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叛徒亦为首</p>
神威军加上徒单贞的部族兵，加起来大约有一万一千正军。</p>
与其他两军相比，神威军并没有按照之前的规制重新补充人马，以至于武安、武捷军都是一万出头的正军，而神威军只有八千余人。</p>
这倒不是萧琦过于自大，觉得自家八千兵马也可以包打天下，而是因为他麾下的兵马大多是契丹与女真的猛安谋克户出身，比较排外，补充一些汉儿进去战力很有可能不增反减。</p>
若是补充些汉儿谋克，又有人担心神威军中汉人会压过其余族人一头，忠诚度也不会太高，所以也就一直拖延了下来。</p>
即便萧琦是一军之长，也不可能跟全军的意志硬顶着干。</p>
而徒单部族兵那就更加明了了，都是徒单部出来的，想要补充就得回到辽东去抽丁。</p>
不过即便这些金军编制不完全，但是一万多正军加上数千民夫也足以被称为两万大军，人一过万无边无沿，当这支大军以生力军的姿态抵达须城之时，立即让武安军全军振奋，也同时让须城守军陷入了巨大恐慌。</p>
十一月一日，邵进脸色惨白的看着城下越来越厚实的金军营地，嘴唇蠕动着，想要一些鼓舞军心的言语，却因为自己心中畏惧异常，一时间连话都不出来了。</p>
一旁的孔端起同样脸色苍白，至于他为何如此姿态，倒也有个很直接的原因。</p>
在前日金军的一次猛攻之中，孔端起也抄刀子上阵了，不过一个照面，大腿就被金军砍了一刀，被亲兵架着逃了回去。</p>
“孔先生，你咱们的援军什么时候才能来”邵进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咱们的军情已经传出去这么久了，节度为何不派遣援兵来”</p>
孔端起神色难看的道：“除了因为节度想要先攻下大名府，再以全胜之姿来为须城解围，还能如何呢”</p>
邵进嘴唇颤动了几下：“就不可能是因为咱们的信使被杀了吗”</p>
即便百忙之中，孔端起还是差点被邵进气笑了。</p>
“须城与周边断了这么久的联系，难道其余人都是瞎子吗怎么可能不来探查探查清楚又怎么可能不向节度报信”</p>
“就算周边之人全是颟顸之辈，但自须城到前线的书信与军令全都断绝，难道节度会不起疑心吗”</p>
到这里，孔端起叹了口气：“节度那里也难，若此时不攻下大名府就转头回来，那么大军的士气就要不得了，就算能赶来，长途奔袭，也是败多胜少。”</p>
邵进猛然锤了一下城垛，咬牙切齿的道：“宋国与忠义军是在干什么为何让如此多的金贼安然北上！”</p>
武安军围城的时候，邵进其实有些心理准备的，因为按照刘淮传达的情报，徐州金军有个主心骨后，没有任何动作才是不正常的。</p>
但现在又有一万多金国正军抵达须城是什么鬼</p>
竟然没有一丁点牵制，该不会是宋军与刘大郎一起坐视天平军打生打死吧</p>
邵进心中思绪翻腾，与此同时，须城中的天平军却越来越慌乱，以至于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就流言四起。</p>
有的金军已经把耿节度的主力杀败了。</p>
还有的金军之所以能北上，就是因为宋国不管山东了。</p>
更离谱的徐州金军已经将忠义军、靖难军的主力围杀在了彭城之下，所以才有余力来攻打东平府。</p>
不管是哪种谣言，都对军心士气造成了巨大的损伤。</p>
然而对于孔端起来，最可怕的却不是谣言的内容，而是他想不明白谣言是怎么起来的。</p>
须城已经被军管，商业活动停滞，不仅仅有最严格的宵禁，百姓也待在屋中，无事不得外出。</p>
谣言是如何这么快就传得到处都是的</p>
“军粮还剩许多，但是城中百姓却有些乏粮，是否要孔先生”府衙之中，张楠抱着一本文书，着城中粮食状况，见到孔端起神游天外，不由得轻声呼唤。</p>
孔端起回过神来：“哦你继续”</p>
张楠却没有继续刚刚的汇报，而是看了看身后的一些官吏，见他们离得比较远，而且正忙着中活计后，立即上前一步，低声道：“孔先生，莫要因为金贼抵达而担心，须城是坚城，又有大军镇守，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攻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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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端起微笑摇头，却因为这个动作而牵动了伤口，不由得疼得龇牙咧嘴：“阿楠，我哪里是担心这个”</p>
他刚刚想城中流言之事，张楠闻言却再次向前一步，几乎贴着孔端起的身前案几：“至于宋国是否有援军之事，孔先生也莫要忧心了，事到如今已经是一团乱麻，谁还会追究这些事情而且”</p>
着，张楠的声音进一步压低，几乎如同蚊呐：“而且，咱们又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p>
孔端起悚然而惊，心中却猛然想起了城中的流言。</p>
他的目光在张楠脸上扫过，随后又缓缓看向了府衙中的其余官吏。</p>
不知道何时，十余名官吏已经减缓了中的工作，同时抬头看向了孔端起。</p>
往日一个个熟悉的面容，此时在孔端起的眼中竟然犹如鬼魅般凶恶可憎，以至于在如此温暖的府衙之中，他竟然微微战栗起来。</p>
“你们且继续商议，我回一趟府中换药。”孔端起强笑着起身，拒绝了张楠的搀扶，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府衙。</p>
他抬头望着天空，只觉得阳光惨白刺眼，一时间竟不知道何去何从。</p>
片刻之后，孔端起登上了马车，对马夫道：“回府，快一些！”</p>
回到孔府之后，孔端起第一时间来到后院去寻移剌道。</p>
移剌道虽然依然在院中晒太阳，却没有闭目养神，而是中拿着一本书卷，眯着眼睛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在假寐。</p>
“哦孔先生来了”移剌道将中书卷放在了一边，对孔端起笑道：“伤口可见好”</p>
孔端起拄着拐杖，冷哼一声：“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个。”</p>
移剌道笑容不改：“那就是因为我大金主力兵马兵临城下，城中流言四起，并且城中豪强大户也不稳当了”</p>
孔端起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叹了一声：“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是我孔府漏成了筛子，还是你果真是智几近妖，竟然次次都能一眼勘破局面，并且的分文不漏。”</p>
移剌道这次则是畅快大笑了，直笑到上气不接下气后方才止住：“孔先生啊孔先生，在井底是见识不到江海之大的。你我洞若观火，智极近妖，却不知此事易如反掌，若是我大金朝臣在此，早就看出我的伎俩了。孔先生，我且问你，当时我在东阿拦下你时，我只有一人一仆罢了，使节团的其余人，你可曾想过都去哪里了吗”</p>
孔端起再次沉默良久，方才道：“都已经到了须城是吗”</p>
移剌道摇头：“自然不是，而是去联络东平府的豪强大户，并且给他们做出了承诺。”</p>
“如同我跟着孔先生到须城一样，这都是闲子罢了，目的就是给诸位另一条路。”移剌道伸出了两根指，示意此时有两条路存在了：“天平军得势之时，诸位自然不会走我们这条路，可如今”</p>
孔端起叹了口气：“事态艰难了，无论是我们个人前途，还是天平军的前路，都艰难了。”</p>
着，孔端起竟然落泪，片刻之后，泪如雨下：“全全都是因为我因为我贪恋权位，为了掩盖宋国不能出兵这一个谎话，只能不断用别的谎言遮掩，到最后最后害了天平军，害了耿节度”</p>
到最后，孔端起瘫坐在地上，掩面而泣。</p>
移剌道缓步向前，来到孔端起身前，他虽然依旧是个囚徒，却像座大山般压迫感十足，居高临下的看着孔端起：“孔先生难道想为天平军殉死不成”</p>
孔端起擦了一把眼泪，缓缓站起来道：“自然不是”</p>
着，孔端起狞笑起来，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泪水，使得表情分外诡异：“就算是当叛徒，我也要当领头的那一个！我要彻底掌管东平府！”</p>
移剌道微微一愣，随后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他拍着孔端起的肩膀道：“的好！大金已经决定在山东分封猛安谋克，如齐国故事，将东平府与你又何妨”</p>
孔端起笑容更加狰狞：“我这就去联络其余人。”</p>
移剌道笑着摇头：“莫要主动去联络他们，等着他们主动找上门才行。”</p>
见孔端起目露迷茫，移剌道耐心解释道：“城中流言升起，却哪里是我那些随从的本事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哪里能如此利索的传流言却又不被擒获此必然是城中大户所做！且等着吧，最迟今日夜间，就有人来寻你了。”</p>
孔端起呆呆点头，刚要什么，却听到有仆人在园外大声道：“阿郎！有客人来，是张楠张三郎带着县里的官人们。”</p>
移剌道笑容更甚：“啧啧，这东平府地方不大，却是人杰地灵啊！”</p>
孔端起一时间也只能讪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