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往日词今时歌（为盟主白帝楼弟子加更）</p>
“奇哉怪哉，这歌谣诗不似诗，曲不像曲，却如此朗朗上口，竟颇有诗三百的意味。”武平军总管完颜阿邻感叹道。</p>
完颜元宜没有搭话，实在的，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搭理这个草包。</p>
完颜元宜也是久读诗书，满腹经纶之人，在他看来，诗词歌赋都是用来载道的，没有本质的区别，纠结于文体有什么卵用</p>
最重要的是要有情！</p>
而这首大河即使全篇都是大白话，却是强烈情感的浓缩，胜过那些口水打油诗万言！</p>
没见到歌声唱完一遍之后两岸鼓声渐止，两遍之后就有人跟随哼唱，三遍之后无论宋金竟然都有人高歌相和吗</p>
“撤回来吧这一阵俺输的心服口服”大江西岸的高台之上，完颜亮用马鞭子拍着膝盖，在歌声中打着拍子。</p>
“陛下”完颜阿邻刚想些什么，却被完颜元宜隐晦的踹了一脚。</p>
“斩了俺十名勇士，两人齐上竟然拿他不下，确实厉害。”完颜亮仿佛没看见两名近臣的动作，抬起马鞭指了指立于尸首中央的辛弃疾：“让他走罢。”</p>
“陛下，那名唱歌之人”完颜阿邻想了想，也觉得放箭射死这名宋军勇士简直是里子面子一起丢，也换了个话题。</p>
“也一并问问名字。顺道再问问那水军主将是不是李道，他们愿不愿意投靠我大金。功名利禄，俺都给得起。”完颜亮淡淡道。</p>
见文武还是有些愤愤，完颜亮笑道：“俺早跟你们过，南朝风物不可觑，而你们却被淮南西路的胜利蒙了心，打赢王权这种懦弱人，有什么好高兴的”</p>
“现在也好，输几场，去一去军中骄娇二气，总比因此一败涂地的要好。”</p>
“你们也别不服，不管是江对岸组织溃军反扑的虞允文，还是名高歌之人。或文或武，或文华或勇气，你们谁敢自己稳压他们一头”完颜亮笑容收敛：“毛遂自荐，俺高低给他个恩典。”</p>
无人敢应声。</p>
“咱们大金一般是能者为先，达者为上。宋人却是反过来了，他们最高层基本上都是纯废物，而越是底层，越是危险，越是强大。”完颜亮继续教训道。</p>
他在完颜郑家拐着弯的谏言之后，也发现连战连捷之下，他的将军们都有些飘了，这可不行，几块硬骨头还没啃下来呢：“就比如那岳鹏举，他最后一次北伐时，宋朝皇位上哪怕栓条狗，咱们现在已经在辽东吃雪了。那赵构连条狗都不如。”</p>
“可赵构是废物，秦桧是软蛋，韩世忠也是吗岳飞也是吗吴氏兄弟也是吗”完颜亮终于破口大骂：“再次一点的，你们谁比得上刘锜谁胜得过成闵谁压得住吴拱你们也就配跟刘光世之流交交。”</p>
“那狗屁王权比他娘的刘光世好点有限，击败了他看把你们能的，就像天上地下无双了一般。”完颜亮铁了心的想要借着此次战斗失利，整肃一下军纪：“呸，俺他娘的都替你们臊得慌！”</p>
喷了一阵口水后，完颜亮平静下来，见完颜阿邻依旧跪在地上，而其余文武都噤若寒蝉，还是愤愤而言：“戒骄戒躁，懂吗硬骨头还没啃下来得意什么若军中还是这个死样子，信不信俺先拿你这个总管开刀”</p>
完颜阿邻抖如筛糠。</p>
“明白了吗明白了就快滚去做事！”完颜亮想了想补充道：“拿着礼物，分赠与这些宋军好汉！”</p>
‘咚’完颜阿邻叩了一个响头，噔噔几步从土台上跑了下去。</p>
苏保衡在一旁冷眼旁观，虽然不发一言，却也有些腹诽。</p>
军中骄娇二气的源头，不就是完颜亮本人吗</p>
呵斥部下再多次，也架不住完颜亮本人拍板作极其冒险的战略决定，就比如在宋军在上游依旧有水军的情况下，让金国水军冒险入大江，并且随军行动，这种战略安排简直就是赌博，赌江上所有宋军都如同建康水军总管张广一样废物。</p>
现在出来个李道，二话不正面与金国水军开战，其实已经算是赌输了一半了。</p>
然而，这种战略决策根本不是完颜奔睹、完颜元宜之流能够改变的。</p>
他们所能做的，无非就是忽略掉这些危险，向军士宣传‘大金天下无敌，敌人尽如草芥’之类的言语。</p>
长久以往，军中怎么可能不会有骄娇二气</p>
想到这里，苏保衡也觉得有些百无聊赖。</p>
他也是无能为力之人，又有什么资格去笑话完颜元宜他们呢。苏保衡有心性有能力有段，面对这么个君王又有什么办法呢唯独所念完颜亮简拔自己于微末，必将为之尽心竭力效死罢了。</p>
辛弃疾站在洲上，冷冷看着金军营寨水门再次洞开，一艘商船改造的船只缓缓驶出，其上一杆‘武平’大旗迎风飘扬。</p>
从上面传来一阵锣声，前来挑战的金军如蒙大赦一般驾船返回了水门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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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宋军的四艘车船也不甘示弱，也向前行进了二百步，与金军那艘仅仅八丈的车船遥遥相对。</p>
“我乃武平军总管完颜阿邻！”完颜阿邻站在船头，也不惧任何危险，盯着辛弃疾大声喝道：“来将可通姓名”</p>
“我为山东天平大军都统耿京麾下踏白军统制官，汉将辛弃疾。”</p>
“大汉已经亡了千年了，从未听过还有余种。”完颜阿邻不信：“兀那汉子，你莫非是从桃源里蹦出来的”“汉人在，汉家天下就亡不了！”辛弃疾不耐烦的回道。“你若战便战，若想收敛尸首也随你，哪来如此之多的废话！”</p>
“今日我大金输了一阵，我们认，我们也输得起！”完颜阿邻却也不恼，挥让几艘跟来的船划上洲去收尸，口中继续朗声道：“不知是哪位太尉统领水军又不知是哪位壮士在唱歌”</p>
“老夫是洞庭湖李道！”李道闻言遥遥相对。</p>
刘淮也不甘示弱：“爷爷乃是山东靖难大军都统刘淮！”</p>
完颜阿邻依旧不恼，继续道：“我大金皇帝求贤若渴，若是以礼来降，赏赐官爵皆不会少”</p>
“滚！”</p>
“滚！”</p>
刘淮与李道几乎是同时轻蔑出口，连带着宋军车船上的士卒也是一阵鼓噪。</p>
“尔等也是好男儿，何苦为赵宋官家卖命”待到声音渐，完颜阿邻强忍怒气，再次高声劝道：“那一家子哪个不是昏君岳飞此等英雄都能冤杀，秦桧这等人都能重用，还有何事是这帮王八干不出来的。由此可见，赵氏天命已失，实乃天下之大幸。”</p>
刘淮刚要冷笑驳斥，却听到身侧的李道高声吟诵起一首诗来。</p>
正是：</p>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p>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p>
这首词正是岳飞的另一首满江红。</p>
完颜阿邻当即张口难言。</p>
还能什么呢</p>
这首词已经将所有的话完了。</p>
今天这些汉人在此地与金人战斗到底，不为名，不为利，不为赵家江山，也不为官职爵位。</p>
是为了那些膏了锋锷的军卒，是为了那些填了沟壑的百姓，是为了荒废的城郭，是为了被屠光的村落。</p>
是为了替死难者讨回公道，是为了让生者不再遭遇这一切！</p>
自靖康而来，大宋百姓死难者何止百万千万难道不是金军率先举起的屠刀吗岂是一句赵氏无德失却天命就能轻轻带过的</p>
远远听闻对话的完颜亮长叹一声，带着文武官员走下了高台。</p>
岳飞虽然殒了，但他的一言一行，一字一句依然在影响着所有人。</p>
没必要再听了，这些宋人是不会投降的。</p>
“好好个牙尖嘴利！”完颜阿邻顿了顿，挥让洲上一名捧着长木匣的金军向前，在辛弃疾面前打开长匣，四柄半米长的短剑并列其中。</p>
“蒙兀人有句话得好，宝刀就要给真正的勇士。”完颜阿邻道：“我家陛下原以为，此次南下，能高看一眼的无非李显忠与刘锜两人，谁知在采石矶竟然遇上如此多的好汉。”</p>
“这四柄宝剑，皆是大金国能工巧匠所锻，赠与刘都统、李统制、辛统制还有江对岸的虞舍人。若有一日，尔等回心转意，可持此物向我大军投降，自会予以优待。”完颜阿邻照本宣科的完，还是忍不住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硬到底，早晚，我会从你们尸体上将这四把宝剑拿回来！”</p>
“且观之！”</p>
辛弃疾接过木匣，拔出插在地上的长槊，走上了来接他的舟。</p>
完颜阿邻冷哼一声，车船随后转向，向着金军水门驶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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