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虎只能尽量表达心里的想法，因为还有好些东西是他没法出来的。</p>
很多微妙的，时至今日他都觉得难以置信的东西，都是没法的。</p>
从梦里的上辈子直到眼下，他愈发觉得：好像上辈子老天爷不知道搭错了哪条线，才叫他们都过成了那样。</p>
而这辈子，就是老天爷赔给他们的</p>
这辈子才都是对的。</p>
所以，他好几回在夜里，瞅着季春花熟睡的脸，都会情难自控的产生一种预感：他这辈子终于得到她了，她跟他碰见了，然后走进了段家的院子，走进了他跟妈的生活。</p>
之后，又给他跟妈带来了好些好些，上辈子没有的快乐跟幸福。</p>
或许，或许爸，也会被他的花花儿带回来呢？</p>
或许上辈子他那么使劲、那么努力都没找着爸，就是因为他也没及时找着她呢？</p>
他错过了她，后头的一切就全都错了。</p>
见段虎吹熄了煤油灯上了炕，季春花就开始跟他念叨，从何书记的会有“走出去”的会开始。</p>
她：“知道镇上要来检查之前，何书记要是公开课讲得好，就能有会到外头去交流学习，他还，要是去外头，就能去好些像是单位啊、疗养院啊啥的，那些地方。”</p>
“我就想到冯大哥那会儿听见爸的消息，是搁一个疗养院里”</p>
“完了我就一直想抓紧‘走出去’。”</p>
“虽然这回只能先去县里交流，或许、或许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等到去外地交流的会，但我想能有这么个开始就是好的。”</p>
“我、我也知道，爸指定是不能离咱这么近不可能搁县里找着他的，我也寻思过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是不是还是最好先别跟你还有妈啦。”</p>
季春花眼眸颤动着道：“可我还是忍不住，我想跟你，我觉得很高兴觉得我终于是快踏出这么一步了。”</p>
段虎侧躺着，把她搂怀里，乖乖她，“没毛病，媳妇儿。”</p>
“你就应该跟爷们儿，知道不？”</p>
“前头那些年，你爷们儿我也是搁好多不知道结果的‘或许’里，摸索着过来的，不光是爸的事儿，还有别的事儿也是一样的。”</p>
他捋捋她鬓边的碎发，笑道：“我原先不跟你过，开始的时候我也是搁外头卖苦大力干散活儿的？”</p>
“后来认识老沈他们以后，我就寻思着不然自己攒一摊出来呢？或许能比现在干得好、赚的多呢？”</p>
“再后来，有好些活我要接的时候，其他人全都不看好，就跟我这活儿指定不好干，麻烦，没准就得赔，可老子就是觉得不清为啥，我就是觉得或许能行！”</p>
“完了咋样？艹！干得嘎嘎好，嘎嘎赚！”</p>
“所以你看啊媳妇儿，这个‘或许’它可是个好词儿嗷！它是有可能的意思，是一半一半的意思，有这个‘或许’，咱至少能有一半的概率成功，要是没有，咱才是啥都没有！”</p>
季春花听得心直怦怦跳，出神般道：“虎子你真的是个好厉害的人，你、你很勇敢，敢为了那一半的可能去尝试，去努力。”</p>
“要是我也早点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从前的日子应该也能多好些‘可能’吧？而且无论是啥可能，都不会再比原先的差到哪儿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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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的已经都那么差了，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呢？”</p>
段虎瞅着她有些失落又有些感慨的样子，心里软不乎的，低声道：“你现在不也是在尝试，在努力么，媳妇儿？”</p>
“我还没跟你这些的时候，你就已经老勇敢的自己踏出这一步了啊，对不？”</p>
“虽然你不知道这么着‘走出去’以后是不是白费力气，但你还是这么办了。”</p>
“妈跟我过，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要搞明白一个道理需要花好久的时间，有的人呢就能老早就明白，可这种东西没法争先后对错。”</p>
“媳妇儿，咱俩过，从来都不把我或者你跟别人比，那这种事儿上，你更不能要跟爷们儿我比，咱俩没碰见以前，过得日子不一样，见人见事也不一样，这些都是没办法改变的，对不？”</p>
“再，你要是非得比，那老子还有好些地方都不如你呢！”</p>
他贫气兮兮地一挑眉：“你看嗷，首先老子就没你有耐心，完了还没你脾气好，没你会话。”</p>
“从前你没嫁进来的时候，我有好些话都没跟妈过就算是现在，妈要是不高兴，你劝也比我劝强老鼻子了！”</p>
“还有”</p>
后来，段虎喋喋不休又絮絮叨叨的了好多的还有还有。</p>
直到把季春花都困了，迷瞪了，才勉为其难的停下来。</p>
他老温软地啵啵儿她，不容置喙道：“反正你就是老好了，你哪儿哪儿都好，永远都不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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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星期六。</p>
段虎好了，今儿要带她去镇上溜达溜达，顺便屯点过冬的菜。</p>
季春花大早起睁开眼就想起这事儿了，完了就赶紧坐起来兴致勃勃地换衣服。</p>
刚要下地穿鞋，段虎就哼哼着曲儿进来了。</p>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老香老香的豆油味儿。</p>
季春花吸吸鼻子，马上就闻出来了，“呀！你搁哪买着的油条？”</p>
“那个炸油条的不都老长时间没出摊了嘛？”</p>
段虎托着油条走过来，外加一碟子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老臭屁地嘿嘿道：“那你看，老子媳妇儿昨夜里梦话念叨来着，就想吃村口那炸油条！”</p>
“那我不得往他家砸门儿去？叫他甭管咋，今儿都必须得给老子出摊！”</p>
季春花笑不行，“你快别吹牛皮啦！人指定是前些日子家有事，今天忙完了罢了。”</p>
段虎把东西全撂到炕桌，稳当当地把炕桌搬起来，“来来来，赶紧趁热吃，我都没敢包太紧，应该还脆着呢。”</p>
“咱一边吃，爷们儿一边给你讲个‘清晨故事’嗷，贼有意思，指定能叫你食欲大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