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天然信任自己的孩子。</p>
他根本没把眼前的一幕和刚刚躲在自己怀里的荷华联想到一起。</p>
两个高大强壮还穿着盔甲的宿卫不由分，猛地把赵嘉往地上按。</p>
啪地一声脆响。</p>
他的膝盖忽然与木地板接触。赵嘉来不到去思考，甚至来得及去开口辩解。</p>
就赵嘉来看，以他了解的秦王政。</p>
他根本不会耐心去想一个人出现在芷阳宫的意图。</p>
当日在邯郸，他不慎推了把那个毫不起眼的韩国公主，没想到旁边跑出来个混子直接给了他脸上来了一拳。</p>
一个灰头土脸的质子，竟敢对他动。</p>
那时的公子嘉，很轻易地动用了自己的权势去“收拾”嬴政。</p>
而现如今，十年的时间已经可以改朝换代，沧海桑田。</p>
这嬴荷华要是向她爹告状：郑璃被他打晕，他想嬴政拔剑把他捅死都算好。</p>
但嬴政并未立即处理赵嘉。</p>
殿内的烛火摇曳着一举一动，嬴政蹲下身来，表情温和。</p>
郑璃在一片昏黄的眩晕中醒来，她率先看到了嬴政。他服深色袀玄，头戴通天冠，黑色的瞳孔关切地看着她。</p>
她想到赵嘉让她继续传递的消息——把韩非除掉。</p>
她不由得语塞。</p>
许栀发现了她闪躲的眼神，她扭过头来，冲她眨眨眼睛，表示安好。</p>
郑璃的视线这才落到赵嘉。他怎么被人捅了一刀？</p>
她正想些什么，嬴政很深地看了她一眼，两人对视着，最后什么都没。</p>
他弯腰俯身，双臂一揽，把郑璃抱了起来。</p>
嬴政从殿外进来得太快，他既没有暴怒着质问什么，也没有很快把赵嘉拉走，还意外地喊了他随身的医者来治伤。</p>
许栀不知自己的父母了什么。</p>
等郑璃被抱回内殿这个空档。</p>
许栀想她应该要做点什么了。她敛去害怕的神情，往夏无且的旁边一站。</p>
“公主？”夏无且凝眉，想着大王刚才的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他赶忙询问她哪里不舒服？担心她是不是也受了伤。</p>
“我没事儿。”许栀指了指赵嘉，“你忙便是。”</p>
看着夏无且忙碌地翻腾他随身的竹编药箱，难道这就是后面儿挡了荆轲刀子的药囊？</p>
许栀笑眯眯地冲赵嘉道：“你的伤还好吧？这位夏医官的医术挺好，你应该很快就能好啦。”</p>
夏无且心里愉悦，没想到荷华公主居然知道他姓夏，这值班也还值出了遇</p>
赵嘉这才抬了头。他看见嬴荷华的笑容，心中发麻。他这才觉得姓嬴的，从孩儿开始就不是省油的灯。</p>
赵嘉盯着她，目光不似方才那般清亮，浑浊月色一一掉入他的眼眸。</p>
</p>
“你，为何偏要我留在秦”他话未话，便被她的声音压了过去。</p>
只见嬴荷华表情诚恳，语调哽咽。“您救了我与母妃的性命，荷华为了报答你，自然想你留在大秦我没有别的意思。”许栀从来没觉得自己可以换上这等“黑心”。</p>
她这话正好赶上帘后出现的身影的时。</p>
发顶突然轻轻被人摸了摸，许栀下意识不是惊慌，而是不受控制地往她身后靠。</p>
“赵嘉。寡人不想再见到你的这种表情。”嬴政的声音很淡，却很威慑，他把“再”这个字咬得很重。</p>
很显然，他们是旧相识。</p>
嬴政微微侧头，对许栀道：“别怕。刚才发生的一切，父王为你做主。”</p>
许栀莫名有种被爹撑腰的感觉。如果能一直被人保护，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p>
可人总是要长大，总会离开父母的羽翼。</p>
在嬴政看不到的地方，她暗沉沉地看了眼赵嘉。</p>
赵嘉读懂了这个眼神中的锋利。</p>
许栀将脸扭过去，她很担心嬴政怀疑她，但终究鼓起勇气直视嬴政。</p>
“您看那只鸟，”她话音刚落，宿卫将已变得硬邦邦的鸟尸捡到他面前。</p>
嬴政一眼认出这鸟不是秦国的品种，而是人豢养的信鸽。</p>
许栀垂下眼睛，信鸽方能长期出入秦宫。秦宫必然有不少六国的眼线，李贤与她商量的结果是让韩非直接遭受攻击，从而揪出推动郑国出使背后之人。</p>
如果郑璃是受人胁迫，那便正好消除这种联系，让李斯出斩断楚国与韩国中的那根线。</p>
“我好像在李客卿的府上见过相似的鸟。”</p>
嬴政一怔，若荷华不是个孩子，看似无心之言，实则顾左右而言他。</p>
李斯受命管理着笼络六国上层的秘密组织，自然有着这等联系。</p>
当年邯郸之战后，秦军付出惨痛的代价，赵魏联合，楚国复强。郑璃就在那时离赵去楚国，等到多年，她嫁入秦宫后，嬴政早就知道楚国会不时暗中联系她。这些年，只要她不做出太过分的事情，他几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p>
许栀不知道嬴政在想什么，续言道：“没想到，突然出现了个蒙面人，口中喊着韩非先生的名字，”</p>
许栀到这里，这才松了拳，摊开自己掌，展出心尚存未干的血迹。</p>
“我本想帮忙，没想到用刀却刺了他”</p>
“荷华。”</p>
嬴政听出几分话中有话。</p>
她水盈盈的黑亮瞳仁转而看着赵嘉：“我听蒙面人同这位大叔，他要他杀掉韩非先生。但他似乎不太情愿。这才起了争执”</p>
赵嘉从这个眼神中看出她的深意：如果敢不按照她的认下，她可以继续编造或者实话实地让他今晚就死在这儿。</p>
赵嘉正想话，后背被人猛地一击，在被宿卫拉出去的那一刻。</p>
背部猛然袭来阵痛。</p>
而许栀对他作了个口型——你必须信我。</p>
这丫头真是狠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