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赤灼山地界，两人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到了入夜时分才回到了他们的歇脚之处，只是不想，朱雀等人竟已在店中等候。</p>
“呵，还真是神通广大，居然找上门来了。”沈云舒看着换了一身白衣的朱雀与凤千羽冷笑道。</p>
朱雀以支脸靠在桌边，一把弄着中的茶杯啜饮道：“辛苦了，大热天四处绕圈挺辛苦的吧？我了，我要和你们一道回紫华城，你们逃不掉的。”</p>
沈云舒也不甚在意，径直坐在朱雀对面，略带挑衅地笑道：“我也了，我们并不回紫华城。我们要先在此地逗留几日，好好游玩一番，然后再一路游山玩水，云游数月再回京，这样你也要跟着我们吗？”</p>
朱雀毫不在意地放下了杯子，意有所指地看向上官韬笑道：“那是自然。只是，你们确定那位名为蓝若冰的女子还有命等你们把朱雀火羽送回去救她的命吗？”</p>
“你到底是什么人！凤氏的追兵吗！”自朱雀等人进入客栈之后，刘之毓就能清楚地感觉到三人强大的灵气波动，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她一直按兵不动，暗暗观察着她们的动静。只是不想她居然对她们此行的目的如此清楚，更是与沈云舒相熟，想来必是来者不善。</p>
沈云舒正要回答，却觉朱雀身上灵气骤现，待回神之后，除了她们之外，店中的所有人居然都停止了动作。</p>
“有些事情可不是凡人该知道的，还是让他们安静一会吧。”朱雀起身，敛起笑容对刘之毓道，“我是离朱，即是人们口中所称的神，你们对我的称呼是，朱雀。”</p>
“什么！”刘之毓等人不由大惊，何曾想眼前的女孩居然是天人魔人都惊惧的四神之一。</p>
“放心，我不会干涉你们的行动，只是有点兴趣。待我随你们回到紫华城，见到青龙之后我自会离开。还有，你们也不用如此震惊，在这里的只不过是分身而已，与人类无异。”</p>
不知赤灼山中详情的刘之毓等人震惊地望向沈云舒，却见沈云舒轻轻颔首证实了离朱所言不假。</p>
“还有，你要留在此地几日，我想，是这个身体撑不住了吧？真是有意思的药呢，有得就有失，我倒是对那三日毒效挺期待的呢。”</p>
被离朱中心事的沈云舒不由脸色一沉，阴阴地道：“那你要失望了。”</p>
“三日毒效”刘之毓闻言上前紧紧地握住了沈云舒的，略有些惊慌地问道，“你用了毒幻散吗？”</p>
毒幻散那曾经一粒便让上官博差点丢了性命的剧毒之物。</p>
“没事。”沈云舒轻轻地拍了拍刘之毓的，“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事了。好了，回房去吧，这些事不是该给外人听的。”</p>
回到房中后，沈云舒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让上官韬也大致将她心底的话猜透了八九。</p>
“你知道我为何没有问你关于毒幻散的事吗？”上官韬在沈云舒身旁坐下，率先开了口。</p>
“不知道。”</p>
上官韬可以感受到沈云舒的不悦，只是他早已有了思想准备。他轻轻地握住了沈云舒的，轻声道：“因为我知道，对于下定了决心的人而言，这些言语是毫无意义的。它既不能解除你的痛苦，也无法改变过去的一切，我所能做的，只能尽力在未来抹消一切可能对你们造成伤害的障碍。”</p>
“因此你也要不惜一切代价了吗？”沈云舒略微有些恼火地望向上官韬。</p>
“不是。”上官韬摇了摇头，轻轻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至少，我还会把你们，留在这里。”</p>
“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七绝七杀剑练到了最后，你的感情是无法受你自己的左右的！那个时候，你是要让自己成为清懿的敌人，还是逼清懿成为你的敌人呢？”</p>
上官韬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惨然地道：“云舒，你就不能多相信我一点吗？”</p>
“我相信你！我想相信你！可是我不想你用这样危险的方法。明明还有很多方法的，一定还有其他方法的。”</p>
“只是，没有时间了，因此我们都只能剑走偏锋，不是吗？”</p>
“是的，只是你忘了，忘了初心。当你因为七绝七杀剑渐渐丢失掉自己的情感后，你还能让清懿从你身上体会到温暖吗？”</p>
“温暖啊云舒，你还记得吗？你曾经过，你是一个影子，在阴暗中守候着。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若她再也无法从我身上获得她想要的东西，我想我也可以成为一个影子，一个冰冷的影子。”</p>
“你要连清懿都舍弃吗！”上官韬的回答让沈云舒惊诧不已，他想和自己一样，沦为屈服于宿命的可悲存在吗？</p>
“云舒，你应该知道吧，人的记忆是可以篡改的。人海茫茫，她总会遇到可以代替我的人的，只要能活下去，一定可以的。”</p>
“你是认真的吗”</p>
“是。”</p>
“那那那这个冰冷的影子，是否会接纳另一个孤独的影子呢？”沈云舒望着上官韬，满怀希望地问道。</p>
上官韬轻轻地抚摸着许清懿的脸庞，透过这熟悉的面容，去触摸那遥远的，与之有着相同模样的灵魂。</p>
“在影子不再被需要的时候，我想他会的。”</p>
“是吗没想到居然能在离开前，得到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p>
沈云舒笑了，笑得毫无防备。</p>
上官韬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辛苦了，云舒。”</p>
“嗯我真的真的好想让你看看我真正的模样。虽然是和清懿一样的外貌，可那才是我真正的我。因此，你绝对不可以死，就算你失去了一切，也不能失去你的性命。我想见你，不是透过这个身体，而是用我自己的身体去拥抱你。”</p>
“会的，那一日一定会到的。因此等着我”</p>
怀抱中的她，就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孤独地忍受着日复一日的折磨与摧残。</p>
在不知不觉中，她也进入了自己的生命，成为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即使用尽一切段，也要到达天界，扯断她们身上紧缚的枷锁，至少让她们，还能有可以欢笑的未来。</p>
毒效的发作，痛苦而漫长。</p>
孤傲的她赶走了所有的人，将自己独自关在那的空间之中，只为不将自己脆弱的那个瞬间，显露在他人面前。</p>
门外的人，焦急地徘徊，门内的人，痛苦地挣扎。只是这一切，都在无声的静默中发生，难以知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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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悄然，只是倒卧在床上的她双眸紧闭，紧咬的牙关间渗出丝丝血迹却丝毫不敢放松，唯恐过后便再也难以控制住痛苦的呻吟。</p>
她的本是纤细而白皙的，可此时却暴起了道道青筋，深深地抠入了木制的床身，往复抓挠下早已一片模糊。</p>
这种痛苦要持续到何时呢？她仅存的意识一直在问这个问题。不止是毒幻散的毒痛，亦不止自身千疮百孔的苦痛，还有内心挣扎不息的噬痛。</p>
眼前魔障千重，心中哀绪万缕，自幼毒刑入梦，好似昨夜犹过。那时的她有怀抱可以依靠，而自己，却在孤牢中对看枯灯下残影寂寥，无言听那若有似无的寒风摇弋成叹，在耳边萦绕成绝望的悲歌。</p>
刑难捱，毒苦痛，却难及心底的坎那般难以逾越。</p>
梦已真，奈何梦中人儿面似神却非。</p>
一生为她所困，爱也罢，命也罢，却抵不过恨更多。情根因她而生，却又注定浮生难成双，纵便挥袖舞剑，却难断情丝心愁，覆水难收。</p>
当次次梦醒，却觉枕边人已散，帐间胭脂香过，却成血腥腐臭，唯有苦笑，入戏太深，一时情动却留殇，那点滴馨香，孤牢自伤。</p>
往事如烟，孤牢梦惊；情丝似劫，桃眸心扰。</p>
岁月似水似箭，往事时隐时现，浮生有悲有喜，一切如梦如幻，却突来惊雷，惊醒红尘梦一场，才忆起自己不过过客而已，梦醒终要离去。</p>
“还还有两次”</p>
从过往的噩梦中解脱，毒幻散的毒效慢慢退去，沈云舒迷离的意识才慢慢回到现实，这种毒，实是令人心生厌恶。</p>
肉体的痛苦，她早已麻木，只是内心深处不堪回首的记忆被一一唤起时，怨与恨之间，是更深的痛。</p>
时辰将至，她再也难以此身流连于此，也无人会带笑问候，剩下的，唯有日复一日的折磨。</p>
只是她在回归绝望之前，却得他一句似是而非的承诺，那么，她是否该诅咒她爱着却又恨着的人呢？让他从她身旁擦肩而过，在失去一切绝望后依靠在自己身边呢？</p>
自己好像无法做到。</p>
待上官韬入屋之时，已是日暮。</p>
他端着精心准备的晚膳轻轻地坐在桌边，望着床沿染血的抓痕，他突然有些不忍心叫醒这个似在睡梦之中的女孩。</p>
“什么时辰了？”假寐的沈云舒睁开双眼轻声问道。</p>
“酉时了。”上官韬忙上前扶她起身，关切地问道,“云舒你还好吧？”</p>
“没事。”这种时候她的语气总是如此轻描淡写的。</p>
“那要不要喝点粥？我亲熬的。”</p>
“好。”</p>
上官韬回身过去盛粥，再回身时，却见沈云舒身上趴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p>
“云舒，这是”</p>
“这个啊，这是我送给你的离别礼物。”</p>
沈云舒将身上的东西拎起，细看之下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p>
“这是狐狸？”</p>
“这是雪灵狐，是我从朱雀那里求得的灵创生术创造出来的灵物，相当于我的分身吧。此物若存，则证明我还在此世某处，此物若亡，那”沈云舒适时地止住了话头，只是她的意思，上官韬早已了然。</p>
“留下不行吗？”上官韬沉重地问道。</p>
“不行。”沈云舒摇头笑道，“就算我想留下，天人也不可能放任我自由的。我了，不久后，我将被押入更深的监牢，那时几乎被隔断的灵气已经不可能支撑起我的意识对清懿身体的控制了。更何况，我留下来了，她就永远是这般孩童的模样了，你真的愿意吗？”</p>
上官韬默然。</p>
“因此，别在意，这不过是短暂的离别不是吗？”沈云舒从上官韬呆滞的中接过盛粥的碗，轻声笑道，“你看，我走了不是还有这家伙陪你吗？就算被押入了深牢，那仅剩的灵气还是能够连接我和雪灵狐的。因此，她就是我的分身，我会陪着你，到你来天界接我的那一日。”</p>
上官韬颤抖地伸出来，那雪灵狐便乖巧地跳上了他的掌心，舔了舔他那因分心而留下的伤口。</p>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因此，你一定要等我。”</p>
“好。”沈云舒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喝了口还依旧温热的莲子粥道，“不要苦着一张脸，我还没死，也不会死，我真的只是短暂地离开你一段时间而已。”</p>
“好，短暂地”上官韬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在隐藏情绪方面，他和沈云舒相比实在差得太远。</p>
“还有，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再练七绝七杀剑了好吗？我和清懿一样都是不死之人，我有足够的时间，等着你们。在此期间，你可以寻找更好的办法，即使慢一点，即使绕点路，十年，百年，我都能等。”</p>
“可是我自己等不了了。我想让你们逃离天人的魔爪，即使早一日也好。不过，我答应你，若是有日我能找到其他方法，我会放下这魔剑的。”</p>
“好我等你。”</p>
到了此时，她还能相信什么？她还能期望什么？</p>
他了，她便信了。不然，她将以何物支持自己在那幽暗的深牢中度过自己所的十年，百年，甚至，千年呢？</p>
第二次的毒发更加猛烈，在痛苦与噩梦的旋涡，便是这仅存的愿望，支撑起她的信念，让她能够在现实与死亡之间，保持自己最后一丝意识。</p>
只是她没有意识到，在捱过艰难的第二次毒发后，最危险的第三次毒发，却要在山雨满楼时度过。</p>
这一切，皆是许清懿种下的因，在经历种种风波后，开始萌芽，孕育着祸福难料的果，将他们提前推入了无法回避的暴风雨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