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你还是你，没有变</p>
孙巧云隐约听见季春花和段虎搁外头了好些话，虽然门挺厚，没咋听清他们的是啥，但好像的还挺多。</p>
窸窸窣窣的，夹杂着季春花喜悦又激动的哭和笑。</p>
她挣歪两下，有些别扭的推搡道：“行啦咱先回家成不？”</p>
“咱儿子跟儿媳妇都在外头等咱呢，时间太久了他们指定得担心。”</p>
段江山全无动容，反而更用力地抱紧她。</p>
“你骗我，外面那男的话声音老粗，是个很可怕的糙汉子，才不是咱家老虎。”</p>
“我也没有儿媳妇。”</p>
孙巧云：“你，你先撒开我！”</p>
段江山缓缓退开，看了看她的脸，立马又要搂上来。</p>
“你做啥呀？”孙巧云要急眼，“你到底还要不要回家？”</p>
段江山很声的哄：“嘘，嘘，云不闹”</p>
“还不能撒开，你眼泪儿还流着呢。”</p>
“你还可难受可难受，还没好，不能撒开，不撒开。”</p>
虽然这么着，他却同样顶着满脸的泪痕。</p>
“”</p>
她猝然攥紧他衣裳下摆，终是忍不住哽咽着使劲扎进他怀里。</p>
“江山，对不起，对不起。”</p>
像是混沌的脑瓜终于经过很长很长的时间才逐渐变得清明，那些悲喜交加的感受也一股脑的疯涌上来。</p>
孙巧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愧疚难忍。</p>
她从未怪过段虎一直找不见段江山，此时此刻，却嘶哑着嗓子哭着：“对不起，江山”</p>
“是我、是我跟虎子，我们太久了，太慢了，”</p>
“对不起，你、你指定等得可难受了，对吧？”</p>
段江山呵呵笑了，舒出一口老长老长的气，搂着她纤瘦的背拍拍：“云，还是我的大姐。”</p>
“死要面子活受罪！”</p>
“你不慢呀。”他用与当年不那么相同，却又似乎一模一样的声音：“你不慢，好像就是昨天。”</p>
“你还是你，没有变。”</p>
在段江山看来，无论是孙巧云斑白的头发还是眼角的细纹都不奇怪。</p>
或者，就算她再随便换一张脸也不奇怪。</p>
她就是她，甭管是啥样都是最漂亮最好看的她。</p>
就算刚才他在听见她声音的时候，脑子里还仍然只有那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也全都不重要。</p>
因为云就是云，他闭上眼，听见她喊他，就能知道，就能认出来。</p>
孙巧云又哭了好久好久，甚至哭到后面还忍不住掐了段江山胳膊好几下。</p>
像是不知道该咋发泄好了，乱作乱闹一样。</p>
段江山反而笑得越来越美，把脸也凑过去：“大姐指甲没人剪，长了吗？还能不能给我挠花？”</p>
“以前、云你就总给我挠花。”</p>
孙巧云看着他弯起眉眼，原本年轻时跟段虎一样浓黑的眉也隐隐发灰，冷不丁的觉得脸有点热。</p>
倒不是嫌弃他老了，都快二十年了，她也老了。</p>
只是俩人将近二十年没见，如今就这么不知不觉的已经成了奶奶爷爷，外面还站着儿子跟儿媳妇。</p>
诶呀！</p>
这、这纠纠缠缠腻腻乎乎的，怪不像是他们这个岁数该干的事儿呀！</p>
不过很快，孙巧云就没工夫寻思这事儿到底该不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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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马上就迎来了第二个问题：</p>
段江山只认她，就是不认段虎，也不认季春花。</p>
他固执的认定，这两个人都是不认识的人，而且还是两个脑瓜子都不老好使，喜欢随便认亲的人。</p>
段虎对此倒还挺淡然，甚至还跟季春花声蛐蛐：“我觉得这样挺好，要是他跟搂着妈似的搂我搂半天”</p>
“哼！我指定得掉满地鸡皮疙瘩！”</p>
这话叫后座的孙巧云听得又是一阵羞耻，忍不住翻个白眼，很不自然的道：“我看你是怕自己个儿忍不住，跟你爹哭鼻子吧？”</p>
段虎一抖，差点没让车打飘，“啥，啥玩意儿？”</p>
他面红耳赤道：“不可能！八辈子也不可能！”</p>
“就我时候儿我也没跟他哭过鼻子！现在就更不可能！”</p>
段江山已经越来越混乱了，他左思右想，最终凑近她心翼翼的问：“云，这、这个男的是你是你收养的吗？”</p>
“可是咱家的老虎呢？”</p>
“你为啥要收养一个这么大岁数的男的？那我是他爹吗？”</p>
“不合适吧，咱俩跟他岁数也差不了多少，吧？”</p>
孙巧云根本没想去编瞎话给他适应的时间，她认为只要撒一个谎后面就得接连都是谎。</p>
况且，这就是他的儿子，他迟早是要想起来的。</p>
他能认出她，就能有一天也突然认出虎子。</p>
她得从始至终都坚定的告诉他——</p>
“我刚才都过了，你咋又忘了？”</p>
孙巧云拉着段江山的，耐心又轻柔的：“这就是虎子，是咱家的老虎。”</p>
“江山，你也知道你忘了好些事儿吧？但我没忘。”</p>
“所以你要信我，知道不？”</p>
“”段江山还是理解不了，又不吭声了。</p>
季春花坐在副驾驶，忍不住看向后视镜中二人紧紧牵着的，心底满是动容。</p>
看来，爸对虎子的印象应该还是停留在当年他离开的时候。</p>
他接受不了现在的虎子，也寻思不明白他自己或是妈现在到底是个啥岁数。</p>
可他就是知道妈是妈。</p>
他看不出妈有啥变化，也不认为她的白头发和脸上的皱纹让她变老了。</p>
他的眼里，她是始终如一的。</p>
段虎觉出季春花一直没话，逮住个空子稍微偏过头低语：“媳妇儿，你是不是因为爸认不出我难受了？”</p>
“不行难受嗷，我也不难受，真的。”</p>
“搁我这儿，他能胳膊腿齐全的回家来，能平平安安踏踏实实的跟妈、跟咱团聚就成。”</p>
“这已经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了”</p>
季春花当然清楚这个道理。</p>
不光是她，还有虎子跟妈，他们全都明白，</p>
眼前的这一切已经是如此的如梦似幻又弥足珍贵了，所以不必再奢求太多。</p>
可她并不认为段虎会一点都不难受。</p>
她觉得虎子有好些眼泪跟好些想的话，都被爸的遗忘给噎回去了。</p>
他现在笑也没法彻底，哭也没法痛快。</p>
这是种上不来也下不去的感觉。</p>
这是种有点寂寞的感觉。</p>
不行！</p>
季春花暗暗攥紧拳，在心中决定：她要努力！她要努力跟妈一起，跟虎子一起，帮爸把记忆都找回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