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血色染红了苏里南河口的水面，港口的木栈道上弥漫着咸腥的海风与鱼市的腐臭。征服者的舰队缓缓入港，四艘帆船在浑浊的河水中投下长长的阴影。这座补给站比他们想象中更简陋——几间摇摇欲坠的茅草棚屋，三五艘破烂的渔船，码头上零星站着几个皮肤黝黑的渔民，目光阴鸷而警惕。</p>
“这地方有一股邪气。”阿尔梅达大副低声咕哝，指下意识地摩挲着火绳枪的扳。</p>
征服者没有回应，但他的右始终按在剑柄上。港口边的树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金属的反光？还是野鸟的鳞羽？</p>
入夜后，港口的宁静变得愈发诡异。没有虫鸣，没有夜行动物的窸窣，只有河水拍打船身的单调声响。征服者站在“圣玛利亚号”的甲板上，望着远处山坡上一座亮着灯火的砖石建筑——据渔民，那是荷兰人的贸易站，负责管理这片水域的货物往来。</p>
“不对劲。”福斯托从船舱爬上来，里攥着一块发霉的面包，“我们付了钱的补给到现在都没送来，连淡水都没人运上船。”</p>
征服者眯起眼睛。港口的渔火比他们靠岸时少了一半，而且——他猛然转头——桅杆上的了望哨呢？</p>
一道黑影从船尾闪过。</p>
“敌袭！”</p>
箭矢破空的尖啸和火枪的爆响几乎同时炸开。数十个黑影从水中窜出，湿漉漉的爪扣住船舷的绳梯，锋利的弯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更可怕的是，码头方向突然亮起一排火把，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推着型加农炮从树丛中现身。</p>
“是‘红胡子’威廉的人！”佩德罗在混战中嘶吼，“那混蛋去年洗劫了特立尼达的教堂！”</p>
征服者一剑劈开某个海盗的锁骨，滚烫的血喷在脸上。他这才看清来袭者的装束——锈蚀的胸甲上刻着北欧符文，腰间的皮带扎着至少六把匕首，典型的加勒比海盗打扮。但其中几人竟戴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三角帽！</p>
背后传来木板的断裂声。征服者转头时，看见三个持斧大汉跳上了“圣玛利亚号”的甲板，而为首者赫然是白天那个笑得最殷勤的渔民。</p>
“你们和海盗勾结？”征服者的剑尖抵住渔民咽喉。</p>
对方啐出一口血痰：“你们西班牙人抢得，我们抢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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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在黎明前结束。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四具尸体，征服者的披风被铅弹撕开三道裂口，左臂的刀伤深可见骨。但他们守住了旗舰，海盗的加农炮因火药受潮成了哑巴，残存者跳入腥红的水中逃窜。</p>
福斯托拖着一个活口过来——是个满脸雀斑的荷兰少年，不会超过十七岁，右耳缺了半截。</p>
“谁指使的？”征服者的剑刃压在少年完好的左耳上。</p>
少年尿了裤子，却咧嘴笑了：“你们死定了总督了，每条西班牙船的龙骨都归他”</p>
佩德罗突然夺过火把冲向船尾。在晨光照耀下，所有人才看清——**“圣伊莎贝尔号”的桅杆上不知何时挂起了荷兰橙白蓝三色旗****，甲板上站着的竟是本该在岸上休整的水！**</p>
“他们叛变了！”福斯托的声音在发抖。</p>
征服者抹去脸上的血，望向山坡上那座亮起更多灯火的砖石建筑。**这不是偶发的海盗袭击，而是精心布置的陷阱。**荷兰人、海盗、叛徒整片苏里南水域早已张开一张无形的。</p>
“砍断缆绳。”他突然命令。</p>
“什么？”</p>
“现在！”征服者一脚踹开锚锁扣，“圣玛利亚号”猛然倾斜，尚未反应过来的叛变者们纷纷跌倒。河口的潮水正开始退去，他们必须趁着最后的水流冲出这个死亡港口。</p>
当帆船撞开浮尸驶向大海时，征服者最后回望那片笼罩在晨雾中的海岸。贝壳长矛在桅杆上叮当作响，仿佛在嘲笑人类的背叛与贪婪。</p>
**他们失去了三分之一的人和一条船。**</p>
**但他们认清了这片海域的法则——在这里，契约不过是擦屁股的废纸，而刀剑才是真正的通行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