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请看,这是本月内务府进人出的题卷。”</p>

    面前内务府的官员心翼翼捧着一沓试卷放在桌上,又退后了两步。</p>

    宝音看了他一眼,目光才放在纸上,翻开一页就看到下方的题目,这题目看着分外眼熟,不正是今年考核会计出的题吗</p>

    怎么,拿来考新人了,这是直接造了门槛堵死下五旗想上位的路子了</p>

    “这是给所有新人出的题”她一边往后翻,一边问。</p>

    官员忙道:“是,奴婢认为这内务府职位责任重大,没有真本事进来当差,万一出差错了,丢脸丢差事是事,误了主子们的差遣才是大事,所以这门槛应该适当提高一点,没有真本事,最好还是不要进来。”</p>

    宝音点头,“你得很有道理。”</p>

    官员心里一喜,“主子,您的意思是这次的题卷就用这份了”</p>

    “用吧,往后内务府招人都用同等难度的试卷,你得很有道理,内务府不是阿猫阿狗能进的,等这一批入职后,原本内务府当职的也得测试一番,跟账目打交道的同样要考会计知识。”</p>

    “不过的,停职回家,考了证再回来。”</p>

    此言一出,官员牙酸到不行,这命令要是传下去,整个内务府大概得出现大震荡不可。</p>

    还不等官员开口,宝音已经拿起来杯子,这是送客的意思。</p>

    官员见状只能低着头慢慢退了出去。</p>

    不提内务府那边的骚动,宝音又拿起了这次试题,她是一点都没觉得难。</p>

    她都为下五旗和外八旗搭梯子了,总不能降低难度将饭喂到他们嘴里吧</p>

    有向上爬的劲儿,那就努力学吧,男人自己努力,总比将姐妹献进宫,指望着走裙带关系来得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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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珠关注着宫中,也关注着山西的情况。</p>

    失去职位回家,他本来该沉浸在丢失权力的痛苦当中,最让他意难平的就是他倒霉的时候,叶赫那拉家的这位贵妃不仅没有帮他求情,还踩着他更进一步。</p>

    再回想纳兰佟桂怎么回的老家,他是真心惊了,贵妃这是一点也不顾娘家人情面,连血脉相连的生父和足都能抛弃,更不要他这个出了五服的堂伯了!</p>

    他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够操控这位贵妃,让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p>

    等退下来,他不断在家中复盘,才注意到了疑点,他倒台贵妃不一定插,但肯定也顺势而为了。</p>

    索额图出的这招,连他都觉得棘。</p>

    毕竟皇上越是宠爱贵妃,越无法容忍她入宫前有别人。</p>

    身为男人他很懂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心里定然会膈应。</p>

    贵妃不一定会失宠,但肯定会让皇上心里不舒服。</p>

    可结果却是皇上亲自帮着找证据,那出来状告贵妃的前未婚夫也没得好,落了个发配的后果。</p>

    这意味着贵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稳固如山。</p>

    明珠越想越心惊,当初他凭什么觉得贵妃会乖乖听话生下皇子</p>

    结果是什么</p>

    结果就是他被迫退离官场,儿子也成了贵妃里的一把刀。</p>

    现在皇上偶尔喊他入宫,也只是给老臣一个体面,稳住朝中老臣的一颗心罢了。</p>

    觉罗氏一脸难看从外间走进来,对着明珠就是一阵抱怨。</p>

    “看看你那好儿子,人都走了,还留着人防备我。”</p>

    明珠回过神来,“你去大石桥了”</p>

    觉罗氏指着身后跟进来的丫鬟道:“我听儿有些咳嗽,送了些药材和厚衣服过去,你儿子可真是好,提前安排了人在那守着,我刚进胡同就被人拦着了,大爷交代了,不许人进去!”</p>

    明珠叹了口气,“都过你几回了,有空多管管揆方,大石桥是你儿子房里人,官氏自己都不在意,你多管闲事做什么”</p>

    觉罗氏想到自己才六岁的幼子,正是调皮爱玩的年纪,顿时语塞。</p>

    “我这也是为他好,算了,不管就不管,我以后不多管闲事了!”</p>

    她气咻咻转身离去,明珠想起不久前儿子的来信,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p>

    跟明珠的失意不同,索额图可是满面春风,容光焕发。</p>

    前不久他从太子那里得到了准确消息,明年开春皇上就会御驾出征,到时会留太子监国。</p>

    这明什么</p>

    皇上还是很看重太子,太子的地位还是很稳固。</p>

    没了明珠,大阿哥就是秋后蚂蚱,想蹦跶也蹦跶不起来。</p>

    再看看的就是十阿哥,可十阿哥年幼,等长大什么都晚了,拿什么跟太子争夺</p>

    只要宸贵妃没有皇子,太子的位置就稳如泰山,这让索额图如何不开心</p>

    可高兴的劲头上总有扰人雅兴的事情发生。</p>

    府上大管事面露焦急,步伐匆匆走到索额图身边,俯身在他耳边声禀报了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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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额图神色难看,猛地一拍打椅子。</p>

    “可恶,这事可有查出是谁出的”</p>

    这年头什么最赚钱是地里出的那点看老天爷脸色的仨瓜俩枣,还是辛苦经营的铺子</p>

    都不是,最赚钱的是海上贸易,一万两的货物,能换回最少十倍的回报。</p>

    京城里稍微有点根底的人家谁不知道这么个赚钱的买卖</p>

    以前朝廷施行海禁,只有沿海的有胆子走私,现在海禁开了,肥肉被谁吃了大家心里都有底。</p>

    这光吃肉,不还留了一口汤</p>

    江南士绅这一通气,大家伙儿才知道还有这样一本万利的买卖。</p>

    这回过神来才发现某个钱篓子富得流油,要知道海禁未开之前,她名下的商行可是独霸了海上贸易一年!</p>

    一年那银子还不跟发大水一样往她怀里流</p>

    这两年自己组建船队往南洋跑的越来越多了,船队一多,难免就带来了南洋那边的消息,关于贵妃的势力在南洋占了一个海港还跟洋人商行打起海战的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p>

    其他人跟贵妃没仇,赫舍里氏可不一样,当家人索额图可是三番两次针对这位贵妃,两家早成血海深仇了。</p>

    到了海上就是人家地盘,索额图想要多赚点银子,毕竟他身后还有个太子要养。</p>

    等太子正式踏入朝廷,那缺的银子海里去了。</p>

    银子怎么来卖官鬻爵的事被明珠包揽了,他目光不由对准了江南的织造局。</p>

    织造局是皇上的钱袋子,暂时不能动。</p>

    四处找财路最后盯上了海运,恰好江南有士绅想要组建船队打破闽地和两广的围堵。</p>

    一个有权,一个有钱,双方一拍即合,他出了一万两银子换来了十万两货物,只要这趟安全归来,他少数能拿回近百万的回报,谁能想到这船才出去一个月就带回来船翻了的消息</p>

    这是冬天又不是风暴多的夏季,哪里来的狂风将三千料的大船掀翻</p>

    他怒不可遏地猛拍桌子,“我要去见皇上!”</p>

    他这回是真怒了!</p>

    一封加急信件以最快速度传递到了宝音里。</p>

    抽出信,宝音差点没将嘴里的奶茶喷出来,她睁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什么西洋景。</p>

    “这年头庞氏骗局都出来了”</p>

    信上大致内容是,江南出现了一群人,以筹集资金出海为由骗取第一笔投入资金,再以船沉海为由带着钱消失得无影无踪。</p>

    这个骗局之所以没有被看穿,就是骗子打着自己是士绅的名义,还有官员佐证其身份。</p>

    拿到头一笔资金也是光明正大采购丝绸和瓷器,只交付了很少的定金,约定三个月后结账。</p>

    船拉着货物也是在众目睽睽下驶出港口,从头到尾看这笔项目都没有问题。</p>

    但是三个月后,赊账的丝绸商和瓷器作坊跑来要账,那士绅早逃之夭夭,随后就有船失事的消息传上了岸。</p>

    船后面列了银钱和货物折合后大概被骗近百万银子。</p>

    这么大的一笔数字怕是古往今来都很罕见。</p>

    信中还提到受害者已经报了官,那最初站台的官员也是让假冒,官服和印章都是假的,如今江南那边闹得人心惶惶。</p>

    最后是问这船他们要不要拦截。</p>

    宝音明白到这些人只有商行有这个力量。</p>

    台/湾、日本、香港、新加坡可都有商行的足迹。</p>

    这船从东海跑的,只要船没出事,迟早被商行逮着,关键是商行要不要掺和这件事。</p>

    宝音凝眉沉思,若是放任这群人嚣张下去,接下来此类骗局怕是接二连三爆发。</p>

    乾清宫的太监喘着粗气跑进来,“娘娘,皇上在南书房召见您。”</p>

    宝音觉得有些奇怪,自从搬到养心殿,他有时会将政务搬过来,她已经很少去南书房了,更不要还是以这种正式召见的方式。</p>

    肯定有情况。</p>

    她紧着眉头问太监,“珠子,南书房都有谁在”</p>

    珠子年纪不大,在乾清宫做跑腿的活,圆圆脸蛋长得很喜庆。</p>

    他睁着圆圆的眼睛道:“方才索额图大人进了南书房,南书房还有几位侍读学士,没旁得人了。”</p>

    宝音点头,见孩年纪不大就进宫,随口吩咐道:“端盘蛋糕给他甜甜嘴。”</p>

    完便往门外走去。</p>

    沿途宫人在清扫积雪,有水洼的地方也把水给化开再扫掉,就怕滑到哪位主子。</p>

    宝音呼出一口白气,进了乾清宫门后往西边走了几步就到了南书房。</p>

    身后的上书房还能听见臣子给皇子们上课的声音。</p>

    一踏进南书房门,就看见索额图跪在地上,一脸的悲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