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不语，示意他继续下去。</p>
老太监松了口气，硬着头皮继续道，“太后柔善，无识人之能，所以才受贼人蒙蔽，轻于大王，可如今贼人伏诛，两儿皆毙，太后愿意找您，想必也是后悔了。”</p>
“她已不会回咸阳！”赢政微眯着眼，指轻轻落在案几之上，眼中冷漠稍稍褪去。</p>
嬴政不想见太后没错，但若是太后苦求着来见他，不得不的确能取悦到他。</p>
“太后知您现在不想见她，自然不敢提过分要求，待太后觉得大王气消了，自然会请回咸阳。”老太监再俯首叩拜。</p>
“她想回，寡人便会让她回吗？痴心妄想！”</p>
老太监心中苦笑，他是昔日秦庄襄王派来照顾这位大王，是看着秦王政长大的，自然听出这话中的意思。</p>
太后总归是太后，即便大王再恨，那也是大王唯一的母亲。</p>
昔日在赵国相依为命那九年不是假的，那时的太后也是真心待大王的，只是时人易变，太后忘了大王才是她该珍重的孩子。</p>
老太监只希望太后回来后，不会再次激怒大王，逼得大王砍了她。</p>
“行了，下去吧！太后那边就让她在雍城待着，再挑些宫女太监过去看着她。”</p>
这便是答应了太后的要求。</p>
“诺！”</p>
老太监躬身退出大殿，外面是大晴天，可被风一吹，他这才警觉自己惊出一身的冷汗。</p>
今日是他痴了，若非大王心里还对太后有一丝情，自己定然得死在这里。</p>
老太监朝一旁擦地的太监招，“去唤些宫人来，大王要选宫人送至澧阳宫伺候太后。”</p>
那太监应声后，并未起身，而是连叩三个响头，“大人，奴请往澧阳宫伺候太后。”</p>
老太监有些惊讶。</p>
他认识面前这人，有点聪明，却是个媚上欺下的，不适合在国君身边伺候，为此他从未向秦王举荐过他。</p>
今日倒没想到此人会做这样的选择。</p>
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高昇头压得更低，察觉到对方不喜自己时，他便知道自己在这怕是难有出头之日。</p>
倒不如赌上一把，等秦王迎太后回宫，那他便是太后近臣，再差也不会比现在还差。</p>
“你愿意去，我自然不会拦你。”</p>
“谢大人！”高昇喜不自胜。</p>
赵元溪还不知道她的好大儿给她送了什么礼物过来。</p>
大早上闹这么一出，她早就饿得不行。</p>
宫女将早膳呈上。</p>
一碟腌梅子，一碗粟米肉糜粥，再配上一碟不知是什么的肉干。</p>
这吃得还不如日本人！???</p>
秦国太后平日里就吃这些？</p>
赵元溪没怀疑宫女太监故意为难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姬再被软禁，那也是如今秦王的亲生母亲，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选择磋磨她。</p>
“膳房在哪？”</p>
宫女闻言吓得跪地，“太后恕罪，太后恕罪！”</p>
贵人若是对膳食不满，那他们这些宫人定然要挨罚。</p>
“起来吧！我又没怪你，带我过去看看。”作为对生活有点要求的赵元溪，实在不想吃这些东西。</p>
既然膳食达不到自己要求，那她就自己做！</p>
澧阳宫作为曾经秦太后的住所，有自己的膳房，面积虽然不大，但也够用。</p>
</p>
只可惜现在虽有铁器，但锻造工艺还不够成熟，厨具大多是用铜器或者陶器制成。</p>
里面食材也非常简单，除了常见的猪羊等肉类，就是常见的五谷，韭葱之类的菜类。</p>
赵元溪撸起袖子就打算给自己包顿饺子。</p>
那宫人当即吓得面色苍白，“太后娘娘，万万不可，您需要什么，吩咐奴婢便是。”</p>
若是让大王知道太后要亲自烹煮，那她这命也没必要留下，下不能侍君者，毋宁逐！</p>
赵元溪心里发愁，她低估了这个年代的尊卑制度。</p>
“别哭了，我恕你无罪便是，再干扰我做事，我就真要罚你了，想当初我在赵国也要自己浆洗做饭，没什么事是不行的。”</p>
宫人原本哭丧着的脸，露出懊悔又惊恐的表情，看赵元溪的眼神也变得有些不一样。</p>
她明白了！</p>
太后这是想让大王忆起母子两在赵国的日子，希望大王能宽恕她，她可真是太笨了，差点误了太后娘娘的大事。</p>
赵元溪见她不仅阻止了，还一脸钦佩地看着她，脚趾尴尬扣地。</p>
自己做饭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吗？为什么要这么看着自己，还是自己刚刚了什么不该的东西？</p>
不应该呀！她从赵姬的记忆中，的确看到了当年她和赢政一起做饭洗衣的生活。</p>
虽然更多时候都是嬴政自己干活，但也的确是母子两个难得温情的一段日子。</p>
没人拦着，赵元溪也行动起来。</p>
太后的衣袖宽大，她干脆找了个绳子给绑起来，看着与宋代襟膊有些相似。</p>
宫人惊讶地望着赵元溪，“太后娘娘，这衣袖的绑法甚是精妙。”</p>
“这有什么，喜欢的话，我可以教你。”赵元溪扭过身子，朝着宫人笑道。</p>
宫人眼中泛光，又朝赵元溪行了个大礼。</p>
赵元溪心中长叹，不过一天的时间，她已经适应良好，对于这些人的跪拜已经习惯，封建思想果然荼毒人心啊！</p>
“你叫什么？”赵元溪问她。</p>
原本伺候赵姬的太监宫女都被嬴政给砍了，现在派过来的这个的其实才上岗一天，赵姬不认识，赵元溪更不认识。</p>
“奴婢柚。”</p>
秦国黔首大都有名无姓，就连赵姬其实也不叫赵姬，只不过由于出自赵地，又曾是吕不韦的姬妾，便被人称为赵姬。</p>
“柚？你是楚人？”赵元溪正嗒嗒嗒地剁肉馅。</p>
“太后娘娘怎知奴婢是楚人。”或许是赵元溪亲和力强，柚对赵元溪没了之前的惧怕，反而好奇地问。</p>
“柚树多长于楚地，秦国只有巴蜀有分布，而你的口音也不像是巴蜀人。”</p>
“娘娘知道的真多。”</p>
赵元溪嘴角抽了抽，不敢再看姑娘那炽热的目光，专心准备包饺子。</p>
秦国有麦，石磨也开始使用，可磨出的麦粉却不尽如人意。</p>
赵元溪抓了一把麦粉，不禁皱眉，混着麸皮的麦粉显然包不了饺子。</p>
她思衬片刻后，问柚，“会用石磨吗？”</p>
“会！”</p>
“那等会我教你该怎么去除这麸皮。”</p>
麦不受秦地贵族的喜欢，就是因为这麸皮难以去除，若是太后娘娘真有办法，那就真的是有大智慧的人，比之那些士大夫也半点不差。</p>
柚按捺住此刻的激动，一双杏眼亮晶晶地望着赵元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