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痛，太痛了</p>
软禁章献忠的厢房燃起来太过迅速，等到看守们意识到房内失火之后，已经来不及打开滚烫的房锁。</p>
突如其来的大火烧的很旺，迅速吞掉周遭的所有厢房，妖艳的“火龙”坐在房顶疯狂舞动，戏谑地俯瞰地上慌乱不已的人类。</p>
冲天的火焰就像是丢进枯井的火把，照亮整个昏暗的辽阳，所有城内的军民相继受到巡抚大火的消息。</p>
这时，陈景和正在营房休息，忽然听到营外有人大呼“走水啦”，接着便有兵士来报——</p>
巡抚衙门突发大火，似乎有什么重要人物葬身火海了。</p>
陈景和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有那么一瞬间闪过章大帅的身影</p>
他立时翻身下床来到营外。</p>
巡抚衙门的方向燃着冲天大火，许多士兵走出兵营，犹如看热闹一般望向事发点。</p>
陈景和甚至来不及思考，奋不顾身地向前奔走。数十名警卫眼见主将离营，赶紧带上佩刀跟在主将身侧。</p>
衙门附近几乎到处都是“围观人群”，衙署内闪动的人影全都在努力救火。</p>
“可怜啊，听有人被活活烧死了”</p>
流传某人被活活烧死的话语此起彼伏，陈景和急病乱投医一般，随便揪住一位哥，“是谁！谁在大火里”</p>
“好像是哪的大帅。”</p>
“是那位收复辽东的大英雄，章大帅”</p>
听到那熟悉名字的瞬间，陈景和愣住了，不可置信地后退数步。</p>
就像三把尖锐的刀，生生剖开他的心脏，再夺走他所有的生气。</p>
他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就萎靡了。</p>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p>
陈景和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p>
大帅只是赴宴商讨辽东民生问题，还许诺宴会结束后与他们一众将士再摆豪华的庆功宴。</p>
那么大的活人数日前犹在眼前，此刻却突然没了</p>
陈景和顿觉一盆凉水淋头浇下，饶是大火将空气烤得温热，他也不禁打了个寒颤，双脚感觉凉飕飕的。</p>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来不及穿衣穿鞋，披着一件单衣，光着脚就跑出了营房。</p>
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景和猛地转头扫视一圈，一张张面孔犹如连环画般在视野里变换。</p>
不少辽东籍将官珊珊来迟，他们也多是单衣赤脚，活像是遭遇夜袭的败兵。</p>
他们一起蜂拥进巡抚衙门，途中遭遇阻拦的抚标士兵，当即便有辽兵拔刀出鞘，架在对方脖子上，“给我滚！”</p>
标兵们深深慑于这些人散发的暴戾之气，就好像家犬感知到猛虎身上的杀气，第一时间选择逃跑，而非对抗。</p>
没了标兵的阻拦，众人第一时间赶到失火的房间中心。</p>
“大帅死了”</p>
他们从先到的士兵口中得到答案。</p>
确认章大帅确实死透的消息，现场顿时响起一片哀嚎。</p>
有人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失声痛哭，有人拔出腰刀拼命挥砍地面，还有人愣在原地，仿佛丧失了一切感情，所有人都被海量的悲伤淹没了理智。</p>
章大帅死了。</p>
那位收复辽东，勤王救驾，襄助藩属国，为民请命的大帅章献忠，就这般毫无尊严地死在大火中了。</p>
等我赴宴归来那时候，咱们俩彻夜畅谈万国之事，如何——</p>
火焰在眼前舞动，陈景和脑中仿佛回想起那一天，回想起大帅的音容笑貌，想到大帅分别之前的这一句话。</p>
短暂的分别竟成了永别！</p>
他甚至来不及对邀约做出回应，而他这辈子也没会出“好啊”的回答。</p>
一想到章大帅临死前忍受着火焰的焚烧，拼命求生、呼喊，却无法逃走的孤助无援，陈景和就觉得心如刀绞。</p>
为什么他最后没能劝住大帅为什么没能回应大帅最后一句邀约为什么自己没能在意外发现之际，第一时间赶到现场</p>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p>
无数与章大帅共事良久的将官们深陷悲伤的深渊。</p>
这时忽然有人大声喊道，章大帅好端端赴宴，怎么突然就死了</p>
他这般身经百战的猛将，纵使突遇意外大火，也能三拳打穿门窗逃出生天，怎会莫名死在火中</p>
旋即有人发现，失火被爆裂的门窗似乎残留着铁钉的痕迹，一间正常的厢房会出现钉死门窗的可能性吗</p>
除非大帅在进入房间之前，就已经被奸贼暗害，意外大火只是掩盖罪行的幌子。就像每每遇到上级清查粮仓，粮仓都会引发意外大火一般。</p>
或者，章大帅是被人封死在房间内，放火生生烧死的。</p>
是啊。</p>
这番点拨将陈景和从情绪的风暴中扯回。</p>
赤脚踩踏地面，他扭头扫视一圈，从警卫中强行要来一把钢刀，双眼倒映着舞动的火焰，几颗晶莹的泪珠在火光下闪闪发亮。</p>
意外的发生地点在哪</p>
巡抚衙门。</p>
这里以宴会之名聚集了巡抚，祖家人等一干文武官员，本该拥有辽阳最完备的警卫部署，却发生极其荒诞的命案，死的还是至关重要，足以搅动天下局势的重要人物。</p>
哪怕是朱由检坐镇辽阳，都不敢真对章献忠下毒。</p>
可离奇怪诞的事实就是发生了，所有对背嵬军不利的文臣武将全都好好活着——</p>
两军发生矛盾，两军主帅只身赴宴，恰好缺位的警卫，封死的门窗，大火冲天，逃不出的火海，一个人丧命的世界完成了</p>
太巧了，太巧了，简直世上最巧合的点都集合到一起。</p>
巧合到一头猪也能联想到这是一件惊天大阴谋，知晓这背后的最大收益人是谁。</p>
陈景和为将数十年，都不敢干这种把人锁死在房内，然后放一把火将其活活烧死的暴行，何况被害人还是救国救民的大英雄。</p>
可这群幕后黑却做了，连演都不演，任由苦主被火焰活活烧死，可见他们打心里就没把背嵬军上下当个人。</p>
哪怕章大帅已经做好反明的准备，但他反乱之前的行径称不上“大忠”嘛</p>
如今章大帅已死，无论哪朝的史书都会默认他是大忠之士、国家柱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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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国立功的大忠臣，就这么被当作猪狗一般宰杀了。就这么杀了！</p>
全身的肌肉紧绷，血管里的血水加速奔腾，陈景和把刀狠狠攥在掌心里，恍惚愤怒到极致一般，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p>
他的声音被刀割一般沙哑，“没有粉饰，没有隐瞒，杀就杀，这世道还有天理在吗！”</p>
其他将官也把一连串的阴谋线索串联起来，拔刀出鞘的轻响声不断从身后响起，咬牙切齿的嘎吱声恍若战鼓擂动。</p>
陈景和甚至没一句话，身后匆匆赶来的将士们便提刀怒吼，“杀啊啊啊啊啊！”</p>
上千人一起涌入衙门各处，猛烈围攻各间厢房，厅堂，四处播撒死亡与惨叫。</p>
焚烧章大帅的火焰仿佛清晨的一盏明灯，照映出一个个攒动的身影。</p>
有人惨呼着倒下，空气中飞溅温热的鲜血，有人撞了个满怀，旋即在地上翻滚斗殴，还有人被数名辽兵一拥而上，活活砍成碎段。</p>
原本巡抚标兵还想反抗，但见一个个辽兵满目充血，犹如猛虎下山一般，抵挡一阵就溃退了。</p>
“杀杀杀杀杀杀杀！”这些辽兵愤怒起来，比背嵬军还要疯狂。</p>
他们没有“系统规则”束缚，此刻只想沦为愤怒支配的疯子。</p>
他们一路上叫吼着，拳打文官，脚踢武将，不管遭遇哪一路上官，只要与背嵬军、辽兵一向不和的，一律砍翻在地。</p>
即使有人跪地求饶，声称自己与章帅的死毫无关系，也被辽兵活活砍死。</p>
某些官畏畏缩缩躲在桌椅成血葫芦。</p>
整个巡抚衙门数百人，除了一些厨子、仆役之类的边缘人物，几乎全被杀尽，地上铺满一具具尸体。</p>
方一藻、祖大弼等关键人物却不见踪影。</p>
方一藻毕竟心思敏，瞧见章献忠命丧火海的一瞬间，便料定大事不妙，赶紧带着些许护卫逃入城郊的巡抚标营驻地。</p>
祖大弼兄弟也逃的很快，祖家军的驻地就在两里半外。</p>
方一藻立刻断定是祖大弼暗中下了毒。</p>
这祖家人全是不肯吃亏的主，自己虽然在宴席上痛骂章献忠一番，但毕竟没打，没杀，算是没给祖大弼出气。</p>
于是越想越气的祖大弼便自作主张，趁着门窗被钉死的会，悄悄放一把火烧死章献忠。</p>
即使背嵬军发起兵变，他们也能嫁祸给文官，是辽东巡抚下令钉死门窗的——要是门窗没封死的话，章献忠一定能打碎门窗逃出，根本不会死。</p>
真是该死！</p>
方一藻想不到祖家人竟如此胆大包天，别人只是得罪了他们，他们就痛下杀，完全不顾对方的特殊地位。</p>
这下糟了。</p>
方一藻苦恼地想，今晚的大火太过刺眼，只怕天一亮，全城军民，乃至城外的驻军都会知晓这则噩耗。</p>
哪怕是心向朝廷的兵马，听闻章献忠横死的消息，也会憎恨组织宴席的他，甚至憎恨大明朝廷吧</p>
然而方一藻没时间掌握兵权了，大火发生后没多久，便有大量辽兵涌入巡抚衙门，接着爆发兵乱。</p>
饶是方一藻逃入兵营，也能听见巡抚衙门传出一阵阵滔天的喊杀声，那愤怒的恨意几乎要把天都给撕碎。</p>
不多时，数千身披重甲的背嵬军精锐抵达标营驻地，犹如一堵漆黑的铁墙缓缓推移而来。</p>
严密的队列间，隐隐约约夹杂着火炮。</p>
方一藻与诸位将领登时又惊又急。</p>
惊的是此处为城外关厢，可以是城区的一部分，在这里动用火炮简直是大炮打蚊子。</p>
急的是，背嵬军的调度能力太过骇人，大火发生还没多久，就能集结数千披甲重步兵，外加数门重型火炮前来。</p>
方一藻还以为背嵬军要做什么交涉，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发，上来就猛猛激发火炮。</p>
甚至连远处的祖家军营地也爆发了激斗。</p>
方一藻不用借助千里镜，都能瞧见远处炮击产生的显眼火焰，几乎有三面火炮同时炮击祖家军的营地。</p>
背嵬军竟是在精准打击一切“反对势力”。</p>
可是大火意外才刚刚发生没多久啊。</p>
背嵬军这调度效率，简直像提前得知意外一般。</p>
总不可能是章大帅提前做好部署，然后自杀嫁祸辽东群臣吧</p>
如此荒唐的推测，方一藻第一时间否决了。</p>
他宁愿相信背嵬军知晓祖大弼要烧死大帅，却按兵不动，毕竟老大不死，老二如何能上位夺权</p>
这一切都是何鲁四顺水推舟的阴谋！</p>
轰轰轰！</p>
剧烈的炮击声响彻整个辽阳城，所有沉睡的百姓都被炮声惊醒，有人以为鞑虏杀过来了，有人听见户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已然知晓发生了兵变。</p>
还有人赶紧缩到米柜、地窖里，甭管兵变的是谁，打赢之后都免不了抢劫百姓。</p>
所谓兵营只是一堆木头、夯土构成的简陋驻地，在重炮轮番轰击之下很快破口。</p>
“为章大帅报仇！”</p>
精悍的重甲士一瞬间涌入兵营之内，见人就杀，见箱子罐子就打碎，即便有人跪地求饶，他们也要拳打脚踢一顿。</p>
数千标兵本就不敢跟辽兵作对，更不要迅猛十倍的背嵬军，寨子破口的第一时间便有大量兵士跪下投降。</p>
然而背嵬军杀的太快，有些人选择投降，连投降的话语都来不及出口，就被打死。</p>
许多文官不得不选择上吊自尽，以免被乱兵折辱，但方一藻临到自尽关头却惜命了，三番五次下不了决心，最终被甲士们活捉。</p>
尽管乱兵没有杀他，但交替打了他一套杀威拳，方一藻挨打的过程中，犹自申辩自己没有谋害章大帅，都是祖大弼下的毒，自己真的没有害人啊。</p>
可是玩家早已清楚“软禁”的事实，方一藻根本脱离不了干系，甚至可以构成大帅死亡的主因，杀他，打他都不冤枉。</p>
由此这位辽东巡抚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肿胀如猪头的脸时不时滴落血水。</p>
“把他带走，这狗贼还有点作用。”</p>
负责捉拿辽东巡抚的玩家看向远方，兄弟们围攻祖大弼的战斗仍在继续。</p>
似乎是祖家军的头领早已逃入营地建立了指挥系统，也可能是祖家军与背嵬军结怨，知道自己落到背嵬军里没有好下场，由此一个个拼死抵抗。</p>
看着眼前炮弹横飞的战场，何鲁司露出轻蔑的浅笑。</p>
“不怕你们抵抗，就怕你们不抵抗。”何鲁司拔出腰刀向前一指，“打破寨子，鸡犬不留！姓祖的一干人全部活捉，我要他们后悔自己生为凡人！”</p>
祝大家除夕快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