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四海靖</p>
帝杼夏,命不久矣!</p>
不只是幽侯如此想,但凡见到北海坠星之威的大能力者,都是这般想的。</p>
移星换斗太过可怕,近乎天崩地坏之能,要施展这种级数的大神通,便是上界正神都要付出一定代价,何况帝杼夏亦并非正神。</p>
天子敕印固然让帝杼夏一步登天,身合九州之运,有了堪比古神的位格,只是这终究不是帝杼夏自己的性命修为。</p>
他的这次强行出,虽让世人知道了天子帝威不容触犯,却也被某些人窥见了一点虚实。</p>
天子帝杼夏确实到了他生命的最后节点,长则三五年,最短一二年,这位照耀九州兆亿生民,独享一個时代气运的金乌,就该真正陨落了。</p>
这是各方大能者推演后,得出的结论。</p>
但,正因为知道了帝杼夏将死,天下列国,九州万邦,四海诸侯,反而表现的异常恭顺。</p>
北海偃旗息鼓,九夷争相来贡,天下反声顿熄,所有人都在等着帝杼夏宾天。</p>
帝杼夏一日不死,这天下就还是夏后氏的天下。</p>
什么九夷举乱,什么北海叛反,只能慢慢侵蚀夏后氏的威权,却撼动不了夏后氏的天命。</p>
唯有帝杼夏陨落,那些藏匿最深的野心家们,才敢慢慢伸出獠牙。</p>
天下人都知道帝杼夏时日无多,亦是因天子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此刻的天子才是最可怕的。</p>
因为谁都不知道将死的老天子,会为了他夏后氏的天下,作出怎样丧心病狂之事,最好的应对,还是不要在这個时候刺激此时的天子。</p>
亦是因为诸方极具默契的克制,天下九州在这個时候,竟然有了些泰平之象。</p>
“相父,你现在的泰平景象,能维系多长时间呢”</p>
吕尚端坐在竹席上,神色冷肃,翻看着上的玉简。</p>
北海叛乱,起也勃焉,落也忽焉,帝杼夏的出,让许国暂缓了口气,至少再无需忧惧征兵北海了。</p>
只是吕尚很清楚,这远远不是结束,只是一個开始。</p>
许国必须趁着这段泰平时间尽可能壮大自身,不然等到天下变乱之时,以许国赢弱的国力,别在其中分一杯羹了,怕是求個偏安一隅都不可得。</p>
其实吕尚还是有点感激帝杼夏的,不管怎么,这位天子强势镇压北海之举,确实为许国争取了一些发展时间。</p>
“最多五年,”</p>
伍文和蹙眉,思量了片刻后,叹道:“届时,天子宾天,没了天子掣肘,这天下九州必乱。”</p>
历代天子宾天后,天下九州都会乱上一阵。</p>
主要是那时天子敕印无主,诸侯们没了天子威慑,各怀心,都想趁着新旧天子交替的真空期,为邦国谋取利益。更有甚者,一些大诸侯未尝没有夺取天子鼎器,再革天命之心。</p>
前有陶唐氏夺高辛氏天命,有虞氏夺陶唐氏天命,夏后氏夺有虞氏天命,已经有先辈做好了表率,有资格问鼎之轻重的大诸侯自然亦想见贤思齐焉。</p>
尤其是刚刚见到天子敕印威能的诸侯们,他们掌诸侯敕印,对天子敕印自然觊觎之心更盛。</p>
“我们只有五年泰平日子了,”</p>
吕尚幽幽道:“或许,连五年都没有,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一旦帝崩,天下大乱,各国各邦就要靠兵锋话了。”</p>
其实吕尚可以选择全面依附共工氏那几個嫡脉大国,有着共工氏主脉庇护,只要再谨慎微一些,许国社稷至少存续无忧。</p>
只是吕尚同样有着他的野心,他想在太一神道上有更大的成就,如此一来,他就不能让许国成为共工氏的附庸了。</p>
太一神道之路就是如此,权力既是拳力,掌握权力就是掌握拳力,权势越大,神通亦越大。</p>
邦国便是吕尚的道果,邦国强盛既是吕尚道果强盛。</p>
“屯兵,积粮,筑城,”</p>
伍文和喃喃道:“时间还是有点紧,不过有了五年的缓冲时间,已是承天之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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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从极之渊,</p>
山海经—海内北经曰:从极之渊深三百仞,维冰夷恒都焉,冰夷人面,乘两龙。一曰忠极之渊。</p>
绝地天通后,黄河水伯冰夷飞升天界,从极之渊便被废弃,后淮河水君无支祁崛起,盘踞淮水,侵蚀长江、黄河水脉,这从极之渊再度出世,成了无支祁的一处行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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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无支祁被镇龟山后,从极之渊再度神秘消失。“老臣,参见太子殿下,”</p>
洞渊中水流湍鸣,一個佝偻老者颤颤巍巍的向前稽首。</p>
“哎,”</p>
前方沉寂许久后,洞渊深处终传来一声叹息。</p>
“已是败国丧家之妖,哪里还敢称什么太子啊!”</p>
“不,太子,”</p>
佝偻身影闻言,咬着牙道:“一日为太子,您就永远是太子。太子殿下,难道您忘了淮水的故旧臣属了吗难道您忘了君上被囚龟山之恨了吗难道您忘了您那两位兄长的血仇了吗”</p>
“我,当然没忘!”</p>
昏暗的洞渊中,一头白首长鬐,雪牙金爪,形若猿猴的大妖,冷哼道。</p>
佝偻老者恨声道:“既然您没忘这国仇家恨,那您就该去向夏后氏讨还这笔血债。夏后氏让您亡国破家,您就该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让他夏后氏也尝尝这社稷倾覆,江山败亡之痛。”</p>
“夏后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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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猿幽幽道:“如果,我没有复仇之心,又何必在这個时候,来趟北海这滩浑水啊!”</p>
“只叹我现在势单力薄,只能搞些无关痛痒的动作,来恶心夏后氏,却难动其根本。”</p>
白猿亦就是无支祁三太子奔云,他又何尝不恨夏后氏。只是如今的奔云,早已不是当年的淮水三太子了,就是想要报仇,也是有心无力。</p>
就是如此,奔云也没放弃搞事,夏后氏天命传承七代,每代新旧交替时,奔云都会伺搅风搅雨。只能夏后氏气运尚存,奔云次次皆功败垂成,有两次差点被夏后氏察觉,若非奔云神通广大,脱身及时,没被抓個正着,只怕他现在已经在龟山和老父无支祁做伴了。</p>
佝偻老者低声道:“殿下,眼下有個天赐的会,不仅能向夏后氏复仇,更能重建淮水水国,就看您愿不愿争取了。”</p>
听其如此言语,奔云意味深长的看了佝偻身影一眼,道:“会什么会”</p>
佝偻老者直接道:“北海幽都之主,早闻殿下法力高强,勇冠四渎,为水国栋梁,妖中俊杰,故欲招殿下为婿,传承幽都基业。”</p>
“殿下,此天赐良也,您只要娶了幽都主,就能借北海幽国之力,召淮水旧部,进可向夏后氏复仇雪恨,退也可谋求重建淮水水国。”</p>
“北海幽国”</p>
奔云冷笑了一声,道:“我倒是忘了,你已经不是淮水左史,而是北海幽国相了。”</p>
“怎么,这是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p>
这以淮水旧臣自居的佝偻老者,赫然是北海幽国一妖之下万妖之上的国相。</p>
谁能想到,堂堂的北海幽国相,竟是无支祁党羽,淮水一系的死忠。</p>
幽国相再度稽首,言辞恳切道:“老臣世受淮水君之大恩,生为淮水之妖,死亦要做淮水之鬼。当年大战,老臣被天神所伤,侥幸脱身,流亡海外,后栖身幽国,不敢奢求什么富贵,只期留待有用之身,为我淮水水国出一份力。”</p>
“殿下,这确实是千载难逢之,幽侯仅有一女及笄未聘,殿下若娶了此女,就有了继承国祚的名分,再有老臣从旁辅佐,必可尽夺幽国基业。”</p>
“殿下,老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太一可鉴!”</p>
奔云冷冷的看着幽国相,突然道:“我幽侯怎能看破我的行藏,原来是你这老匹夫早有成算。”</p>
奔云家传的变化之术,乃是上乘的胎化易形法门。</p>
与寻常蜃幻之术不同,胎化易形之后变什么就是什么,变鸟兽鱼虫就是鸟兽鱼虫,变草木竹石就是草木竹石,不识胎化易形之妙的人,是无论如何都看不破的。</p>
奔云也是凭着这变化神通,几次逃脱夏后氏追剿。</p>
“正是老臣向幽侯告破殿下行藏,不如此,殿下如何娶幽都主”</p>
幽国相坦言道:“殿下,先前北海坠星,您虽在这从极之渊,想来也是知道是谁的笔。如今天下的形势,您比老臣更清楚,都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北海注定是您龙兴之地啊!”</p>
“龙兴之地,”</p>
奔云本就是无支祁与龙女所生的魔怪,半猿半龙,是龙兴也无不可。</p>
北海七十二妖国虽被帝杼夏,一式移星换斗抹杀半数以上,但历代根基尤在,正是现成的基业。只要奔云肯下心思,励精图治,召集旧众,完全可以借着北海幽国这個基本盘,一统北海七十二妖国。</p>
届时,奔云割据北海,坐拥百万妖众,大势将成。若是再推翻龟山,救出被镇压的无支祁,得到老父亲全力支持,除非是无支祁的命中克星夏禹下界,不然人间诸侯绝难与之相抗。</p>
如此,大业成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