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水灾浩浩黎庶穷困</p>
事实证明，半场开香槟并不是什么好习惯。</p>
十二月十四日，就在浮桥已经铺好，六千余汉军已经集结完毕，并且将黄河与雎水之间的散兵游勇清扫一空之后，游骑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p>
武捷军在渡过汴水之后，掘开了北侧大堤。</p>
这次武捷军吸取了在徐州的经验，也没有召集民夫，在夜间悄默默的就将事情做了。</p>
而且汴水河堤自然不如苏堤那般坚固，以至于真的让武捷军在一夜之间就办成了。</p>
即便汴水的水量已经由于黄河的折腾而极大减少，却依旧算是中原有数的大河，数道河堤垮塌之下，河水瞬间淹没了自柳子镇到静安镇之间长达百里的土地，甚至连符离城，也就是如今的宿州州治都淹没在了一片洪水之中。</p>
这些河水虽然不至于让整片平原变成泽国，却也是使得所过之地泥泞不堪。</p>
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在寒冷的冬日连火都生不起来，仅仅一日夜之间，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冻饿而死了。</p>
面对如此情况，刘淮自然是恼怒异常，恨不得直接绕路渡过汴水，将蒲察世杰擒过来千刀万剐。</p>
可莫时间上来不来得及，民夫运送的辎重如何绕过这一大片泥巴地，就如此多的灾民，难道就要弃之不理了吗</p>
如果刘淮不在这里也就罢了，但他既然在这里，就不能对这些灾民视而不见，否则‘立纲陈纪，救济斯民’的政治纲领还要不要</p>
政治领袖抛弃政治纲领，如同旧社会寡妇扔了独子一样，属于找死的行为。</p>
“传我军令，分散兵马，以雎水南岸为界，收拢百姓。民夫在高地建立营地，砍伐树木，建立屋舍。后方的粮草也莫要运到此处了，沿着雎水进行转运，补充至百姓营地。”</p>
刘淮脸色阴沉的下达了命令，最后对辛弃疾道：“五郎，此地就全权交予你了。”</p>
辛弃疾拱应诺。</p>
“张四郎，你带五百飞虎军，随我去宿州城。”</p>
张白鱼也不敢怠慢，立即转身去点兵。</p>
刘淮思量片刻后，方才狠狠道：“蒲察世杰这厮，当真的突破了底线，再传我的将令，随露布传向各地，蒲察世杰天地难容，若谁能将他首级送到我面前，我将亲自以高官显爵、万贯财货相谢，决不食言！”</p>
罢，刘淮也不再多言，驱马向南，沿着浮桥渡过了雎水。</p>
在五百飞虎军的护卫下，不过刚到午后时分，刘淮就忍着一路的寒冷泥泞，来到了宿州城下。</p>
“我知道你有办法进城，不要去寻那些女真官员，直接找本地出身的吏员军兵。”</p>
刘淮率领兵马立在一处高地之上，指了指符离城，对身边一名宿州吏道：“你去告诉他们，金贼都要用此等方法，杀尽宿州上下百姓了，难道他们还要为金国卖命”</p>
吏是被刘淮从一处水洼中捞上来的，闻言直接叩首道：“刘郎君，俺得你大恩，必将回报！”</p>
罢，吏拧了一把因为跪地又变湿的衣服下摆，随后趟着水绕过了符离城外的护城河，随后来到一处城墙下，仰头大喊起来。</p>
不多时，城头也出现了一些人，见到城下吏之后，将一个硕大箩筐绑上绳子扔了下来，吏坐在其中，不多时便已经抵达城头。</p>
刘淮这时候方才有时间观察符离城周边地势。</p>
汴水并不是在符离城旁决口，而是在上游一处盆地，因为有护城河保护，所以即便符离城靠近汴水，倒也没有被彻底淹没，只不过护城河也是多年没有清淤，所以汴河的水还是蔓延到了城池下方。</p>
刘淮估计，城中的低矮区域应该已经淹了一部分了，即便有城门所阻挡，却哪里能拦得住无孔不入的洪水呢</p>
果如刘淮所料，不过半个时辰之后，城门大开，几名员外打扮的文士还有几名青衣打扮的吏员，外加十几名佩刀披甲的武士踏着寒冷刺骨的冰水，来到大军左近。</p>
随后被甲士拦下，收缴所有兵刃之后，这些人方才来到刘淮身前。</p>
为首的中年文士不顾鞋子与衣摆已经湿透，跪倒在地，双将一个包裹打开，从其中取出一方印绶与几本文书。</p>
“禀刘都统，宿州知州印信，宿州官吏黄册皆在此，宿州请降。”</p>
“还请刘都统，救一救汴水，救一救宿州！”</p>
其余人也都伏地大呼：“请刘都统救宿州！”</p>
刘淮没有接过印信，也没有答应这些人的请求，而是直接问道：“你是何人是宿州知州大周仁，还是宿州通判蒲察徒穆”</p>
这二人算是宿州的一二把，在历史上的隆兴北伐中，被邵宏渊围在了虹县，却最终向李显忠投降，成为了李、邵二人龃龉的起因。</p>
为首的中年文士摇头以对：“这二人都已经跟着蒲察狗逃了，城中的流官也都跑了，臣下乃是符离县主簿刘时，是宿州本地士人，带领这些乡人，向刘都统请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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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刘时膝行向前两步，双捧着黄册与印信向前伸了伸，仿佛担心刘淮会拒绝一般。</p>
在历史上，李显忠在攻破宿州之后，就是让刘时暂代的宿州知州。</p>
刘淮对此当然是没有印象的，却不妨碍他立即就从刘时的站位与职位上分析出来了此人的身份。</p>
这厮必然是宿州有数的豪强之家。</p>
也因此，刘淮也没有给这厮好脸色，看着符离城半晌之后方才道：“刘主簿，你可知道，这已经不是金贼第一次想使用这等阴损招数了吗”</p>
刘时浑身一颤，连连摇头。</p>
刘淮也没想让刘时回答，只是自顾自的道：“金贼想要在徐州挖开苏堤的时候，徐州士民群起围攻，硬生生的将金贼打跑了，而你们宿州士民呢”</p>
刘时鼓起勇气道：“刘都统，士民是不应该作苛责的”</p>
“刘主簿。”刘淮打断了对方的言语，声音加重：“应该民不应该受苛责，但你们这些士，平日百姓供养你们，官府敬重你们，到了这种千钧一发之际，又有何作为呢”</p>
刘时心中惶恐起来，却偏偏依旧得双举着印信与黄册，也不敢放下，一时间汗流浃背。</p>
金军刚走，汉军就要继续来祸害宿州了吗</p>
刘淮继续道：“刘主簿，其实这些都可以用怯懦来敷衍过去，毕竟人人皆有求生之念。但我还有一点不解”</p>
着，刘淮指向了汴水：“我麾下也有治水的人才，他们为了弄清一条河的水文，殚精竭虑，风餐露宿，实地访谈考察，往往要过上数月才能成功。</p>
这条汴水绵延千里，沿途路过有高有低，有的是河堤，有的是河滩，在黄河决口之后更是水文复杂。武捷军一群初来乍到之人，是如何知道从哪里掘开堤坝，就能淹没符离县全县的”</p>
刘淮终于看向了刘时，以及他身后明显有些慌乱的其余人：“刘主簿，你究竟是谁告诉金贼的是普通百姓又或者是金国的流官总不能是那蒲察世杰有他心通，能预知因果吧”</p>
刘时更加汗流浃背。</p>
除了蒲察世杰有特异功能这种明显是笑话的言语之外，其余两种人也不太可能，普通黔首与金国流官哪有这本事</p>
那就只能是本地大户豪强了。</p>
不管做出此事之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是他们是被逼无奈，既然做了，那就已经站在了宿州士民所有人的对立面。</p>
该不该清算！</p>
太应该了！</p>
可刘时也是官面上的人物，如何不知道这就是标准的政治风波开端呢</p>
到时候很有可能演变成瓜蔓抄的！</p>
事实上刘淮也是如此想的。</p>
汴河大堤被掘开，真的是因为豪强使坏吗</p>
这倒也不一定，没准就是金国流官对于文书比较认真，知道每年堤坝修补的地点呢没准是有寻常百姓被逼问呢没准是蒲察世杰真的运气极好呢</p>
都有可能的。</p>
但关键在于，刘淮要以此事为政治上的抓，来清理一遍宿州的民政。该抓的抓，该杀的杀。</p>
这与豪强大户他们本身究竟是善是恶无关，而是因为他们掌握着大量的生产资料，如果不想办法从他们中夺过来，宿州受了兵灾与水灾的百姓该怎么办</p>
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吗</p>
这也就是历朝历代都要抑制豪强的根源所在了。</p>
用一句后世电影中的话来，那就是：这无关私人恩怨。</p>
如果刘时能牵头来做此事，那再好不过。可若是刘时敢敷衍过去，那么刘淮就要先拿刘时开刀了。</p>
“臣臣愿为刘都统查明真相”在犹豫片刻之后，刘时还是咬牙下定了决心。</p>
“不，不是为我。”刘淮再次十分不礼貌的打断了刘时：“是为了宿州士民查清楚元凶罪魁！”</p>
“是！是！”刘时已经被彻底压服，只会连连称是。</p>
刘淮到了此时终于伸接过印信与黄册，对着跪倒在面前之人道：“都起身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