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p>
拨开眼前飘浮的黑烟，涌入鼻腔的空气也依然混浊不堪。</p>
一股浓烈刺鼻的臭气弥漫在周围。</p>
四周漆黑一片。</p>
轰——</p>
索莉娅在中凝聚魔力。</p>
靠着魔法产生的微光，这才勉强能看清身边的事物。</p>
目及之处，到处都是脏旧破败的地下排污管道。</p>
污秽与烂泥遍布。</p>
——真恶心。</p>
索莉娅皱着眉。</p>
是地下城特有的环境。</p>
灰街下方的地下城范围相当大。</p>
容纳足足三百万人的区域仅仅只是城建规划中的一部分。</p>
有更多从未探索的区域。</p>
因远离地面并且通风不良，所以依然保持着无人居住和管辖的状态。</p>
大致观察四周，到处都看不到任何有人生活的痕迹。</p>
看来自己是被那个恶魔带到无人区了。</p>
“喂——”</p>
呼唤声传出很远，分散在各处管道内回荡。</p>
没有回应。</p>
恶魔</p>
好像九魔徒里就有两个恶魔。</p>
还有他刚才让我偿还契约上任魔王到底交易了什么啊！</p>
“你已经将灵魂抵押给我了，魔王。”</p>
黑雾中，男人的脸迅速浮现。</p>
“这就是你曾向我契约的代价。”</p>
先前那名伪装成骑士的恶魔已经褪去了装扮。</p>
裹着黑布从雾气中走出的男人，没有独属于恶魔的角与血红色皮肤。</p>
除了那块烙印在额角的疤，与正常人根本别无二致。</p>
“”</p>
索莉娅愣了一下。</p>
灵魂？</p>
啊？</p>
“哗——”</p>
一缕黑烟在索莉娅面前凝聚，化为一封契约书落在索莉娅中。</p>
原本上面的内容全是魔族文字，但为了方便她能看懂竟逐渐变换成了缇鲁通用文字。</p>
署名处并没有写下任何人的真名，但唯有那个血色印——</p>
上面所析出的灵魂气息，毫无疑问就是魔王的。</p>
恶魔的魔力来源于契约。</p>
与精灵魔法和人造非标魔法不同，是魔力源极其特别的契约魔法。</p>
不需要具体魔素凝聚魔力，而是在双方灵魂上刻印下契约权威。</p>
契约双方都无法造假，一旦契约结束，恶魔将得到契约者的灵魂力量。</p>
所以这份契约上留下的魔王气息绝对不会是假的。</p>
“你用灵魂为代价，与我签下契约，利用恶魔的力量为你铲除所有敌人。”</p>
索莉娅一惊。</p>
因为他所的，和契约上的内容完全一致。</p>
“我明白你已记不得过去，因为这份契约曾因你的灵魂消散而失效。”</p>
“自我介绍一下吧。”</p>
“我曾是你的第九位魔徒，是你中不为人所知的利刃。”</p>
第九魔徒？</p>
恶魔奥顿！</p>
那个邪恶又残忍的刽子！</p>
“不为人知的利刃？”</p>
可拉尼娅和帕斯丁都曾表示魔王是一位极其温柔的人。</p>
这样的人会</p>
“魔王多么博爱的称呼啊”</p>
恶魔奥顿走到她的面前。</p>
从那双红色的双眼中仿佛又看到了曾经的嗜血恶魔。</p>
“万魔之王啊，魔族的救世主啊——这些悦耳的词汇无一不是赞颂王的存在。”</p>
“但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一位君王不可能仅凭着善与爱，就让遭到全世界驱逐的种族重新联合为一体。”</p>
奥顿一把捏住了索莉娅的腕。</p>
“你重新取回了黑色的火，即使你暂时用不熟练，可你应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是愤怒与恨。”</p>
“需要正面形象的魔王不会亲自脏了自己的，所以，魔徒委员会才会有那么多可有可无的成员。”</p>
“我，雅各布，还有已经战死的前任第七魔徒贾昆。”</p>
“——所有的罪恶由我们背负，所有的血腥由我们沾染。”</p>
“这条契约，也正是为此而签订的。”</p>
奥顿伸出。</p>
看着自己上所生长的人类指。</p>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悲伤的情绪。</p>
过去那个杀人如麻的恶魔早已去而不返了。</p>
“曾经，我以为是自己占了便宜。”</p>
“既能够得到强大灵魂的契约奖赏，又可以在无休无止的杀戮中享受快感。”</p>
“但后来，魔王提前陨落，契约也遭到破坏，我因此失去了大半的力量。”</p>
“在漫长的岁月里，我参与过很多场战争，与任何一方陷入绝境的战士们签订契约。”</p>
“西大陆的战争永无止境，而我的力量也在逐渐恢复。”</p>
“直到——我在帝国的奴隶军中，看到了一个被炸断双腿的孩子。”</p>
“我尝试与那个孩子交流，可最后，我竟然生出了一丝同情”</p>
“哈，很可笑吧。”</p>
“在那一瞬间，我竟突然厌倦了这些无聊的杀戮。”</p>
“后来我砍下了自己的双角，离开了魔徒委员会，躲到这阴暗的地下来。”</p>
“吸收了那么多不甘的灵魂，到头来反而影响了自己”</p>
“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做一个恶魔呢。”</p>
奥顿从索莉娅里又拿回了那份契约。</p>
缓缓展开，悬空呈到她面前。</p>
“我本已放弃了追讨这份契约的报酬，可你却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p>
“请再一次签下它吧，王。”</p>
索莉娅紧盯着恶魔的眼睛。</p>
那双分明与人无异的目光里，充满了决意。</p>
——他是认真的！</p>
一旦签下，她的灵魂就会被契约夺走！</p>
“为什么偏要是我？”</p>
索莉娅退后一步。</p>
她的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但她明明记得自己离墙还有很远一段距离。</p>
“我需要力量，改变现状。”</p>
“我无法忍受地下城依然如梦魇般侵蚀着那些孩子的未来。”</p>
他的语气沉重，眼神也无比严肃。</p>
他本已在地面上的战争中见识过人性的险恶。</p>
却偏偏在如此阴暗潮湿的地下，遇到了一群前仆后继的先驱。</p>
柏恩，不是第一个。</p>
和他一样，试图改变地下城的人永远都不孤独。</p>
即使方式不尽相同，即使理念对冲如山洪雪崩。</p>
——他也见证过他们所有人的决心。</p>
“我不希望使用太过野蛮的段。”</p>
“所以请把我应得的报酬还给我。”</p>
“！”</p>
索莉娅来不及逃跑，身后的墙壁竟突然向前移动。</p>
将她推回了奥顿面前。</p>
她目光一沉。</p>
周围的墙壁、地面、水渠里，到处都渗出了黑色的烟雾。</p>
整片区域都被黑雾吞没。</p>
如同蔓延淹没孤岛的潮汐。</p>
窒息感逐渐扼住了她的咽喉。</p>
“咳”</p>
恶魔奥顿缓缓牵起她的。</p>
“你能明白的吧。”</p>
他的语气诚挚，并没有丝毫胁迫的意味。</p>
“我很早就观察过你了。”</p>
“即使换了副面孔，你依然是那个魔王。”</p>
“既有魔的残暴狠戾，也有王的温柔善良。”</p>
“虽然我曾诋毁你，但同样也能肯定你的憎恨是真的，你的怜爱也是真的。”</p>
“无论黑白，那都是真实的你——你并不虚伪。”</p>
“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p>
“重新承认这份契约，让我带他们离开这地下吧，王。”</p>
索莉娅呼吸急促。</p>
她的被牢牢钳制。</p>
明明力量并不大，但她却无法挣脱。</p>
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的伸向悬浮的契约。</p>
“等等——！！”</p>
“我是当朝首相！我可以接他们离开地底！”</p>
“我有权力改变这一切！不需要那个契约！“</p>
她试图阻止契约执行。</p>
但当她看向奥顿那深沉的目光时，顿时浑身一颤。</p>
“权力会改变人的，我见过太多受到腐蚀的灵魂。”</p>
“他们每个人都抱着雄心壮志，可最终也迷失在那片美好的繁荣里。”</p>
“繁荣的平衡是会让凡人的灵魂陶醉的，只有坚决的力量才能打破平衡。”</p>
“出尔反尔的人，永远比不上遵循契约的恶魔诚实。”</p>
“所以，很抱歉我必须收回代价——即使这与现在的你毫无关联。”</p>
“不，不要！”</p>
索莉娅极力叫出了声。</p>
腕上的黑色灼痕骤然闪烁，周围扼制她的黑雾顿时消退了一部分。</p>
即使只是片刻。</p>
但她至少有了反抗的力气。</p>
“我同情那些孩子的遭遇，同样也理解你的心情”</p>
“但我现在还不想死！”</p>
“所以给我滚开！”</p>
</p>
“唰——！”</p>
惊霆剑瞬间从弹出，一剑划过了恶魔的臂。</p>
殷红的血液四溅。</p>
似乎是感受到疼痛，奥顿松开了。</p>
索莉娅自知不可能正面对抗一位魔徒，于是立刻抽身向通道深处跑去。</p>
“你跑不掉的！”</p>
奥顿远远的朝索莉娅喊道。</p>
索莉娅没有回头。</p>
她并不知道，这不是一句大话。</p>
“啪——”</p>
一声清脆的击掌声。</p>
“？！”</p>
索莉娅警惕的扫视周身。</p>
没有任何攻击落在附近。</p>
只是</p>
她注意到两边有些异样的墙壁。</p>
墙壁好像越来越长了——这墙砖原本有那么长一块吗？</p>
嘭——</p>
黑雾再次蔓延。</p>
“轰——”</p>
两侧墙壁顿时开始向中间移动。</p>
像是要将她夹成肉饼般——</p>
“这是什么？！”</p>
前方的黑暗无穷无尽。</p>
在她找到出口之前，两边的墙壁就会先将她压扁！</p>
这是什么能力？！</p>
索莉娅心惊。</p>
结合之前奥顿所展现出的闪现能力，她也对恶魔的魔法有了些认知。</p>
这黑色的雾气能够扭曲现实空间？！</p>
“轰——咚！！”</p>
两侧墙壁在相距一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p>
“停下了？”</p>
索莉娅伏低身子，正打算将地面炸开落到下层。</p>
眼看墙壁停止移动，以为躲过一劫。</p>
然而下一秒。</p>
嘭——</p>
涌动的黑雾从后方袭来，瞬间吞没了她的身影。</p>
黑暗笼罩了她的感官。</p>
一时间仿佛天旋地转，重力也在逐渐翻转。</p>
“！”</p>
她艰难睁开眼。</p>
只是瞬间就睁到了最大。</p>
原本狭长的甬道突然翻转过来，像一口枯井般通往上下两端。</p>
失去踩踏区块的索莉娅迅速下坠。</p>
狂风在她耳边不断呼啸。</p>
突如其来的失重令她反应不及，就连基础咏唱也失了语序。</p>
“火、火之精灵！！”</p>
她用惊霆剑增幅施法。</p>
剑尖对准下方。</p>
靠着巨量魔力的瞬间释放，产生的瞬时推力或许足够她重新掌握平衡。</p>
赤红色的法阵迅速组成。</p>
积蓄的火光在法阵中涌动。</p>
“爆破——！！”</p>
嘭——</p>
黑雾闪烁。</p>
索莉娅的魔法瞬间熄灭。</p>
奥顿从雾色中穿行而过，一把扼住了她的。</p>
“不——”</p>
“啪！”</p>
只见他抓起索莉娅的，一把就按在了那份契约上。</p>
黑色的光芒瞬间盛放。</p>
一时间，那双恶魔之眼中闪过了兴奋的光彩。</p>
然而——</p>
那束光芒很快也消散了。</p>
奥顿看向自己抓住了‘索莉娅’——已经因契约拒绝而燃烧成了灰烬。</p>
“”</p>
他抬头看向上方。</p>
一条深深的剑痕留在了那条竖直的甬道壁内。</p>
索莉娅用剑卡住砖缝，吊在了半空没有落下。</p>
奥顿目光一凝。</p>
在黑雾笼罩的区域内，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p>
可为什么会没有注意到那么明显的伤痕？</p>
突然，他注意到了那把剑。</p>
那把剑切开了他与甬道之间的联系，让那片黑雾失去了效力。</p>
怪不得。</p>
不愧是魔王啊！真是让人吃惊！</p>
不过！砍不中就没有意义了！</p>
“啪——”</p>
击掌声再次传来。</p>
那条竖直的甬道瞬间坍塌。</p>
“！”</p>
索莉娅再一次坠落。</p>
黑雾从四面八方狂涌而来。</p>
如同黑暗中伸出的一条条渴求的。</p>
将那道白色的身影扯入了漆黑的深渊。</p>
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在雾色中。</p>
世界在这一刻彻底沉入寂静。</p>
然而——</p>
“闪电链！！”</p>
“轰——！！”</p>
一道明亮的雷光突然刺破了漆黑迷雾。</p>
击穿雾气的闪电在坍塌破碎的砖块间跃迁，辗转回旋链接成一道超大型螺旋。</p>
大幅高压电流流经这段螺旋，瞬间在黑暗空间中构建出一片强大磁场。</p>
“滋滋滋滋——”</p>
像是一块超大的电磁铁，从上方拽住了即将坠入这片黑色汪洋的索莉娅。</p>
原本的钢铁镣铐，在这一刻成了她逃生的工具。</p>
磁场吸引着铁质枷锁，拉着她向上摆脱了黑雾的撕扯。</p>
强大的磁力将索莉娅如脉冲炮弹般射向高空。</p>
只是眨眼不到的时间，索莉娅已经逼近了这片黑暗空间的穹顶。</p>
“哈！我才不要签你那该死的契约啊！”</p>
“喝啊啊啊——！！”</p>
惊霆剑轻易刺入了黑雾甬道最薄弱的顶部。</p>
“唰——！！”</p>
顷刻间，黑雾尽散。</p>
像是划开了一道粘稠血肉的墙。</p>
一条缺口从封锁中裂开。</p>
索莉娅冲出了黑暗的束缚。</p>
熟悉的地下城环境与重力重新出现。</p>
“咚——”</p>
她从天花板坠下，重重砸在了地上。</p>
浑身都疼得要死，却还是立刻爬起身继续逃跑。</p>
双眼差不多已经适应了黑暗。</p>
即使没有亮光也能勉强找到前面的路，不至于摔进旁边的臭水沟里。</p>
“可恶到底该往哪边走啊”</p>
地底管道错综复杂，索莉娅根本没有找到出口的办法。</p>
只能等地上的人找到她了吧</p>
“咔——”</p>
脚下突然传出了轻微的破裂声。</p>
当索莉娅注意到地面正在剧烈震动，甚至开始出现裂纹时。</p>
她已经来不及躲开了。</p>
“轰轰——！！”</p>
仿佛地震般。</p>
地面瞬间裂开一条口子。</p>
黑雾喷涌而出，如纠缠不清的梦魇。</p>
黑色烟雾如一面铁壁，拦在了索莉娅面前。</p>
“我过，你跑不掉的。”</p>
奥顿从黑雾中现身。</p>
逼迫着索莉娅向后倒退。</p>
“吼——！！”</p>
“！”</p>
索莉娅惊恐的扭头。</p>
在通道的另一头也出现了动静。</p>
“咚咚咚咚咚咚咚——！！”</p>
在那片视线无法穿透的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接近！</p>
数量很多！而且很快！</p>
那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生物！</p>
不只是地面，就连天花板和墙壁上，到处都在颤抖。</p>
那些怪物从各个角落飞速爬行着，向这边冲来！</p>
“啪——”</p>
索莉娅瞳孔骤缩。</p>
又是击掌声。</p>
——遭到黑雾影响的墙壁再一次扭曲变形。</p>
搅动翻转的甬道像是一条巨大蠕虫的口腔，环形的尖牙迅速向着前方倾轧而来。</p>
索莉娅紧紧咬着牙，用力握紧了腕上褪却的灼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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