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汉末，大饥（4500大章）</p>
在超研所中时，秦佳佳曾听研究员们讲起的一个叫作“时空引力”的概念：当某个物体的质量或能量足够大的时候，他的存在本身便能弯曲时空，周围的一切物质都将向他滑来。</p>
现在华国超凡体系的三大阵营就都在前呼后拥地向周清滑来。</p>
比起之前全副武装的戒备，这一次她的行动没有受到任何限制，除却一个简单的“询问意愿”的指令外，三大系统都没有给予她任何多余的要求。</p>
有了之前的经验，他们已经明白在那个人面前任何多余的段都只是班门弄斧，干脆放弃套路，就事论事，纯打关系牌。</p>
她乘着超研所的车来到建国路区外，在一个没人的角落处找到了周清。</p>
他正站在居民楼前一棵半枯的柳树下，拿着一把特制剪刀，修剪着树上垂下的柳条。</p>
最近已经初步入秋，区里的树木经过一个春夏的生长，枝条已经长得几乎垂到地下，占去了人们晾晒衣物的空间不，风一来，根根枝条便噼噼啪啪地敲打房屋玻璃和区的车辆，引得许多居民不满投诉。</p>
这一投诉，自然便投到了街道办这里。于是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被动员起来，沿着道挨个检查修剪树木。</p>
秦佳佳喊了一声人，迈步正向前走，一个清亮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p>
‘姑娘，你也是仙长的朋友’</p>
那声音像是从脑内响起，让她地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却见一只巴掌大的赤鸟正伏在树杈上，金色的眼睛打量着她。</p>
“凤凰！”</p>
她在超研所时便听了岐山中的事情，自然一下猜出这鸟儿的来源，不禁惊诧。</p>
这是那传中的妖皇</p>
‘正是。’凤凰高昂起头，‘我乃仙长座下第一伴侍，姑娘且可记好。’</p>
伴侍这个词让秦佳佳稍微怔了一下，到目前为止超研所内对“妖皇与仙人”的猜测还大多是异族朋友，但听凤凰这语气，这关系好像又不太像是纯粹的友人</p>
妖皇是他的伴侍是她想的那个伴侍吗</p>
这两句话让秦佳佳一时惊异，正思量间，那边的周清却已经停下了上的活计，向她这边看来，她便也记起了此行的本来目的，赶忙上前。</p>
“周清，领导那边又有新动向了。”</p>
她一边帮周清捡着脚下的枝条，一边开口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官方内部有一个叫战略级的头衔，有这个头衔的修士可以随意调动官方资源，他们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意愿当。”</p>
按照她听到的消息，如今三大系统都已经在极力荐他，连最上的那几位都已经做了批示，只要周清点个头，与战略级匹配的权柄立刻便能交到他上。</p>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这绝对是无法拒绝的诱惑，但面对的是周清，这结果就得打个问号了。</p>
‘战略级’一边的凤凰拍了拍翅膀，‘仙长向来不喜被这种外在名号束缚，官府若是想靠这个与仙长拉近关系，还是早些告退为好。’</p>
传音刚落，便见一边的周清斜斜地瞥了它一眼，它赶忙收敛气息，整个身子化成一团火焰消失原地。</p>
“这名号暂时于我无用。”他转头向秦佳佳道，“不过，若是未来有需，我会去提。”</p>
战略级这个称号，他此前也从袁天纲那里听过。别的东西他的确没有兴趣，但如今他好几个老友分布在中原各处，有官方做中介，联系起来也方便。</p>
“啊好。”秦佳佳点了点头。</p>
这个答案并不让她意外。如凤凰所，周清对这类事物一直兴趣缺缺，这次他没有一口回绝，对官方来已经是莫大的希冀了。</p>
只在几句话之间，关乎最高层的大问题已经结束。两人又恢复了往常的状态，随意地攀谈起了近况。</p>
“对了对了，给你看看我最近的修炼成果。”</p>
谈及日常事务，秦佳佳的口吻重又变得欢快起来：“这段时间我气海已经开了两成，听所里的人，这个速度算是很快，能被列入种子新人名单了，照这个速度保持下去，不定还能进京城进修。”</p>
如她所，这段时间她呆在超研所不仅仅是整备资料，同时也在学习修炼法和基本的术法。</p>
三个月的时间，气海开到两成，这在官方修士中绝对算得上天赋上佳，几乎每一次检验她都能收获来自指导教师的惊叹和赞扬。</p>
虽这些赞扬让她很是欢喜，但她还是最想让周清看看她的进步。</p>
“他们还教了我几个法术，好难的呢，你看”</p>
秦佳佳伸出掌，灵力运起，一只若隐若现的光球在她掌心浮现，像是浮于体外的第三只眼睛。</p>
虚目术，以灵力结合神识释放的探查术法，可将神识探查力集中在范围区域内、大大提高神识探查的精准度，炼气修士用了这招可在范围内达到匹敌筑基的水平。</p>
这术法门槛不高，哪怕是初入门的新修士亦能学习，但将灵力结合神识并外放却并非简单之事，寻常人往往都需要至少数年才能掌握诀窍，而她练了三个月就初步掌握，这个速度绝对称得上头部，在所里人见人赞。</p>
“虚目之术”周清自然一眼看出那术法，“这法术确是很复杂，你这便学会了，天赋的确不错。”</p>
“是嘛！连你也觉得很难”秦佳佳不自觉地仰起头，嘴角比k都难压。</p>
“自然。”周清点头，“当时我尝试改良这术法的时候，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得其诀窍，自是很难。”</p>
“”秦佳佳笑容凝固。</p>
她在那僵硬半晌，吐出一口气，终是忍不住发出了一直以来堆在心里的感叹。</p>
“你这难道你做什么都是一做即巅峰，从来不需要入门的么”</p>
“这什么话。”周清边剪着柳条边道，“任谁都会有初学之时，我也一样。”</p>
“那你刚修行的时候是什么样啊”秦佳佳好奇道，“那得是好久以前了吧。”</p>
咔的一声，又一缕柳条被剪下。</p>
“讲讲也无妨。”</p>
周清将那剪下的柳条扔到一边：“那确实是很久以前的事了。”</p>
秦佳佳稍稍愣了一下，继而立刻竖起了耳朵。</p>
虽知道这位是活了千百年的老怪，但她还从未知道过他所处的准确时代，哪怕抛开单位给予的任务，单她的个人私情，这也足以让她全神贯注地听。</p>
“我踏入修行的那年是个灾年，修行界中苍天宗与黄天门两大势力争斗死伤惨重，同时，凡俗遭了大旱，连着三年没有下过雨，地里便种不出粮来。”</p>
“于是，许多人都吃不上饭。”</p>
白日之下，赤地千里，白骨露野。</p>
龟裂的田地边，一双布靴踏在粗糙的土道上，步伐沉重地向前而行。那步子越迈越，直至停在田地边，状似眺望。</p>
布靴的主人穿着一身男装汉服，似是个准备进京赶考的儒士。只是他的头发已然全白，满脸皱纹延伸，显然是已在迟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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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了”</p>
他望着面前荒芜的大地，自言自语道：“一去仙途，八十年未归。我煌煌大汉，竟成了这般模样”自语之间，挥不去的哀伤与忧愁一齐涌上心头。若是从前他定会在此作诗抒情，可一去修道八十年，如今站在这荒芜的故乡前，他才惊觉自己已经不再会作诗了。</p>
“呵”他自嘲般叹出一声，将视线自荒田边收回，迈开步准备再度上路。</p>
脚步忽然一顿，几道气息涌入神识，他转过头，撞上了几双空洞的眼睛。</p>
那是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正拄着拐聚在路边，望着他犹犹豫豫地不敢上前。</p>
再往远看，几十步开外还有大约二三十人，正踩着几个先头者的脚步跟上来，看样子是集结在一起逃荒的同行者。</p>
“官爷”</p>
那近前的几人犹豫半天，终于是颤颤巍巍地开了口：“敢问您是那奉京城命来赈灾的官爷吗”</p>
话的流民是个裹着破皮衣的男人，看气息应当不到而立之年，但因瘦得五官变了形，面容看上去竟像是暮年一般。</p>
再看周围的人，与他差不离，一个个皆是瘦的根根肋骨突出，枯槁得似是一节节行走的芦柴棒。</p>
“我不是什么官只是个在外许久的游人。”</p>
老人望着他们，目光中尽是哀切，终是叹气道：“我姓周，你们便叫我老周头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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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不是赈灾的官，那问话的人目光突地黯淡下去，本就枯槁的身躯更失了一分精气，仿佛随时将要折断。</p>
那样子看在老周头眼中，让他心中一悸，问道：“你们为何会流落至此”</p>
几名流民对视几眼。</p>
“爷，这还能是怎的——没饭吃呀！”</p>
一名流民有气无力道：“这大旱都有三年哩，地里没得粮食，朝廷还往死里收赋税，再加上疫病，县上十口没了九口，再接着呆在这关东，跟等死有甚区别”</p>
“听北面那还有粮，村里一帮人想一块儿往北去寻个活，这一路上又是几天没找着吃的。赈灾的老爷再不来，我们全得饿死在路上”</p>
老周头张了张嘴，目光扫过那几人突出的眼泡、干瘪的胸脯、臂上浮起的水肿，想些什么却欲言又止。</p>
“大汉子民竟落得这步田地莫非真是天要亡我汉室”</p>
老周头喃喃地叹息着，一抚上腰后的储物囊。</p>
但凡开了气海的修士，都可以引气入体以灵气维持生命。但像他这种只有炼气入门水平的底层，还并不能做到完全的辟谷，隔个十天半月还是要少量进食。</p>
他这次从宗门回到关东，路途遥远，而炼气期修士尚无法凌空飞行，单纯依靠走要走上数月，于是便在储物囊中装了些胡饼作为沿途的吃食。</p>
他将揣入囊中，微光一闪，在那几名流民震惊的注视下，将囊中剩余的几张饼尽数取出。</p>
“我这还有些吃食，你们拿去给众人分了罢。”</p>
几人望着他中的胡饼，无神的眼睛似是饿狼见了血般瞬间亮了起来，哆嗦着从他中接过饼，双腿打战像是要跪在地上。</p>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p>
这谢声如同擂鼓，霎时间唤醒了在后方观望的二三十个流民。</p>
哗啦一声，众流民如争饵的鱼群般围拢上来，一双双从各个方向向老周头伸去，一眼望去尽是饥饿的眼睛。</p>
“老爷，也给俺张饼罢，俺三天没吃上饭了”</p>
“老爷，俺家还有老人孩子”</p>
“老爷”</p>
一声惨叫传来，老周头抬眼望去，却见方才拿饼那饥民被人拿木棒打中脸侧，含在嘴里没来得及咽下的一口胡饼连着血沫被喷在地上，立刻被另一只捡走吞下。</p>
他吐着满口的血，将身子蜷缩成个球，死死将剩下的饼抱在怀里。四面的人群以他为中心围拢而来，拳脚棍棒打成一片，到处都是叫骂声和呼喊声。</p>
“莫抢！莫抢！”</p>
老周头心中起急，正要出阻止，却觉裤脚一紧，低头一看，却是个年轻的妇人跪在了他脚边。</p>
“老爷，您收了俺，俺愿给您做妾做奴，您给俺口粟米俺就能活，往后一辈子伺候您。”</p>
似是被她的话感染，又是一名妇人跑了过来，拉着身边的少女一同跪下。</p>
“老爷，俺这女年芳十三，还是处子之身。您若收下她，她俺们娘俩一块服侍您，您给她一口吃的便好，俺自个能求活”</p>
乞求声从四面灌入耳中，满眼都是挥舞的脏。还有几双朝他身后伸着，试图拿他的储物囊。</p>
“爹爹爹爹”人群边传来孩子的哭声，“我不吃饼了你们莫要打我爹爹，我把饼都给你们”</p>
老周头心头剧震，凝聚的灵气都险些散了型。眼见着围来的人越来越多，他终是心一沉，运力于臂，朝着人群猛地挥出。</p>
一片惊呼声响起，尽管只是炼气期的力道，但四面的人群仍被灵力荡开半尺，个个摔倒在地。</p>
混乱的哄抢即刻停止，流民们坐倒在地上，又惊又畏地望着面前看似枯瘦的老人，先头的几人最先反应过来，膝盖一软跪在地上。</p>
“神神仙老爷。”</p>
他们朝着老周头连连作揖，浑身止不住地发颤：“神仙老爷恕罪、神仙老爷恕罪，我们只想求口饭吃，求求神仙老爷”</p>
祈求声中，又是几人跪了下来，向他不住地磕着头。那一双双绝望的眼睛被老周头看在眼中，令他一步一步地后退，忽而转过身，逃也似奔开了。</p>
哭喊从背后传来，有几人迈步想追，但饿了数日，终是没了急奔的力气，追出几步便停下，转而回到人堆里去了。</p>
就这般跑出约莫一里，老周头在一处石堆前止住脚步，忽而坐倒在地，以掩面。</p>
大汉已经病入膏肓，可他只是个将死的底层修士，救己尚且救不得，又怎么救得天下</p>
他胸口剧烈起伏，直至数息后才略微平缓下来，支起身子刚欲起身，灵感却是一动，被窥视的感觉自脑后传入。</p>
一道目光正注视着他，或者已经注视了许久。他方才心神剧震，一时竟没有发现那道背后的目光。</p>
他缓缓转头，视线转向侧后方的石堆，对上了一双躲藏在岩石后的眼睛。</p>
那是个流民少年，看着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披散着头发，裹着一身沾满泥土的破布衣，瘦得四肢骨节清晰可见。</p>
他像是警惕的幼兽般躲在石后，正静静地观察着面前的“仙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