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如甯握着里的平安符，心里没来由的生起一阵酸涩。</p>
当年傅家的变故，一切的开端就是哥哥在国外被刑拘，再到二叔的靠山倒台，生意一落千丈，巨额的负债，以及还有面临牢狱之灾的可能。</p>
现在都过去了。</p>
会回到正轨上。</p>
她也不用再讨好萧家人，以没有心理负担的自由身份享受她的生活。</p>
思及此，傅如甯翻遍浑身上下也没找到能有什么东西来给他回礼，最终，她拎起男人的掌，用力地和他握了握。</p>
傅如甯对他微笑，在他不解的目光下，她开口笑道：“也恭喜你找到了妈妈。”</p>
完，她就笑着把自己的抽走。</p>
转身走进自己的家里。</p>
别墅的大门关上，阻隔了萧景庭的视线。</p>
他缓缓放下，微微收拢掌心。</p>
心里似乎还留着傅如甯掌心的温度。</p>
回到原点，那才有重新开始的会。</p>
萧景庭在别墅外静静地站着，看着二楼的房间亮起灯光，他的眼里一片平和。</p>
过了会儿，他侧眸望向旁边的别墅。</p>
月光下，惟余他一人。</p>
却不觉得孤独。</p>
之后，萧景庭开车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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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如甯晚上偷偷把这个平安符塞到爸爸的枕头底下。</p>
第二天出门去医院的时候，她又把这平安符拿出来贴身带着。</p>
心里一直默念着，要平平安安。</p>
萧景庭也一早来了家里，他就还是像以前那样，安静等着家里人，好像从没离开过。</p>
傅漳南见他在这，也没多什么。</p>
他只是对傅如甯：“复查这个流程我自己都熟悉了，不用叫景庭的。”</p>
傅如甯握着爸爸的，她撒娇一般道：“我怕，多叫一个人壮胆，这不我哥不在吗，要是我哥在，就不用他了。”</p>
傅漳南也没再什么。</p>
萧景庭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面不改色走到他们身后。</p>
三人来到医院。</p>
一趟检查流程下来，也花费了不少时间。</p>
等待检查结果的时间里，傅如甯坐立难安，她用指反复摩挲着那枚护身符。</p>
祈祷结果是好的。</p>
但天不遂人愿。</p>
医生看了检查报告后，神色凝重，又开了别的检查。</p>
傅如甯的开始发抖，她下意识地把放在萧景庭的臂上，指收紧，希望找个人慰藉她此刻的情绪。</p>
萧景庭反握住她的，“别怕，先带爸把检查做了。”</p>
傅如甯点头，她不怕，只是多做检查而已，结果怎么样还不知道呢。</p>
原本以为能够顺顺利利结束的一次复查，也远没有想象中来的那么顺利。</p>
最后，在医生办公室，听到了最后的结论。</p>
肺癌，多发性骨转移，脑转移。</p>
他们家也不像有些人家故意让病人回避，傅漳南听到这个结论的时候反而是三个人中最平静的。</p>
萧景庭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的语气也有些急切：“那现在要用什么治疗方案？”</p>
主治医生是肿瘤科的主任，他也只是：“上期化疗预后效果很差，现在实话，也没有术的意义了，或许也就是那么一点点时间的差距。”</p>
再后面的话，也没往下了。</p>
萧景庭还试图再跟医生商量，傅漳南出声打断了他的话，“阿峥，不要强求了。”</p>
萧景庭默不作声地走到一旁，他下意识去看傅如甯，却见她整个人脸上没有表情，她没有哭，却像是丢了魂魄一般，麻木的，没有反应。</p>
“甯甯”萧景庭喉间微涩，他稍显紧张的看着她。</p>
萧景庭喊她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喊她。</p>
傅如甯的眉头轻蹙，却完全没心思再去理会他。</p>
时间仿佛是静止了一般。</p>
那么短暂，却又好似过了很久很久。</p>
傅如甯找回自己的意识，她抬起眼眸认真地看着傅漳南，她努力自己的表情变得没那么沉重，她试图轻松地笑一笑，可笑起来的表情她自己都知道肯定是不好看的。</p>
她忍住情绪，平静地：“爸爸，这几年你一直都是听我的，术，治疗，吃药，这次让你自己决定好不好？”</p>
傅漳南握着女儿的，他微笑道：“甯甯长大了。”</p>
傅如甯确实长大了，她不会再在大庭广众下哭鼻子。</p>
在这肿瘤科她见多了生离死别，可能昨天还能笑着打招呼的大爷，才几天不见，就已经猝不及防离世了。</p>
从医院回去的路上，车里弥漫着死寂。</p>
萧景庭本来话就少，今天更是沉默了一路。</p>
而平时充当家里开心果角色的傅如甯，也是一声没吭。</p>
反而需要傅漳南来哄这一双儿女。</p>
“甯甯，从原子角度来，人其实是永生的。去世后的人会变成无盐，变成氢变成铁变成氧，继续存在于这个星球上，可能会变成一株草，也会是一朵花，甚至是一块石头”</p>
傅如甯听着这大直男的发言，她捂住耳朵一点也不想听。</p>
她不要她的爸爸变成草变成花，或者变成一块石头。</p>
傅漳南还想什么，傅如甯干脆捂着耳朵躺倒在他腿上，制止他的喋喋不休。</p>
傅漳南伸轻柔的抚了抚女儿的脑袋，还是个会跟大人撒娇的漂亮姑娘。</p>
萧景庭在前面开着车，眉宇间也是化不开的深沉。</p>
他和傅如甯一样，虽然这些年心里都有准备，可真当来临的时候，他们都接受不了。</p>
可这又该让他们如何接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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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弥漫着一种低沉的压抑感。</p>
晚上，萧景庭回来的时候，就见傅如甯在用一个锤子敲打着那枚平安符。</p>
她一遍敲打，一边声地骂：“不是万佛寺的平安符很灵吗？为什么你一点不灵？这么多人去求都灵，为什么我们家就不灵？歧视我们家吗？”</p>
那平安符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在她的反复敲打下，也丝毫没有变形。</p>
“是不是萧景庭心不虔诚，所以才导致不灵？”</p>
“早知道我就该自己去求！”</p>
“可我爸爸不信这个，他自己是唯物主义者。”</p>
“啊呸呸呸，他都能出人死后会变成石头，还有什么不出。”</p>
萧景庭走进厨房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p>
傅如甯一个人坐在厨房里，蹲坐在地上，里拿着一把锤子，地上放着一个平安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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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边蹲着朵朵，朵朵不明所以的靠着她，也没有像平时那样开心的晃尾巴。</p>
别是人，就是家里一只狗都能清楚地感知到现在的悲伤情绪。</p>
一人一狗看到萧景庭过来，都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两眼，然后又收回目光，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p>
萧景庭见垃圾桶里又多了一堆苹果皮，再看身后的大理石面板上还放着几颗苹果。</p>
她这是先拿苹果出气，现在又拿平安符出气。</p>
萧景庭顺拿起一旁的水果刀，又拿了个苹果，在她身边坐下。</p>
修长的指推动刀刃，很快就削完一个完整的苹果。</p>
他把苹果切成块，递了一块到她面前。</p>
傅如甯这才放下里的锤子，接过他的苹果片。</p>
但她不想吃，随把苹果给了朵朵。</p>
朵朵一口把苹果片吞下，它的牙齿咀嚼的声音成了这沉默的空间里唯一的动静。</p>
萧景庭又切了块苹果递给傅如甯。</p>
她又给了朵朵。</p>
这个动作重复到一个苹果消耗光，两人才停下。</p>
萧景庭看着她的侧脸，淡声问道：“还要吗？”</p>
傅如甯是没话，可是朵朵却开始疯狂摇起了尾巴。</p>
明显是要的。</p>
傅如甯拍了拍狗头，嗔道：“还吃呢，你对自己的体重没点数吗，都胖成球了，再吃你那些裙子还要不要穿了？”</p>
朵朵听着傅如甯的训话，耳朵往后折成了飞耳。</p>
萧景庭把水果刀折起来，放回到原位。</p>
他：“保守治疗的好处就是或许不会那么痛苦。”</p>
医生给他们的治疗方案都已经不能算作保守治疗，那更像一种临终关怀，以降低痛苦为主。</p>
这些年里傅如甯一直都在回避面对这个结果，可事实就是，这些东西摆在这，是早晚有一天会到来的。</p>
之前她一直抱有期待，万一爸爸就是幸运的那个呢，可现在她的期待破灭了。</p>
她有些烦躁地：“现在看爸爸的精神状态还是可以的，没有复查之前他还经常接送许洛上下学，明明看起来他根本不像一个病人，是不是不检查就没关系了？”</p>
萧景庭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只是无声地在心里叹息，他亦是低垂着眼睑，内心沉重。</p>
男人淡淡道：“我也不想他走。”</p>
傅如甯当然知道这一点，她听庭过。</p>
之前他刚来他们家的时候，他就是和爸爸关系最好。</p>
傅峥那沉默寡言的性子和谁都一天不了几句话，他只和傅漳南话。</p>
后来渐渐地随着时间久了，他才和家里其他人的话变多起来。</p>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似乎是无话可。</p>
只能让那无声的沉默将他们二人吞没。</p>
傅如甯忽然对萧景庭的过往产生了好奇，她忽而问：“以前收养你的人里面，有我爸爸这样的吗？”</p>
这话出来，她又觉得不妥，又：“你要是觉得冒犯可以不，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随口问问。”</p>
提到自己的过去，萧景庭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晦暗。</p>
他也确实不想提。</p>
但听着傅如甯落寞的语气，他愿意去回想那更早以前的事情。</p>
“我之前有个对我还算不错的养父，但他是个轻微智障，他也简单地认识几个字，也会干活，工作生活完全没有问题，那时候我就跟他一起生活在工地上，我认字的那些字也都是工地上那些工友们教的。”</p>
傅如甯知道他之前的经历不好，有要淹死他骗保的养父母，也有不给他上户口的养父母。</p>
爸爸提起过，当初在那个城见到他的时候还去查了他的户籍信息，家里人已经都去世了。</p>
他是孤儿。</p>
傅如甯试探性地问：“那你后来那个养父去世了吗？”</p>
这话问出来她觉得有点冒犯，但问都问了，而且他是自己主动愿意的。</p>
萧景庭的眸光黯淡。</p>
“对，我们的相遇也匆忙，相处的时间也不算长，我在工地偷东西吃被他发现，他收养了我，后来他因为意外事故死在了那片工地上，我们的缘分就在这终止。”</p>
傅如甯没想到他竟会坦然出自己这段过往，在她印象里，萧景庭的自尊心是不允许他出来的。</p>
她望着男人的面容，问：“那时候你难过吗？”</p>
萧景庭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在回忆着当时。</p>
“他猝不及防给我上了离别这一课，他去世的时候我甚至不懂那叫难过，但就好像突然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是回到工地的简陋的宿舍里面睡觉，还是怎么样，那个时候我的脑子里就是空白的。”</p>
“他的丧事办的也很简单，很简单的流程，火化，销户，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这么一个人了，痕迹消失的干干净净。”</p>
到这，萧景庭的眼底透出了深深的遗憾。</p>
“只是很可惜，当时的我没有为他流一滴眼泪，不知道他在那边会不会怪我。”</p>
养父死的那天下了雨，满地潮湿。</p>
萧景庭也具体忘了那年自己是几岁，他的过去就是充斥着麻木与晦暗，伴随着潮湿泥泞。</p>
有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寻常人的感情。</p>
不然为什么那天都没有哭？</p>
傅如甯呆愣的听着他的话，她想，那时的他不哭，不难过，或许是对情的感知力太差，愚钝且麻木。</p>
他那颠沛流离的年岁里，没有一个好的环境让他感知情这个东西。</p>
感知不到，那就不会反馈出来。</p>
傅如甯缓缓问：“他去世多少年了？”</p>
“可能是十七年，也可能是十六年。”</p>
他对那段过往好像也记得不是很清楚。</p>
傅如甯又问：“那他去世的时候是什么天气？”</p>
“雨天，工地的脚架坍塌导致的事故。”</p>
傅如甯抬眸看着他，：“你你没有为他流过一滴眼泪，可你记了他这么多年，他又怎么会怪你？”</p>
萧景庭低垂眼睑，眼底有微光闪动。</p>
片刻后，他像是释然般地叹息。</p>
萧景庭拾起地上的平安符放在里摩挲着，他喃喃道：“对我好的人结局都好像不太好。”</p>
是不是他就是不配。</p>
傅如甯拿过他里的平安符，讪讪道：“封建迷信，别乱想。”</p>
隔了很久，萧景庭才应了声，“嗯，”</p>
他站起身，向傅如甯伸出。</p>
“地上凉，起来吧。”</p>
傅如甯看着这只递到自己面前的掌，随后握着他的站起来。</p>
萧景庭嗓音清淡，“有事就叫我，以后我会常来。”</p>
要是在平时，傅如甯肯定会反呛他两句，可这次她是什么话也没。</p>
萧景庭除了是她前夫，还是她的家人。</p>
遇上事情的时候多一个人总归是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