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委屈</p>
慧芳生气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悲伤，因为悲伤而着急。钟子望的意外事故让慧芳青年守寡的人生更添了悲剧色彩，女儿不知所踪，她唯一的希望都在二儿子钟子期身上了。</p>
她的养老、孙子的抚养、傻大儿的照顾这些重担全都压在钟子期身上。</p>
而钟子期的终身大事，像重担压在慧芳的心头。</p>
作为一个农村母亲，儿女们的婚事是她人生头等大事，给儿子娶老婆，把女儿嫁出去，是她人生的主要任务。</p>
女儿离家出走，暂且不提，给二儿子娶老婆就是眼下当务之急。</p>
大儿子出了事故，是祸亦是福，家里有钱给二儿子娶老婆。她将来老了死了，照顾大儿子的责任横竖都落在二儿子的头上，那么用大儿子的赔偿款给二儿子娶个老婆，就是情理中事。</p>
可是，动大儿子的钱，得经过大儿媳妇的同意。</p>
丈夫的钱，老婆也有份。</p>
子望傻了，不可能再和林盈盈做夫妻了，林盈盈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在钟家守一辈子活寡林家人也不会同意，子望出事以来，林铛铛已经不止一次来钟家，怂恿林盈盈改嫁。林盈盈现在是很决绝，以后呢</p>
慧芳不是恶婆婆，慧芳守了一辈子寡，知道守寡的日子有多煎熬，她也不会去绑着林盈盈为子望守一辈子寡，这样不人道。</p>
可是林盈盈一旦改嫁，子望的赔偿款怎么分林盈盈会无私地一分都不分走吗</p>
还有她的宝贝孙子，那么，离不开亲妈的照顾，如果林盈盈改嫁，是不是会带着她的宝贝孙子一起改嫁那可是子望唯一的儿子</p>
林盈盈可以改嫁，但慧芳不希望她带走子望的儿子和赔偿款。</p>
要留下子望的儿子和钱，除非林盈盈留在钟家。怎样才能将林盈盈留在钟家</p>
慧芳看向钟子期，目光一闪。</p>
钟子期汗毛竖了起来，他不由伸隔着衣服搓了搓自己臂，对慧芳道：“阿娘，你是不是疯了我怎么可以娶嫂子呢她可是大哥的老婆，再，我有女朋友”</p>
慧芳更生气了，鼻子里冷哼一声，问钟子期：“你是不是傻我看你比你大哥还傻。”</p>
钟子期当然不服气母亲这样评价他，但慧芳：“那个写书的，她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她是能留在柏乐村给你做老婆，还是能带你离开柏乐村”</p>
慧芳是现实的，狭隘的，但慧芳也是清醒的，客观的。</p>
她再没文化，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谢安民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是她儿子可以高攀得上的。</p>
对谢安民这个人，慧芳是矛盾的。</p>
谢安民对钟家有恩，不管是对林盈盈的关照，还是对钟子望赔偿款的出相助，那都是帮了钟家大忙，是钟家的恩人、贵人，可是慧芳可不敢肖想她做钟家的儿媳妇。</p>
“不是你配不上她，是咱们家配不上她，所以你也就配不上她了。”慧芳着叹口气，整个人都笼罩在凄苦的阴霾里，一辈子先是活在山里，后来搬到村里，死了丈夫，拉扯三个孩子长大，她太苦了，像是含着黄莲来这世上做人的，她不敢对人生有任何痴心妄想，哪怕做一场好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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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钟子期都知道。作为母亲的儿子，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他何尝没有受到母亲的影响，悲观、自卑，是他的性格底色，哪怕他平日里看起来是个没有思想和痛感的憨憨。</p>
但钟子期嘴里还是嘟囔：“阿娘，你干嘛把话这么难听”</p>
慧芳更难听的话还在后头。</p>
“子期，你别傻了，人家只是来村里这段时间太无聊了，刚好让你陪她玩一玩，她离开柏乐村时，看她带不带你回首都”</p>
钟子期想什么，慧芳又急忙道：“她带你回首都，也会甩了你，难道还能跟你过一辈子”</p>
看着口不择言的母亲，钟子期没有和她争吵，只是无奈地问：“阿娘，你到底想我怎么样”</p>
“子期，你娶了你大嫂吧。”</p>
楼上，抱着孩子喂奶的林盈盈，眼睛睁得比钟子期还大。</p>
她原本已经睡了，孩子要喂夜奶，这便又醒了，醒了就听见楼下婆婆和叔子的话声。</p>
“阿娘，你在开什么玩笑”钟子期苦笑。</p>
慧芳没有开玩笑，这个想法，已经在慧芳心里萌生有一段日子了。</p>
她认认真真把理由给她的儿子听：“你大哥傻了，你大嫂不可能一辈子在钟家守活寡，她要带着你的侄子改嫁，你能拦得住现在不是以前，离婚可以打官司的，她那么疼孩子，她是舍了命才生下这个孩子的，会舍得扔给咱家吗上了法庭，你大哥是个傻子，自己照顾自己都成问题，法官会把孩子判给你大哥吗你是叔叔，我是奶奶，谁比亲妈亲你法官会把孩子判给谁她带着孩子改嫁，你大哥的赔偿款要不要被她分走”</p>
钟子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认识自己的母亲，她冷静得可怕，清醒得可怕。</p>
可是，这样的母亲又有什么错呢她不过是为了钟家着想，权衡利弊而已，就像当初，为了筹集钟子望和林盈盈结婚的彩礼钱，她当立断就决定让春水嫁给雷声那样。</p>
可是她的权衡利弊也不能让她如愿，她的清醒换来的是春水的出走，而他钟子期也不可能就范。</p>
“就算我会被谢安民甩，我也不可能和大嫂结婚，她是我嫂子！”</p>
钟子期感受到了屈辱，脸也不由涨红了，转身就想上楼，慧芳拦住了他，道：“那你就等着你嫂子和雷声搞到一起去吧。”</p>
楼上房间里，林盈盈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没想到婆婆心里是这么看她的。</p>
她不过是搭了雷声的顺风车，去了一趟沙佳岐镇看铁枝而已。</p>
沙佳岐的铁枝每年才演一次，因为一年只有一次元宵，她想去看热闹，不可以理解吗</p>
她坐雷声车去看铁枝，还带了儿子一起去的。</p>
去年元宵，还是子望带她去沙佳岐看的铁枝。</p>
如果子望不出事的话</p>
林盈盈抱着孩子，泪水哗哗地流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