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我来与天师对弈</p>
轮胎摩擦声传来，一辆黑色商务轿车停在天院大门前。</p>
早已在候了许久的众专员立即迎上前去，所有人的目光汇成一点，看着那车门滑开，露出其中身穿道袍的身影。</p>
“我是天院负责人罗明先，在此代院内众人欢迎玉露宗郑长老莅临。”</p>
罗明先走上前去，两交于胸前，左握住右，两拇指上翘，行出一个标准的宋代叉礼。</p>
从内心来，他其实并不太愿意向眼前这人行礼。</p>
作为益州最大的超凡单位，天院此前和玉露宗时不时就有擦枪走火，他一看到这人衣袍上的玉露宗标识就想皱眉。但毕竟是商谈场合，该做的把式还得做全。</p>
那玉露宗长老微微点头，嗯出一声：“玉露宗郑忆秋，在此谢过天院的迎接。”</p>
罗明先终于是忍不住皱了皱眉。</p>
这长老嘴上着感谢，但在这种正式的商谈场合下，他已经行了礼，对方却并未回以同样的礼节，而只是这样敷衍回应，其中意味是什么不言而喻。</p>
在微妙的气氛之下，双方简单地寒暄两句，共同走入天院的会客厅内，分坐于长桌两侧。</p>
罗明先与秘书坐在中央，身后列着官方的几名护卫修士，门口则站着持枪的特警。在他们对面，郑忆秋同样落座，慢条斯理地品着呈上的茶水。</p>
“听玉露宗九转丹神妙无比，有延寿之功效，天院希望能收购部分，不知贵宗如何报价”</p>
与修士交谈，开场不需要太多的商业礼节。罗明先流程性地客套几句，便切入了正题。</p>
看这玉露宗的样子，他也不想跟对方多做纠缠，买完药就送客。背靠着华国官方，他有底气不卑不亢。</p>
郑忆秋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道：“罗院长既知道九转丹，那可知道这丹要如何炼制”</p>
这文不对题的回答让罗明先心下暗啧，但表面上仍保持平静道：“还请郑长老指教。”</p>
“这丹乃是五百年前我宗先祖所创，丹方囊括诸多天材地宝，更有着朱果这样五百年一熟的奇品。而炼制过程亦是难之又难，即使在我宗之中，也是非丹术化境者不可尝试”</p>
他在那悠悠而谈，听得罗明先脸色越来越沉，耐着性子等他完，这才道：“听起来果真是难得的灵丹妙药。那么贵宗是希望我们用什么来交换呢”</p>
“这等天品灵丹乃是无价之宝，若论寻常物质，未免落了庸俗。”</p>
郑忆秋道：“财物之类便不作考虑了。自此以后，青城山周遭五百里的乡镇划归玉露宗治下，地方民众全部由宗门进行管控，官府不作多余干涉。”</p>
“如此一来，玉露便可与华国官府结为盟友，这灵丹也可当作盟友之礼送予你们，如何”</p>
罗明先眉头微微一跳，身后的特警与护卫修士亦然变色。</p>
“郑长老真是笑了，我想贵宗应该清楚这句话是何意味。”</p>
罗明先的话沉了下来：“如今修真界由宗门与官府共治，这是修士管理法的规定。此前几位试图违法者，无一不被纳入违禁名单之中，玉露宗应当听过他们的结局。”</p>
“看来是我宗消息滞后，在此驻扎八百年，竟还未听过有什么修士律法。”</p>
郑忆秋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那几名护卫：“不过既然已有修士情愿入局，那我们便也就入乡随俗罢。”</p>
罗明先感觉额头下突突地跳起。这玉露宗不可能不知道修士管理法的存在，却还如此狮子大开口，明显是装傻充愣有意为之。</p>
“今日我们只是来作商谈，本是为等价交换。”他看出形势，语气也跟着变冷，“若是贵宗无意开价，那就请回吧。”</p>
“我等已开出价码。至于延寿的功效值不值得起这个价目，天院应当最为清楚。”</p>
郑忆秋摇了摇头，将茶杯放至一边：“无妨，罗院长，我可以再予你们一炷香哦，按你们的话，应当是半时吧半时的时间，你们还可以再作考虑。”</p>
哗一声轻响，罗明先自椅子上起身。</p>
“失陪。”</p>
向身边的秘书和护卫们吩咐几句，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向外，号来几名修士和特警护卫，直向院落里侧而去。</p>
他一边走，一边再度拿出那三枚铜钱，神魂再度连接天地，指一弹，硬币抛起。</p>
问：玉露宗是否是真为卖丹而来</p>
硬币叮地落在地上，却并不翻面，只在地上反复旋转，飘忽不定。</p>
这证明，以他的易术道行并不能得到结果。</p>
罗明先眉头微微蹙起。</p>
他虽然不知具体，但这玉露宗显然不可能是专程过来上门挑衅的，必然是抱着某种不寻常的目的。就郑忆秋刚才的那番话，但凡是个点的宗门，罗明先都会直接通报环卫局，以涉嫌封建主义复辟为由对其出，然而现实的情况让他不得不暗自掂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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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且先抛开这里是公开正式场合、他需要顾忌天院的法治形象和对外关系的原因不，那郑忆秋乃是长老级别的人物，而背后更是蜀地大宗玉露宗。</p>
要怎么做是要就此留下那人，还是</p>
罗明先反复摩挲着那枚铜钱，磨出阵阵汗渍。。</p>
“罗院长，天师刚刚传话让你过去。”</p>
属下的呼唤叫醒了他，他深吸口气，带人一路奔过院落，奔向最内侧的静室门前。</p>
推门入内，一身青衣的袁天纲依旧坐在那张棋桌之前，正翻看着一卷形似棋谱的书册。</p>
罗明先暗地松了口气，上前道：“天师。”</p>
“方才，天院内有外人前来。”袁天纲放下书册，淡淡道：“是那宗门中人吧。看你气如此波动，是他们有所为难”</p>
与玉露宗交易的消息是没有提前告知给袁天纲的，他知道天师一向不赞成为延寿之事耗费心。</p>
但看这样子，这院内的一切都瞒不过他的感知。</p>
“天师，我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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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明先深吸口气，将方才所见的一切告知于他。</p>
在他话过程中，袁天纲始终没有表现出任何波动，直至完，才轻轻叹出一声。</p>
“那玉露宗中人此番前来，本就没有打算真交出丹方。而且，即使他们真能炼出延寿之丹，也无法抵消天道反噬的痕迹。”</p>
罗明先面色难堪：“他们对您有恶意，那也就是”</p>
“修真界之中，想叫我死的人太多太多，我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成千上万道针对我的因果，玉露宗若是其中之一，也不奇怪。”</p>
袁天纲看了弟子一眼：“依照平时，你早该想到这一点。此番你是乱了方寸了。”</p>
罗明先无法和那道目光正对，只默默看着地面。方才在谈判场上他始终沉着冷静，面对袁天纲时却一下变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p>
“孩子，我此前与你过许多次，不要再做徒劳之事。”</p>
“生死自在天命，当初连那周无清都无法跳出天道桎梏，如今我之终局也不过早晚之事。”</p>
袁天纲摇了摇头：“待会便叫那宗门中人走罢，此时与他们翻脸对天院而言并非良事。我已做了布置，在寿元耗尽之前，我会留下气震慑那些宵之辈，叫他们不敢妄动。”</p>
“至于你们，与其徒劳耗费心为我延寿上，更应当将这心力投入于易术修行，在我离开之后依旧能撑起天院，而非去做无用的努力。”</p>
“生死大限乃众生天命，而今我的天命将至，与其对抗只会引来灾祸。无论何人，皆跳不出这等”</p>
话音突然梗住，连带着他整个人也像是定格在了原地，罗明先有些奇怪地抬起头，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屋门口看到了一道有些突兀的人影。</p>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p>
他穿着简单的卫衣和运动裤，眉宇间似有一股慵懒之意，看上去仿佛是在家宅了一整个假期刚出门溜达的大学生。</p>
但这里可是天院！且不四面把守的特警和数个金丹乃至元婴境的精英，这院内的可都是主修神魂的易术修士，神识比一般修士要强上几倍不止，居然没一个人发觉到他的进入。</p>
甚至连天师也没有感受到！</p>
心脏骤然紧缩到极致，罗明先倏地转头，望向身侧的袁天纲。</p>
转头的瞬间，他听到了一声物体坠地的轻响。</p>
啪嗒。</p>
袁天纲中的折扇落到了地上，他却对此置若罔闻，只是盯视着进来的那道人影。</p>
跟随袁天纲学艺十数年，罗明先还是第一次看到见多识广的天师露出这样的表情，简直像活见了鬼。</p>
就在几道呆滞的目光注视下，那人旁若无人地走入室内，来到中央的棋桌之前，腿一伸勾来旁边的椅子，慢悠悠地坐在上面。</p>
“闲来无事，来找道友对弈一局。”</p>
他捻起桌上的一枚棋子：“这会有没有兴致”</p>
长久的寂静，连窗边的竹影都不再摇动。半晌，袁天纲忽然笑出一声，俯身捡起地上的折扇，落座于棋桌另一侧。</p>
“乐意奉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