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p>
季春花仿若被雷电击穿一般,彻底醒悟。</p>
她才看清自己心底总有的那几分不踏实到底指的是啥。</p>
她总是觉得,这样从未敢想象的幸福让她觉得自己如坠云端,似梦似幻。</p>
甚至有时午夜梦回,她还会梦到自己躺在冰冷厚重的雪地里,哭着醒来。</p>
直到——</p>
直到身旁的段虎光着黝黑健硕的身子,粗重地喘息着将她裹进怀里,用滚烫的胸膛把她捂出汗。</p>
他总是会在不咋清醒的时候跟熊娃子一样撒娇。</p>
可她为啥好稀罕呢。</p>
就是因为在那个时候,她会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她是被他需要的。</p>
她是真实存在的。</p>
那个在外头被人骂暴力分子,张狂又野蛮的恶霸,只有在她跟前儿的时候会撒娇,会闹娃子的脾气。</p>
她想要的开始变了,她开始变得贪婪。</p>
从最开始的报恩,到稀里糊涂的嫁了,想为他操持家务,生娃做饭。</p>
到了如今的——</p>
她想自己是不可或缺的。</p>
是他缺不了的,离不开的,也是这个家缺不了,离不开的。</p>
现在,他们已经是她生命中很重很重的一部分,</p>
她也想这样,在他们那儿也成为很重很重的一部分。</p>
沉甸甸的,热乎乎的。</p>
再也不会像那深冬渺渺雾气一般,</p>
轻飘飘的,模模糊糊的。</p>
当暖阳当头,寒冷褪去,便会消失无痕。</p>
</p>
段虎在大多数等待季春花的时候,都会显得贼不耐烦。</p>
嘴里总要骂骂咧咧的催促,还会横眉立目的凶她磨叽。</p>
可今天,季春花终于在夜色深浓时回到后院,</p>
却只见他穿着单薄的褂子,坐在他们房屋的门槛上,佝偻着挺拔雄壮的背,耷拉着脑瓜,一言不发。</p>
显得沉默而专注,又像是啥都在想,又啥都没想。</p>
他眼皮子底下散落一地烟头儿,其中还有一枚仍然明灭着火星。</p>
就在季春花吱呀一声推开后院大门的时候,段虎刚巧再叼上一支烟,才要点、顿时僵住。</p>
孙巧云跟季春花唠了好些好些的心里话,季春花也终于如愿以偿的陪着她哭了一大场。</p>
她顶着双肿成核桃似的眼,在雾气遮掩下朦胧的月色中瞅着段虎,吸了吸鼻子。</p>
段虎也定定地看着她,一双布满煞气的凶戾眼眸异常猩红。</p>
他咽咽唾沫,嘶哑开口:“回来了?”</p>
“嗯。”季春花鼻音很重,轻轻阖上院门落下门栓。</p>
段虎很快又垂下头,哦了一声。</p>
还是闷了吧唧的。</p>
季春花眨眨眼,不疾不徐地走向他,在他跟前停住。</p>
段虎恍然起身,“进屋吧,我给你烧炕了。”</p>
“我扫扫地。”</p>
季春花没吭声,专注地仰着丰软的脸儿看他。</p>
</p>
认真到实在无法令人忽视,给段虎看得心里更堵得慌。</p>
他冷哼一声,搓搓指腹,呛火似地道:“咋?觉得我丢人了呗?”</p>
“瞧不起我了呗。”</p>
垂落的睫黑压压的,挡住他的眼神,在夜色中让人瞧不清。</p>
可季春花却觉得,她家大老虎好像浑身都在炸毛。</p>
不等季春花回,段虎就跟吃了枪药似的,劈了啪啦地接着骂,“艹,老子早就知道,你指定就是因为我昨晚上喝多了了老些的傻逼话,你就瞧不起我了。”</p>
“你今儿还敢埋汰老子话是放屁了!”</p>
“哼你,你这才跟我结婚几天啊?不就叫你逮着个辫子么,可算是叫你抓着短处了吧?嗯?”</p>
“这回可好,你往后指定得更不听老子的话了,你——”</p>
“对不起。”季春花软乎乎傻呵呵的一乐,突兀打断。</p>
段虎嘴还张着,话都没完就被骤然噎住。</p>
夹在粗粝指节间的烟,也哒地一声掉到地上。</p>
他紧紧地抿住唇线,绷起下颌,瞅着执拗又不讲道理。</p>
季春花却突然想起那个盛先生讲过的几句闲谈。</p>
他,深山老林里受伤的野兽,往往会咆哮的更凶更厉害。</p>
因为它知道自己受伤了,现在很脆弱。</p>
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吓退敌人,让对方不敢上前。</p>
季春花心里酸溜溜儿的,又想起孙巧云谈起段家垮了以后,段虎日渐暴躁蛮横的性格,仿若看见了他身上炸起的毛、竖起的刺。</p>
那些无形的刺将她心窝儿、眼窝儿都扎得又疼又辣,她却不想再哭。</p>
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要是她在他跟前哭了,他不会像妈一样,跟她一起哭的。</p>
他会粗糙又野蛮的哄她,还会一边骂她一边给她擦眼泪儿。</p>
这样的话,他自己就没办法好好哭了。</p>
段虎像是化成个黑黢黢的雕像,就这么伫立在门口,半天都没动静儿。</p>
季春花却不急,也不用他啥。</p>
她伸出胖乎乎的,攥住他隐约颤抖且被苦呛烟草味儿浸透的大,咧嘴探头,“我错啦,段虎。”</p>
“我今天不该你讲话是放屁的。”</p>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想叫我吃苦受累的,我全知道。”</p>
“不跟我生气了,好不?”</p>
“”段虎还是没言语。</p>
又过了老半天,他咔嚓一下别过头,从鼻腔深处哼了一声,沉闷又别扭。</p>
季春花还在笑,偏移脑瓜去追他。</p>
“不跟我生气了吧?好不好?求你啦。”她晃晃他的,想了想。</p>
涨红起圆脸儿吭哧道:“就,你你不是要打我吗?”</p>
“我想跟你商量商量,就是商量商量啊!”季春花不安地抠抠他的掌心,只觉得方才孙巧云过的那些,所有关于段虎的过去一个劲的在脑子里乱晃。</p>
她太在意了。</p>
听到的时候就恨不得恨不得把自己能给他的全都给他。</p>
那些他从前有过的,现在没有的,她都想补给他。</p>
思及此处,季春花终于铆足了劲,用力地扥扥他的,颤抖发问:“我今天可不可以把,把打辟谷蛋儿换成跟你一起洗澡。”</p>
“咱,咱俩一起洗澡,成不?”</p>
“我我伺候你!”</p>
“我给你搓后背!好不!?”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