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p>
“当冰墙泣血，当黑潮吞没群星，当亡者再次睁开双眼——</p>
南方的火将熄灭，长夜——再无黎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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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当归，是个普通的药铺少年。</p>
我生活在一个——充满神的世界。</p>
多年以后，我作为众神领袖再次听到这句话。</p>
不再是从大祭司的嘴里出，而是真切的发生在了我的眼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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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大陆，从不缺少传。</p>
极北，深处。</p>
永冻冰川之下，沉睡着被上古先民封印的——诅咒。</p>
北境部落，世代流传着一则预言：</p>
当鬼怪再次爬过冰墙，南方将迎来永夜</p>
预言，往往都会应验</p>
它们从不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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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椅子</p>
大陆的最南方——</p>
这里是世界的尽头</p>
天地已不再分明。</p>
混沌的云雾翻涌。</p>
丢失了日月星辰。</p>
时间在此停滞。</p>
雾气深处，一座青铜神殿若隐若现。</p>
神殿内部空旷而寂静。</p>
中央，摆放着一张古老的石桌；</p>
周围，环绕着十把椅子。</p>
其中，九把椅子上都有人。</p>
唯独正中间的一把，空无一人。</p>
在座九人，或坐或趴。</p>
有男有女，神色各异，姿态不一。</p>
有黑袍覆体者，隐于暗处，轻叩扶；有举止粗鄙者，搔首挖耳，旁若无人；</p>
有仙风道骨者，闭目凝神，黑发垂肩；有国色天香者，淡扫峨眉，仪态端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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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席间一位慵懒斜倚的女子——</p>
她通体仅着一层半透的轻纱。</p>
那纱衣像是刚从水中捞起，湿淋淋地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夸张的曲线。</p>
雪白的肌肤泛着光泽，随着呼吸，饱满的胸脯在湿纱下若隐若现地起伏。</p>
纤长的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垂落的青丝，发梢还滴着水珠，顺着锁骨滑入幽深的沟壑。</p>
最是那双眼，眼波流转间似有桃花纷落。</p>
顾盼生姿的妩媚模样，与周围古老的环境格格不入。</p>
即便周遭坐着的几个人一个比一个形貌怪异，但她这般妖冶的姿态，仍显得尤为扎眼。</p>
她就坐在那把空椅子旁边。</p>
白皙的双腿交叠着，赤裸的玉足轻轻点在空椅子上，像在触碰某个看不见的人。</p>
周围几人只是偶尔向空椅投去一瞥。</p>
唯有她——指尖抵着微扬的下巴，眼波如水般流淌在那虚无的座位上。</p>
仿佛真有个人坐在那里，正与她进行着无人能见的缠绵对视。</p>
场景很是诡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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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去了何处？\"</p>
终于，一道清冷女声蓦然响起。</p>
音色空灵缥缈，似从九霄云外传来，却又字字清晰地叩在每个人耳畔，声线辨不出源自九人中哪位。</p>
场中陷入短暂的死寂，随后被男子戏谑的嗓音打破。</p>
那声调轻佻跳跃，宛若顽猴在枝桠间腾挪：</p>
\"这厮独自下去耍乐，竟不唤我同往，当真不讲义气！\"</p>
\"嚓嚓\"的头皮抓挠声伴着沙哑话音响起：</p>
\"啧，这儿不是有位‘多眼’的么？何不问询于他？\"</p>
黑暗深处，中性嗓音传来，简短冷峻：</p>
\"不知。\"</p>
忽有娇笑声荡漾开来，声音酥媚入骨，带着令人血脉贲张的喘息：</p>
\"嗯奴家也等不及了\"</p>
最初的女声再度响起，字字如冰：</p>
\"那便——各安天命。\"</p>
语毕，九道身影中倏忽消失其一。</p>
不过三次呼吸间，十张座椅已尽数空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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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堂</p>
寒风卷着落叶，扫过白虎城的街道。</p>
李朱砂将素麻披风又拢紧几分，怀中药包散发着苦涩清香。</p>
往日喧嚣的街市此刻行人寥落，偶有匆匆过客也都缩颈疾行，靴底踏过落叶发出细碎脆响。</p>
\"闪避！\"</p>
突然马蹄声碎，一队玄甲骑兵纵马驰过，扬起尘土一片。</p>
李朱砂侧身避让，却不心撞上了城墙边新贴的告示。</p>
她皱眉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无意间瞥见了告示内容，顿时如遭雷击。</p>
今极北之地；</p>
俱卢、般度，两族联合，即将南下。</p>
奉城主之令，凡城中：十六至四十岁男子，皆需应征入伍，保家卫国。</p>
以下名单者，三日内至城北校场报到</p>
她的目光顺着名单往下滑，突然在中间位置看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百草堂，李当归\"。</p>
\"当归当归\"李朱砂喃喃自语。</p>
中药包\"啪\"地掉在地上，纸包散开，晒干的草药撒了一地。</p>
她却顾不得捡，提起裙摆就往家的方向狂奔。</p>
\"百草堂\"位于白虎城西城，一家老字号药铺。</p>
门脸不大，却收拾得干净利落。</p>
门楣上挂的是祖传的乌木匾额。</p>
两侧对联写的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p>
百草堂内。</p>
“姐，你听了吗？”李当归一边整理药柜，一边兴奋地对大姐道，“前几天晚上城里有人看见九道赤星从天上划过，最后分别坠落到远方，可壮观了！”</p>
李灵芝头也不抬地回道：“城里那些人整天就知道传些没影的事，你别老听他们瞎。”</p>
“可这次好像是真的！”李当归认真地。</p>
“行啊，那你倒，这九道流星坠落会怎么样啊？”李灵芝漫不经心地问。</p>
“大姐。”</p>
“嗯？”</p>
“你听过那个故事吗？——传在上古时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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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在上古时期。</p>
鸿蒙初开。</p>
执掌光阴的古神——羲和，膝下有十位金乌公子。</p>
这些浑身流淌着熔金的神鸟长大后飞向了世界的最南边——天地混沌不分的地方。</p>
他们栖息到一棵贯通虚空的扶桑神木上。</p>
遵照父命，十日一轮回。</p>
每日仅有一位化作骄阳，其余九位便在神树枝头憩。</p>
然而。</p>
十日轮回，终有尽时。</p>
那一日，十位金乌公子不想再继续忍受轮回之苦。</p>
他们同时振翅，飞向了天！</p>
霎时间赤地千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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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和震怒，请来另一位古神——羿，赐予他一张神弓和十支神箭，令他将十子全部射杀。</p>
羿却只射落九子，留下一子继续普照大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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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九子像九道赤星一样坠落大地，代表着新世界的开启！\"</p>
李当归舞足蹈地比划着。</p>
李灵芝看着弟弟兴奋的样子，无奈地摇头：\"又是街边那个老爷爷给你讲的故事吧？\"</p>
她放下中的药草，正色道：\"当归，有这闲工夫不如去后山帮我多采些药材回来，真是的。\"</p>
李当归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p>
但他心里仍忍不住遐想：</p>
这次九道赤星再次坠落，它们也曾拥有第十位同伴吗？</p>
少年的心思总是天马行空，不切实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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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朱砂冲进药铺时，李灵芝正在柜台后研磨药材。</p>
李当归则在整理药柜，同时翻看着一本药书。</p>
他发现一个有趣的知识——“当归”这味药草，在北境，居然被叫做“离尘草”。</p>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同时抬头。</p>
\"朱砂？怎么慌慌张张的？\"李灵芝放下药碾，擦了擦。</p>
李朱砂扶着门框大口喘气，脸色煞白：\"军书城门口贴了军书要征召男子入伍有当归的名字！\"</p>
药铺内霎时寂静。</p>
李当归中的药罐\"咣当\"掉在药书上，药粉洒落，正好遮住了“离尘草”三个字。</p>
\"不可能！\"李灵芝快步绕过柜台，抓住二妹的肩膀，\"你看清楚了？真是当归的名字？\"</p>
李朱砂咬着下唇点头，眼中已噙满泪水：\"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百草堂李当归'。\"</p>
李当归呆立在原地。</p>
十七岁的少年，面容还带着稚气，此刻却显得异常苍白。</p>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单薄的肩膀，仿佛在衡量能否扛得起真正的刀剑。</p>
\"我去找人帮忙！看能不能想想办法。\"</p>
李灵芝突然转身往内室走，\"父亲在世时曾救过一些有身份的人，这些人情他们不能不还！\"</p>
\"姐！\"李当归叫住她，声音有些发抖，\"全城都在征兵，我们我们不能搞特殊。\"</p>
李灵芝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怒意：</p>
\"你才十七岁！从未拿过比药铲更重的东西，怎么上战场？听北境人都觉醒了神力，杀人不眨眼，连白虎四骑都难以抵挡，你去不是送死？\"</p>
\"可如果人人都不去，谁来守城？\"李当归握紧拳头，\"药铺对面的张大哥上月刚得了个儿子，铁匠铺的王叔家里有八十岁老母他们都能去，我为什么不能？\"</p>
李朱砂突然哭出声来，她扑上前抱住弟弟：\"我不要你去！爹娘走的时候让我们互相照顾，你要是要是\"她不下去了，将脸埋在弟弟肩头啜泣。</p>
李灵芝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我去准备银两，无论如何也要试试。朱砂，你去把后院的百年人参取出来，那是我们最值钱的东西了。当归，你你去收拾行李，做好两准备。\"</p>
夜深人静，药铺后院的厢房还亮着灯。</p>
三姐弟围坐在桌前，气氛凝重。</p>
\"所有人都这次征召是城主亲自下令，无人可以例外。\"李灵芝声音沙哑，眼睛红肿，\"他们退回了人参和银两\"</p>
李朱砂突然起身跑进里屋，片刻后抱着一个包袱出来：\"我给你准备了些药材，这是止血散，这是退烧丸，这是\"</p>
她一一介绍着，声音越来越，最后哽咽道：\"我希望你一样都用不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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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光阴，一瞬即逝。</p>
今日，天刚蒙蒙亮，百草堂门前就聚集了不少街坊邻居。</p>
消息传得快，大家都知道——李家的儿子要入伍了。</p>
\"当归啊，好好保重，我们等你回来抓药！\"隔壁杂货铺的刘婆婆抹着眼泪。</p>
铁匠铺的王叔拍拍李当归的肩膀：\"子，别怕，战场上灵点，跟紧老兵。\"</p>
李当归穿着粗布军装——这是两位姐姐连夜改制的，腰间挂着药囊和护身符，背后背着装有草药的包袱。</p>
他努力挺直腰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战士。</p>
李灵芝将一包干粮塞进弟弟中，强作镇定：\"记住我的话，遇到危险先保命，别逞强。\"</p>
李朱砂则死死攥着弟弟的衣角，直到最后一刻才松开。</p>
\"该走了。\"</p>
街口传来召集的号角声，李当归深吸一口气，向两位姐姐深深一揖：\"大姐，二姐，当归此去，必当心。你们你们也要保重。\"</p>
李朱砂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弟弟搂入怀中，在他耳边低语：\"一定要活着回来。\"然后迅速松开，转身进了药铺，不让人看见她夺眶而出的泪水。</p>
李灵芝则站在原地，看着弟弟一步步走向街口集合的人群。</p>
当李当归最后一次回头时，她突然大喊：\"记得按时吃饭！别饿着肚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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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越来越多的青年男子汇入队伍。</p>
有的满脸恐惧，有的故作豪迈，更多的则是如李当归一般，带着家人的牵挂与对未知的忐忑，走向城北校场。</p>
暮色中的白虎城墙上。</p>
白、红、黑、灰——</p>
四位铁甲骑士沿垛口缓行，枪尖在落日余晖中泛着冷光。</p>
战云密布，连城头旌旗都似凝滞般低垂。</p>
城主之——花生大士，正站在城主府的密室里，面前摊开一卷泛黄的羊皮纸。</p>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白虎城数百年来出现过的神力者传闻。</p>
油灯的光晕在他圆润的脸上跳动，映出一双充满忧虑的眼睛。</p>
\"大人，又一批探子回来了。\"</p>
亲卫低声禀报，\"还是没找到新的神力者。那些有潜力的人要么藏得太深，要么就是已经死在战场上了。\"</p>
花生大士长叹一声，肥胖的指敲打着桌面：\"极北之地这次俱卢与般度两族联，仅凭白虎四骑与九大阵营怕是难以招架。若再找不到更多神力者，白虎城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p>
他忽然直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去，把五鬼四怪的卷宗调来。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人。\"</p>
亲卫脸色一变：\"大人，那些人可都是\"</p>
\"我知道。\"花生大士打断他，\"但现在我们别无选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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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尘草</p>
北境。</p>
一座古老的石砌祭坛裸露在风雪中。</p>
周围插满了裹着兽皮的图腾柱，柱顶悬挂着风干的草药与兽骨，在风中发出低沉的碰撞声。</p>
一位年迈的老者，身披厚重的狼皮斗篷，头戴鹿角冠，脸上涂满神秘纹路，持一根骨杖，正缓步走向祭坛。</p>
低沉的鼓声从祭坛两侧响起，由部落的战士敲击蒙着熊皮的战鼓，节奏缓慢而有力。</p>
冰雪之母，聆听吾等；寒风之父，赐予庇护</p>
以霜雪与岩石之名，呼唤汝临</p>
以血肉与呼吸为誓，敬奉汝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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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人们围聚在祭坛周围，口中低声吟唱着古老的祷词，声音在寒风中飘散，仿佛与天地共鸣。</p>
老者登上祭坛最高处，高举骨杖，仰天呼喊祖灵之名。</p>
她的嗓音沙哑穿透风雪，回荡在寂静的荒野中。</p>
\"凛冬之主，雪与寒风的掌控者！我们献上纯净的血与虔诚的心，愿您赐予我们温暖的火、充足的食物，让我们的族人安然度过这漫长的黑夜！\"</p>
话音未落，漆黑的夜空骤然被撕裂——九道赤色流星划破天幕，拖着璀璨的尾焰，向着极北深处坠去。</p>
老者的瞳孔骤然收缩，枯瘦的指死死攥紧骨杖，目光追随着流星的轨迹，直至它们消失在远山的轮廓之后。</p>
“天坠赤星”</p>
祭坛上悬挂的一株草药忽然在狂风中剧烈摇晃，最终断裂，飘落而下。</p>
“降而生召”</p>
大祭司俯身拾起草药，干枯的草叶在她掌心微微颤动。</p>
她的呼吸凝滞了一瞬，随即猛地抬头，眼中燃起狂热的火光。</p>
“看啊！祖灵——显圣！！！护佑吾族！！！是它！——离尘草！”</p>
她高举草药，向着祭坛下黑压压的族人嘶声宣告。</p>
“呼哈！吾血即汝血！”</p>
族人齐声回应。</p>
风雪在这一刻仿佛静止。</p>
“阿尔盖布（救世主）即将现世！”</p>
她的声音如雷霆炸响。</p>
“呼哈！愿逝者不生！！”</p>
族人高举双臂。</p>
“指引迷途，穿越风暴！！！”</p>
她跪倒在地，高举药草。</p>
“呼哈！夜夜皆然！！”</p>
人群爆发出震天的呐喊。</p>
“阿尔盖布！预言之子！！”</p>
“阿尔盖布！吾之领袖！！”</p>
声浪如潮，盖过了呼啸的风雪，在群山之间回荡，仿佛连极寒的天地都为之震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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