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什么</p>
四更梆子响过三声，一家客栈的店伙计猛地睁开双眼。</p>
胡三筒翻身下床打开脚底一块暗格，取出一身墨黑的夜行衣。</p>
当他从客栈后窗翻出时，特意戴上三筒面罩。</p>
他熟练地攀上屋顶，莱州城的屋脊在月光下泛着鱼鳞般的青灰。</p>
猫着腰掠过瓦片，他能听见战靴撞击屋脊的细微响动。</p>
他参加过十数次大战役，上次战死在登莱的剿匪战役。</p>
如今刚复活回到山东地界，就听章献忠决意赴死，一场席卷天下的大乱迫在眉睫。</p>
他心知背嵬军无论怎么计划反明战略，都得涉足山东，自己干脆留下来等待大军到来，客串一番市井民，顺便满足扮演欲。</p>
这就像经常大鱼大肉，总得来点素的换换口味。</p>
眼下他白天是一家店伙计，晚上是劫富济贫的大侠，偶尔还能打听军事情报、执行特殊任务，赚取功勋值。</p>
当然，今晚执行特殊任务的不止他一人。</p>
翻过三条街巷，西边的济世堂突然传来三声猫叫，胡三筒浑身一凝，熟练地翻下屋顶，循着猫叫声来到巷口的槐树旁。</p>
树上蹲三人，树下趴一人，左右屋檐分别有两人，或站或蹲，所有人都戴着相同的“麻将面具”，筒子，条子，万子</p>
月光斜斜地切过街巷，洒下银白光辉，胡三筒扫视所有人的站姿，顿觉强的要命，不由得举起双拍照。</p>
眼见队友举摄影，其余玩家顿生强烈的表演欲，原本平平无奇的站姿也变得酷炫起来，好似江湖侠客在深夜论英雄。</p>
临时的队长从槐树跳下潜入暗巷，其他人也纷纷紧随其后，前后保持半人间距的同时，又紧密维持前进节奏。</p>
“人都到齐了吧。”</p>
“正好九人。一人不少。”</p>
“特殊任务没变吧”胡三筒努力压低音量发问。</p>
“没变，还是突击县衙户房、张典吏的宅子，劫富济贫只是幌子，我们真正想要的是本地的赋役底册。”</p>
“我记得莱州城是府县同城，还有府衙的户书也得整吧”另一名玩家声加入对答。</p>
“那是另一支队的任务，我们只管县衙的。”</p>
随着队长高举拳头示意停止，任何想的话语都卡在嗓子眼不再出声。</p>
当高举火把的巡逻兵丁离开大街，队长赶紧引领队友们踏入另一条暗巷。</p>
张典吏的宅邸并不远，胡三筒一行人跨过四条街便抵达目的地。</p>
九人队迅速半包围张典吏的宅邸，胡三筒反握住腰后的短刀，指尖在刀鞘的边缘摩挲。</p>
“上！”队长转过身露出九条面罩，背靠着院墙扎出马步。</p>
只见身最好的“三万”三步并作两步奔来，足底一蹬便攀上院墙。</p>
可是“三万”没有如预料的那般翻过墙去，而是原路返回落在地上。</p>
“咋回事”九条疑惑地发问。</p>
“屋里有情况——”三万高举腕，像是在提示大鱼上钩了，“里面举着火把，好像在搬家。一大家子都惊动了，很急忙的样子。”</p>
“啊谁家大半夜搬家啊”</p>
“难道莱州的官吏要弃城逃跑，所以才半夜秘密收拾细软”</p>
“很可能！这样一来也省的我们勒索钱财，他们自己就先把值钱的物件拢起来了。”</p>
“既然人都是醒的，那就用第二套方案入室。”</p>
“好嘞。”胡三筒等人点点头，旋即变换包围宅邸的阵型，四个人齐齐背靠石墙，等待兄弟们接力奔上。</p>
第一人率先冲上墙顶，充当侦察动向的哨兵。</p>
待他锁定屋内人的搬家漏洞，当即扭头低喝一声，“冲！”</p>
一声呼喊下，胡三筒与另外三人一齐前冲数步，利落地冲进屋内，旋即凭借一辆辆骡车灵巧闪躲。</p>
直至搬货的家丁走出房屋，这才惊觉院内竟然多了几名身穿夜行人的陌生人。</p>
“老”一位家丁刚要大声尖叫，胡三筒快步上前，抽出短刀架住对方脖子，刀刃几乎划破皮肤，“想活命就闭嘴！”</p>
所幸三万的推断是正确的，深夜搬家的人不会锁门，从内轻轻松松便能打开。</p>
三万迅速打开房门放入所有队友，在最后一人进院之后，取来一根木棒插入门闩。</p>
虽张家上下十余口人，另有数十名家丁、丫鬟，按理也有反抗毛贼之力，但在九名持械“强盗”的突然袭击下，还是不得不束就擒。</p>
他们被捆上绳索安置在房屋角落，嘴里塞入自己的臭袜子，唯有张典吏一人允许开口话。</p>
眼见自家数十口人都被绑住，张典吏暗想大事不妙，连忙哀求好汉饶命，表示要多少金银首饰，尽管从钱箱里拿便是，他保证不会报官。</p>
胡三筒搬来一方衣箱坐下，瞥一眼老张的妻。老婆妾能打一桌半麻将，三个女儿和半大子缩在一起瑟瑟发抖，“有人出钱请我们来你家找一样东西。”</p>
“什么东西”</p>
“你张家世代单传的赋役底册。”</p>
“啊”</p>
张典吏闻言一惊，心难怪这些江洋大盗入了宅邸，竟能无视院内的细软行李，原来是某家大户钱雇来的山匪。</p>
赋役底册可是户房典吏的命根子，没这玩意都不知道土地肥瘦，该找哪门哪户征收多少赋税，更没法在其中操纵油水。</p>
想必是哪位老爷想安插自己的心腹做户房典吏，好把持一县的税赋“油水”，还是打算献给即将杀来的叛军</p>
“无论是谁请你们来的，他出多少银两，我出双份！不！三份！”</p>
“他出五万两。”</p>
胡三筒按照自己扮演底层角色见识过的物价，随口胡诌一个巨额数字，当场惊得张典吏愕然失色。</p>
“啊”张典吏心这真不是瞎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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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万两都足够几代人吃穿不愁了，他辛辛苦苦捞了大半辈子，也没攒够五万两银子啊。</p>
难道这是好汉暗示的卖命钱，拿不出五万两全家撕票</p>
可是把他全家都卖了，也凑不足五万两银子啊。这时屋内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碰撞声，不一会走出两名玩家摇着脑袋，“没找着。”</p>
“你们拖时间去搜没用的，这种吃饭的家伙肯定藏他身上。”</p>
于是一伙人把张典吏几乎扒光，只给他留了一身底裤，然而还是没见到底册的影子。</p>
“别废话了，叫这老子赶紧把底册交出来。”五筒似乎有些不耐烦，顺势揪出张典吏的年轻妾推到桌边，“信不信老子当你的面入了她！”</p>
眼见张典吏虽然痛苦，但还能忍受的样子，胡三筒一眼瞧出破绽，“你这样没用，都女人如衣服，兄弟如足，妾更是破抹布，玩腻就扔。你得这样”</p>
胡三筒着，揪住那半大子，就像抱起一只肥硕的橘猫，后者虽然嘴里塞着臭袜子，但被短刀抵喉的瞬间还是哇哇哼唧起来。</p>
眼见自己的“独苗”面临生死威胁，张典吏终于慌了，紧绷的镇定神情仅维持一息的功夫就全面溃败。</p>
“好汉饶命啊！这是我张家唯一的命根子啊”</p>
“呵呵，果然如此，你老来得子，把这子宝贝得不行，妻妾竟都不如。乖乖把底册交出来，否则——”</p>
胡三筒调整短刀的方位，精准无误地瞄准男娃的胯间，一番假动作几乎要刺入腿心。</p>
“啊啊！使不得！千万使不得！我！我！”</p>
张典吏仿佛自己被刀尖威胁了命根子，如倒豆一般将底册的各种藏身处出。</p>
“哼，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五筒没好气地甩开妾，抡起拳头猛砸张典吏三拳。</p>
“好家伙，你搁这藏宝呢，这一本，那一本，卧槽你在茅房都藏了一本”玩家们一边打开墙角的暗格取出书册，一边回头咒骂这老子。</p>
眼见数十本构成的“赋役底册”到，又顺捞到便携的金银首饰、银票，老大当即便要宣布撤离。</p>
“这些人怎么办”五筒指了指缩成一团的“俘虏”，心中的杀意如风中火烛左右摇摆。</p>
瞧着这群人顶着黄色标识，九条摆摆，“事先都查过，这老子除了吃拿卡要，也没染过人命，杀了他们没奖励，还要倒扣声望、功勋值”</p>
胡三筒，“赶快撤吧，拿到东西确定任务奖励再，免得惊动巡逻队，还要血拼一场”</p>
另几人也纷纷赞同“不杀”的建议，“我还等着多刷点功勋值，去买高级探索券呢。都有人抵达新大陆了。”</p>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那视频是靠特效做的。”</p>
“真的，已经有四十多个兄弟降临北美，听已经修了一座村寨，简直是开拓史的一大里程碑啊！史书一定会记录他们的名字！”</p>
“啊，不对啊，视频不是气球和帆船一起出发的有五百多人啊怎么就剩四十多人了”</p>
“新大陆的环境多‘恶劣’啊，有殷人袭击，有西班牙殖民者，还有粮食不足的危险，更别还有大量野兽，生存率十分之一已经很高了。”</p>
“只能努力攒功勋点合伙买战旗了。等把战旗运送过去，不用海空交通，直接一个自杀折跃就能跨越数千里。”</p>
“那得先做好粮食储备，不然短时间一下子蹦出几千玩家，你只能吃土养活自己。”</p>
“咱们华人建立的新大陆殖民地要叫什么呢”</p>
“叫什么咱不知道，我知道第一座村寨肯定会被历史铭记。”</p>
“行了都别扯淡了，赶紧撤。”</p>
胡三筒着折返回去，拧起地上的两只臭袜子便要塞入张典吏嘴里。</p>
后者发现到这伙“歹人”要走，又要关上屋内大门，当即意识到不妙，赶紧冲着三筒的背影呜咽叫唤，旋即挣扎着并腿蹦跳，总算赶在三筒关上的一瞬间吸引对方的注意力。</p>
“你要什么”</p>
三筒摘下塞口的臭袜子，对方一开口便是一股臭味，“好汉饶命！官军要放火烧城！不等天亮他们便要动。到时候全城起火，咱一家老被绑在这，根本无人解救，定是葬身火海的命！恳请好汉饶命啊！”</p>
“什么”</p>
三筒当即唤来即将离开的兄弟们。</p>
众人一番打听这才弄清前因后果。</p>
原来是那登莱巡抚自知打不过背嵬军，便要用坚壁清野的法子拖延背嵬军的脚步，眼下更是丧心病狂要焚毁莱州全城，用难民与废墟阻碍背嵬军前进。</p>
张典吏作为一员胥吏，本来是不知道实情的，只因亲戚在府衙当差，偷听到这一则密辛，这才告知他全家知晓。</p>
如若没有人脉资源，他一家老也得蒙在鼓里，最后被蔓延的大火烧得体无完肤。</p>
“确定属实！”胡三筒死死盯着张典吏的眼睛，后者重重点头，“诸位好汉若是不信，大可去几处街巷瞧一瞧，屋子里都堆满了引火的柴薪”</p>
“莱州城几乎都是木头结构的房屋，这是要把全城百姓都烧死啊！”</p>
“真狗官！为了挡住背嵬军，居然敢放火焚城！”</p>
“这帮狗官有什么不敢干的，历史上他们为了打击农民军，还敢掘开黄河淹开封，闹得中原东南受灾数年。”</p>
“该杀！该杀！该杀！”</p>
“现在不是争论该不该杀的时候，赶紧把情报报告给兄弟部队——我记得有支先锋部队驻扎在莱州附近吧”</p>
“现在是半夜时分，线下应该是下午，大伙们都在忙着做事。”</p>
“没事，肯定有一些其他时区的轮岗玩家。而且在这种紧要关头，应该有不少兄弟们能上线。”</p>
“想不到无意中还能触发新的特殊任务——这种任务的奖励往往是最丰厚的。”</p>
九条伸出右，脸上挂着坚毅的笑。其他人也各自伸搭在中间，好似搭出一座宝塔。</p>
“任务目标，尽力拯救全城百姓！”</p>
“噢噢噢！”</p>
九人重重按下右，旋即各自散去。</p>
有人就地倒下传递情报，有的带上赋役底册先行一步，还有的前去与另一支队会合。</p>
胡三筒与刚“苏醒”的五筒兄弟留在张典吏的家，等兄弟们散远一些，再给张家老解除束缚。</p>
五筒环顾四周一圈，张家老瞧他们的眼色已经不再恐惧，“呵呵，咱们明明是‘叛军’，反而要阻止官军放火烧城，究竟谁是正，谁是反啊。”</p>
“官军即将焚城，咱们能做点什么呢”胡三筒摩挲着下巴胡须思索，忽然两眼一亮，好似想到什么似的，扭头看向张典吏，“你家有铜锣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