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一个多时以后，季春花顶着几近滴血的脸蛋儿，可算是逮着个空子抓紧撂下红艳艳的毛衣。</p>
就跟屁股后头有野兽追似的，下地就跑。</p>
她看都不敢往后看，只顾着埋头往灶房跑，段虎就搁后头餍足又野悍地笑。</p>
季春花恨恨咬牙，打算赶紧去灶房干活儿。</p>
要是再搁屋里头跟他待上会儿，都不知道那个臭不要脸的土匪流氓又要想出啥招搓磨她呢。</p>
没想才要进灶房，就听院门外头有人喊：“花儿！”</p>
“花儿你搁家呢不？”</p>
“！珍姐！”季春花一下就听出来，立马调转方向往门口跑。</p>
杨文珍呵呵笑，回她：“是我是我”</p>
“你开门！我给你拿了点东西！”</p>
季春花听见这个顿时皱起脸，推开门道：“诶呦，你瞅瞅你。”</p>
“咱俩关系这么好，不整这些也”</p>
“诶呀娘诶？！”她话都没完，就见杨文珍又瘦又的上提了老大一扇排骨！</p>
都给季春花瞅傻了。</p>
“你，你就这么拎过来的呀？”她忍不住再次对杨文珍的体力表示佩服：“珍姐，你是真厉害呀。”</p>
“这多沉啊，你就这么拎一路？”</p>
“你搁哪来的呀？”</p>
杨文珍脖子上也围了条老厚的围脖，爽快笑道：“这算个啥？”</p>
“我出去卖酱货的时候推那车不得比这沉多了？”</p>
季春花点点头，却一个劲往她脸上瞅隐隐觉出啥不对劲。</p>
“珍姐，我咋感觉你嘴巴子有点肿？”</p>
杨文珍一僵，讪笑两声，又要把围脖往上拽。</p>
季春花迅速阻拦，“珍姐，你别挡着！”</p>
“你叫我瞅瞅！”</p>
“”杨文珍无奈叹息，只见春花急得俩眼都红了，也没再挡着她瞧。</p>
围脖往下一挒，季春花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天老爷呀！”</p>
“你，你这是咋整的？”</p>
“咋嘴巴子肿起这老高的不成！”</p>
她没急着往后问，一把拉住杨文珍进院，顺便接过排骨先撂下，完了等也不等的直奔着孙巧云屋里去，“妈，妈！”</p>
季春花十万火急似地喊：“把您那个红花油给我使使呗妈！”</p>
随后不忘问问：“珍姐，你没来事儿吧？”</p>
她如今也懂了许多，妈过，那红花油活血的，要是身上来着事儿，或是怀了娃最好别使。</p>
杨文珍愣神似地垂着眼，盯着季春花拉着她的胖看，讷讷回：“没呢，我没来事儿”</p>
她心里头怪怪的。</p>
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人为她这么着急了。</p>
孙巧云听见俩人谈话，就觉得指定有点啥事儿，赶紧来开门。</p>
这一开门也是吓着了。</p>
“诶呦文珍呐，这，这是咋嘞？”</p>
“这脸咋还肿了？”</p>
季春花道：“妈，咱先进去，外头有风呢。”</p>
“拿您红花油我给珍姐先搓搓的，完了咱再唠。”</p>
“诶诶，快进来，快进来。”</p>
孙巧云稍微一寻思，就觉得杨文珍不定是被谁欺负了。</p>
这丫头性子虽是个爽利泼辣的，可到底也是个娘们儿家。</p>
她不忍在心中一阵唏嘘，严严实实地关上房门。</p>
“你俩往炕上整，花儿啊，红花油就搁炕柜里，你打开就能瞅见。”</p>
季春花点点头，“珍姐，你坐我跟前来。”</p>
她打开炕柜拿出红花油倒上，先搓搓。</p>
杨文珍有些别别扭扭地摘下围脖，还是不老适应。</p>
忍不住道：“妹儿啊，不行姐自己来吧”</p>
“你自己瞅不见呀！”季春花透亮的眸瞪老圆，还真挺唬人，“咱俩是个啥关系？”</p>
“你要是连我都往外推，赶明儿我可不跟你好嘞！”</p>
“好好好，不推不推。”杨文珍被季春花这拧眉瞪眼的模样整得心窝子里软得要命，哪里还好意思客气。</p>
很配合地扬起巴掌大的脸。</p>
季春花心翼翼地开始给她搓，一边搓一边给呼呼。</p>
“诶呀，你这哎呀，这得多疼呀。”</p>
她细细地帮她搓，法很是娴熟，力道也恰好。</p>
既不会让她感觉很痛，又能把药油搓开。</p>
其实刚才头一眼瞅着，季春花就知道这指定是被人打的，而且还是老大劲打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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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原先在季家的时候经常被打，都是夜里自己个儿偷偷裹被窝里上药。</p>
所以她太懂了，她太明白这是个啥滋味儿了。</p>
正是因为自己体会过，季春花实在忍不住，搓着搓着眼前就一片湿乎乎，她抓紧拿袖口蹭去，生怕看不清，再把杨文珍弄疼了。</p>
杨文珍见她如此，也是受不住。</p>
整颗心都跟拿醋泡过似的。</p>
本来她没觉得咋，可现在突然就觉得老难受、老委屈，才张嘴想自己没事儿，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p>
孙巧云眼见着这俩既招人稀罕又招人心疼的闺女，也不忍眼眶发胀，可她到底是长辈，还是要些对娃们有用的话。</p>
于是她缓缓，往炕沿上一坐，耐心道：“文珍，春花跟我都不是外人，你有个啥，就跟我俩。”</p>
“你瞅瞅你妹子，疼你疼得不行。”</p>
“婶儿我瞅着心里也难受。”</p>
“你跟我俩，甭管是啥事儿，我们俩也能帮你一块儿想想办法，商量商量你是不？”</p>
杨文珍沉默片刻，伸握住季春花：“花儿啊，先不搓了。”</p>
“我哎，我跟你还有孙婶儿念叨念叨吧。”</p>
她苦笑道：“原本我不想跟任何人，觉得了也没啥必要。”</p>
“可瞅见你这么心疼我，我突然就觉得憋不住嘞。”</p>
完又叹口长气，</p>
“其实也没啥，就是我家的叔婶，又跟我干起来了。”</p>
“你们别看我嘴巴子叫他们抽着了，我那婶子头发也被我薅掉一大把，我还推她摔个大马趴，大门牙都蹦出去了。”</p>
“我叔儿是稍微力气大，个子高些，但我也往他脸上啐了好几口唾沫。”</p>
“嘿嘿，这么起来，其实我也不咋吃亏。”</p>
季春花跟孙巧云都听得瞠目结舌，谁都没出话。</p>
光是想，都能想到那得是个多热闹的场面。</p>
孙巧云诶呦一声：“好闺女，你可真能耐！”</p>
“可，可这是为啥许的呢？他们为啥要跟你闹？”</p>
杨文珍：“还能为啥，想把我嫁出去，换钱。”</p>
“我平时干买卖赚钱他们本来就瞅着眼红，明着暗着找我要了不知道多少回。”</p>
“我也不是没给他们。”</p>
“但我给他们也得是按照住的钱、吃的钱，剩下的，多一分就甭想从我这儿抠走。”</p>
“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哪里满足那点钱？”</p>
“他们就想把我嫁出去，能一次性拿好多钱。”</p>
“这算个啥道理？”季春花忍不住道：“就算是你嫁出去，钱也轮不着他们拿。”</p>
“我知道你爹也是个混账玩应，咱才不管他去哪里死活。”</p>
“可那钱，也轮不到你们叔婶拿。”</p>
杨文珍呵呵道：“那是咱们觉得，他们不觉得。”</p>
“他们就觉得我爸不管我了，我没人要，他们收了我，就算我唯一的长辈、娘家人，就得管我。”</p>
“之前咱还，王村长那暂时没信，等过了年再扫听扫听，现下这么一来，真得早点走了。”</p>
“一天都不能待了。”</p>
季春花都气笑了，跟孙巧云道：“妈，您这叫个啥事儿？”</p>
“珍姐也不是十五六嘞，她都成人了，而且稳当又有能耐。他们咋觉得自己能拿捏住她？”</p>
“凭啥呀？”</p>
“就凭你还搁人地盘儿呢。”孙巧云中肯道：“你搁他家房檐子底下一天，甭管给他们多少钱。”</p>
“他们都觉得他们是老大，你一个女人家，就得任他们调配。”</p>
杨文珍直言：“您的是婶子，是这么个理儿。”</p>
“这也赖我，没把这事儿想的那么急。总寻思给了他们钱，我也不欠他们的，就慢慢找房租。”</p>
“没想我不急，倒是有人急着从我身上抓紧弄些好处。”</p>
季春花耷拉着眼皮抠抠，突然下地。</p>
“你搁家等着，我去找王村长！”</p>
“我再问问去！”</p>
孙巧云急道：“花儿，你先等会儿的，这大过年的，年前都很难有房更何况是现在了。”</p>
“等会儿，我寻思寻思。”</p>
杨文珍生怕她们要自己先住下，斩钉截铁道：“花儿，孙婶儿，你们帮我我不拒绝，我知道你俩都是心疼我，想我好。”</p>
“但要是叫我住这，指定不成，我绝对不答应。”</p>
“这不是我不好意思，而是我受不了这样，春花都成家了，她也不是自己个儿，我死也受不了进姐妹儿家里，打扰她的生活。”</p>
“死也接受不了。”</p>
“我夜里睡觉都会睡不踏实的。”</p>
季春花明白杨文珍的性子，心里酸疼酸疼的，立马软乎乎地点头，抓她：“不得，我不会这样的。”</p>
“你放心，珍姐，咱俩之间不要这些。”</p>
“我明白你顾忌啥，我都懂的我帮你，但不会给你添这些压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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