甚至在李世民刚即位之初，带兵打到了渭水河畔，迫李世民结城下之盟。</p>
李世民不肯放弃，他让中书令回长安，向皇帝当面陈述他的理由。</p>
“现在嵩山以南虎牢以东，皆被晋国公所破，王世充仅剩下了一座洛阳城，智尽力穷，克在朝夕，要是此时班师，那就是功亏一篑，王世充极可能乘卷土重来，到时再联合窦建德，北结突厥，就更加难图。”</p>
他一边派封德彝回朝禀明，一边下令全军，“洛阳不破，决不回军，再有再言撤者，一律斩首！”</p>
李世民又给洛阳城中王世充劝降，同时又派人去虎牢见李逸，请他再率一军前来洛阳增援。</p>
“无逸向来足智多谋，且是员福将，他来了不定就有破城妙法！”李世民顶着巨大压力，跟房玄龄杜如晦他们谈话时，也已经把速破洛阳的期望寄托在李逸身上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