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问团车队在森林堡歇息一晚。</p>
次日清晨便继续向东出发。</p>
先前由于骑士团大多士兵步行跟随的原因，玄甲卫全员没法用全速赶路。</p>
然而骑士团同样也为了照顾两位柔弱的女士，特意放慢一些行军速度。</p>
结果就导致原本两天的行程被拉长了整整一天。</p>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p>
在这支访问团车队里，如今最脆弱的只有受伤未愈的鸫。</p>
——不过凭玄甲卫那怪物般的体质，大可不必把他当成人看。</p>
所以在出了森林堡地界后，有斯宾森公爵亲卫领路，车队只用了一个上午就离开了斯图特国境。</p>
在穿行这片军事摩擦区时，车队必须保持警惕。</p>
斯图特王国与提亚特教权国如今关系并不算友好，尤其是在前任外派主教霍赛科意外死亡后就更加紧张了。</p>
虽然他们早已做好准备，只由鸪在内的十名玄甲卫骑兵护送，车队里唯一的斯图特人就只有科琳娜好吧，索莉娅也算。</p>
并且黄朝在发出邀请前也已经向教权国发出通告，要求对访问使团进行庇护。</p>
但怕就怕某一部分没有及时得到命令的杂兵，在发现斯图特的车队后立刻进行袭击。</p>
不过好在教权国的士兵们纪律性相当高，并不是想象中的那种狂热宗教分子。</p>
他们的骑士装束配饰，也基本上和西大陆大多骑士国家无异。</p>
——唯有那面旗帜上的教权国纹样亮得人眼花目眩。</p>
在侦察兵发现车队的第一时间，就汇报上级并派兵拦住了他们。</p>
等接到命令的长官检查过三国共同签署的通行协议后，立刻派出股骑士沿途护送他们前往教权国唯一的城市——圣赫尔本笃。</p>
车队在教权国骑士们的护送下，安全离开了遮天蔽日的雾凇森林。</p>
接下来的几天内，他们一直在走上坡。</p>
即便这条朝圣之路开辟在较为平坦的低洼谷地。</p>
但要想去往圣城，海拔高度的持续攀升是不可避免的。</p>
透过车窗，能看到正在穿行的连绵群山横跨南北，如一道天堑般将圣城拱卫在最高处。</p>
山下的森林如一片绿色的汪洋，而前方的山峰上却连完整的石头都不曾留下。</p>
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正是赫赫有名的沉眠山脉。</p>
在这一路上，科琳娜都兴奋得不得了。</p>
不只是因为那个从未见过的异邦城市，更是因为教权国那精致到闻名遐迩的甜品。</p>
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让他们得以吸纳东西大陆的特色产品，并在此基础上加以改良。</p>
譬如与教权国接壤的东方高原，有种独特的高山牛乳副产品，名为“酥油”。</p>
而受到南方温暖湿热气候影响，冯斯王国盛产的咖啡豆风靡整片西大陆。</p>
将奶香甜腻的酥油，以适当的比例调配后，搭配上香醇苦涩的热咖啡。</p>
一杯同时融合东西大陆的特色饮品——“酥油咖啡”就此诞生。</p>
当然，这也只是其中之一。</p>
有去过圣城的斯图特人曾经留下一本传记，那上面对于教权国的描述基本就像是一本详细的食谱。</p>
光是看着文字想象那回味无穷的味道，科琳娜就止不住口水往下流。</p>
直到离开森林堡的第七天，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个塔尖从山顶出现。</p>
那就是教权国的圣城，赫尔本笃城。</p>
灰白的墙壁，就和他们那灰白的旗帜一样，熠熠发光。</p>
宏伟的城墙后，矗立着数不清的圣洁高塔。</p>
城门大开着，透过门洞的光明大致能看到城内的街道。</p>
来往的平民穿着破旧沉默寡言，彼此之间毫无交流。</p>
城门外巡逻的士兵只是粗略扫视一眼，虽不排斥这辆异国的载具，却也并不对他们抱有热情。</p>
一切都是那么的严肃而冷漠。</p>
好像这座城市天生就没有笑容。</p>
索莉娅感到有些不舒服。</p>
不准是海拔太高的缘故，还是这些光亮太过刺眼。</p>
自从进入教权国境内后，索莉娅就盘起自己的头发，严严实实的塞进了帽子里。</p>
在教会的宣传下，白色头发几乎就等同于异端的形象。</p>
这段时间她甚至不敢离开马车太远，与教徒们交流也全靠鸪一个人负责。</p>
教权国并没有自己的语言，他们的祖先同样曾是帝国人，所以通用语完全能够和他们无障碍交流。</p>
“好奇怪的地方”</p>
科琳娜也觉得这地方有些古怪。</p>
明明是教权国境内唯一的现代化城市，却并没有从这些当地人的脸上看到任何感情变化。</p>
就像就像是一群麻木的人偶一样。</p>
“或许城里会有另一幅风景呢。”</p>
索莉娅尝试着用更客观的态度去观察这座城市。</p>
然而，当马车进入城市街道后。</p>
不只是科琳娜，就连索莉娅也完全呆住了。</p>
“这就是圣城？”</p>
从接受教权思想的科琳娜，下巴已经合不上了。</p>
入目之处全都是低矮的平房，几乎每一户的墙壁屋顶都打着好几块补丁。</p>
这些堪称贫民窟的破烂房屋拥挤的堆叠在一起，城市道路弯弯曲曲，根本没有任何规划可言。</p>
就连亚斯加德领那样的乡下城镇，也远比眼前的景色要富裕上不少。</p>
街边的平民驻足观望，那一道道充满警惕的眼神，盯得众人皆是一阵发毛。</p>
“不对呀我们在外面不是看到好多塔尖嘛？”</p>
科琳娜张望着，刚才在城外所见的灰白色高塔，显然就与这些平房格格不入啊。</p>
“在那里。”</p>
鸫指向前方。</p>
索莉娅和科琳娜同时转过头，然后不约而同的将视角拉上了天。</p>
在城市中心，又一座山峰拔地而起。</p>
一条宽阔的平坦大道沿着山脊线修筑，笔直通往山顶，而两侧的陡壁深不见底。</p>
在那条道路尽头，是一座恢宏宫殿——塔基诺神圣大教堂。</p>
哥特式的建筑风格，圣洁灰白的外墙。</p>
屹立在云层之上，如一座悬浮于苍穹的天空行宫。</p>
塔基诺山也因这片圣地得名。</p>
车队继续向前，朝着山巅真正的圣城缓缓驶去。</p>
虔诚的信徒们沿着这条大道向那道光明之城朝圣，每走一步便要跪下吟念祷词，向女神祈祷垂怜。</p>
布道者们围聚在一盏盏路灯下，颂唱着神明的博爱与仁慈。</p>
每隔十米就有一盏，这路灯布置得也太密集了——</p>
等等那不是路灯</p>
那是</p>
“啊——！”</p>
科琳娜看清了那些木架上悬挂着什么，顿时惊吓出声。</p>
那倒悬于高空的，是一具早已风干的死尸。</p>
沾满干涸血污的残破囚笼，甚至无法容纳一个成年人站立的空间。</p>
死尸生前被残酷的囚禁其中，直到痛苦死去的前一刻也仍然得不到解脱。</p>
忽然，科琳娜瞳孔骤缩。</p>
从入城开始，几乎每走十米就能看见一盏路灯，一直到那座大教堂为止</p>
这条十公里的朝圣大道，至少悬挂着超过一千个相同的牢笼</p>
难道那些都是！</p>
“呕”</p>
看着那痛苦扭曲形态各异的干尸，科琳娜终于无法抑制身心上的不适。</p>
当她干呕了好一会，刚抬起头却又看到了那群聚集的布道者们围着的是什么。</p>
几个持利斧的卫道士将一名青年押在中间。</p>
一名言辞激昂的传教士，振振有词的向周围的教徒们细数青年的罪行。</p>
这名青年是帝国人，因提出荒谬的生物进化论猜想，而否定了女神创世的事实，被当地教会抓获并羁押回圣城听候审判。</p>
经审判，他犯下了渎神的罪行。</p>
应当剥去这罪恶的皮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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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哦哦——！！”</p>
“！”</p>
聚集的人们突然爆发出欢呼声，科琳娜顿时吓了一跳。</p>
几名强壮的卫道士在青年惊恐的哀求声中将他按倒。</p>
中锋利的剃刀缓缓落向他的后脑。</p>
“别看。”</p>
索莉娅一把捂住了科琳娜的眼睛，将她拉了回来。</p>
“嗯”</p>
“呃啊啊啊啊——！！”</p>
惨烈的嘶嚎声震耳欲聋。</p>
科琳娜害怕的蜷缩起来。</p>
索莉娅紧紧皱眉。</p>
如果当初的伯爵放弃了索莉娅的话，恐怕现在的自己也会落得那样的下场。</p>
没过多久，惨叫声平息了。</p>
“咚——”</p>
重物被抛下山崖的声音远远传来。</p>
索莉娅这才轻轻松开了科琳娜。</p>
“”</p>
科琳娜依然还有些发抖。</p>
她见过死人，同样也杀死过人。</p>
所以她明白杀人是需要莫大的勇气与信念的。</p>
可那些人却如此欢喜，毫不在意甚至是以麻木不仁的态度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p>
这群狂信徒令人感到恶心</p>
“快点走吧，我不想留在这里”</p>
科琳娜握紧了拳头。</p>
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对圣城的向往。</p>
圣洁？仁慈？</p>
真是讽刺。</p>
明明就只是一群残忍的刽子。</p>
这座城市的一切，连同憧憬的美食，也一并浸泡在污秽的鲜血里。</p>
“——请停车！”</p>
在车队临近大教堂底部时，两名把守正门的神圣骑士立刻上前拦住了他们。</p>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几个神圣骑士的盔甲好像在散发微弱的光芒。</p>
随行引路的几名教会骑士代为解释了他们的来意，并示意他们将通行协议拿出来。</p>
等他们的证件真实性得到肯定后，已经是到下午的时候了。</p>
教权国方面所展现的低下效率，令表明身份的玄甲卫遭到怠慢。</p>
鸫理所应当的认为这是傲慢的表现。</p>
本想以黄朝特使的身份向教会问责，但索莉娅却制止了他。</p>
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一旦惹出纠纷，他们所有人都将受到严格盘查。</p>
如果在这里暴露自己的身份她真的很怀疑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p>
“轰隆隆——”</p>
“请原谅这名罪徒的怠慢。”</p>
先前负责检查通行协议的神圣骑士向车队的众人行礼致歉。</p>
他将接替刚才的骑士继续为他们领路。</p>
“愿神恩光辉沐浴诸位——”</p>
塔基诺大教堂的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p>
骑士们并没有勒令他们步行进入——这或许是整片大陆唯一可以骑马坐车进室内的教堂了吧。</p>
神圣骑士为他们开路。</p>
在车轮缓缓碾压过大教堂的灰白石英地板时，不亚于初见苏黎加城墙的震撼感瞬间油然而生。</p>
绚烂璀璨的彩色玻璃，透入了五颜六色的光芒。</p>
拱形的石柱上刻满了精致的雕花，顶端支撑起圆形穹顶，而那穹顶同样绘制着一幅超大壁画。</p>
从内部观察整个教堂，左右建筑结构呈圆弧状完全对称，就像是一枚巨大鸡蛋的里侧。</p>
头顶与石壁上的雕刻壁画，共同描绘了同一篇故事——创世的女神拯救了苍生，并向毁灭一切的邪恶魔王降下神火。</p>
整齐的诵诗从某间大厅中传出。</p>
大道两旁的神圣骑士持战锤如雕像般伫立。</p>
前方矗立着一尊高大的女神塑像，而这条道路也在雕塑前方分离绕道。</p>
纯银灌制的神像与壁画中的女神形象几乎一模一样。</p>
但那尊女神的表情却是紧皱着眉头，摆出了一副即将刺下中长枪的姿势。</p>
锋利的长枪直直对准了从大门进入的车队，就像是面对着极其憎恶的仇敌。</p>
忽然，那把金色的巨大长枪莫名爆发出一阵明亮的光芒。</p>
“！”</p>
索莉娅顿时感到一阵心悸。</p>
在看向那尊神像的第一眼，一股强烈的精神震荡瞬间波及她的大脑。</p>
“呃”</p>
索莉娅一时间有些头晕。</p>
“你怎么了？”</p>
科琳娜扶住了她。</p>
突然，马车急停。</p>
重心不稳的科琳娜差点就摔了下去。</p>
她气呼呼的望向窗外，顿时傻了眼。</p>
整个大厅内的所有神圣骑士全部朝这边赶来，就连为他们带路的那名骑士也突然拔出剑拦在前面。</p>
“唰——”</p>
守护马车的玄甲卫们也齐齐拔刀。</p>
但廖廖数人在这片灰白色的人海中仿佛一叶扁舟。</p>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p>
鸪的语气冰冷。</p>
他紧盯着一名披着主教长袍的教士在骑士们的簇拥下靠近。</p>
“先生，我等无意冒犯，更没有任何与黄朝国交恶的意向。”</p>
“您和您的同伴大可以自行离去。”</p>
在教士的授意下，骑士们让开了一条路。</p>
“”</p>
鸪眯着眼。</p>
他们让开的距离只够单骑通过，显然没有放走车辆的意思。</p>
他没有动作，其他的玄甲卫同样一动不动。</p>
“车上的人，是黄朝的贵客。”</p>
他取出通行协议，再次提醒道。</p>
可这次，那名教士却并没有再松口。</p>
“女神在上，这尊神像握神器，为我等信徒指明前路。”</p>
“圣枪所示，皆为我等的敌人。”</p>
圣枪？</p>
索莉娅神色一顿。</p>
是七神器之一的伊吉利神圣之枪？</p>
她的确知道那把枪就留在赫尔本笃做装饰品，可那玩意原来这么大？！</p>
“圣枪已经给出了启示！”</p>
那名教士大声宣告。</p>
随后他的指向了两人所在的马车。</p>
“神的敌人，就在那里。”</p>
“交出来，你们依然能够安全离开。”</p>
“否则，我等将视你们为异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