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这个贱丫头一定是疯了，她在胡什么？她怎么能这样大声嚷嚷？</p>
以她那个听不得软话的蠢脑子，难道不该是在这时候站出来，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吗？</p>
苏茯苓脸色发白，震惊地盯着赵予书，肩膀微微颤抖。</p>
脸上挤出一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来：</p>
“三丫头，你胡什么呢，你父亲为官一向清廉，母亲里哪有什么私产？”</p>
赵予书故作懵懂，眨巴了两下眼睛：</p>
“可是母亲时不时就给我买珠宝玉石，您不是一直这些都是您自己的体己钱吗？”</p>
话讲到这里，赵露白忽然发出一声尖叫：</p>
“娘你给她买珠宝玉石？娘你怎么没给过我这些，娘你偏心！”</p>
她身边的赵玉堂被这嗓子吓了一跳，黑黝黝的眼睛四处瞄了一圈，犹豫片刻后，抓住了赵露白的。</p>
“二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别太家子气！”</p>
赵露白这才想起来，现在大家是在牢房里，不是赵府上。</p>
她现在已经成了囚犯，而不是昔日那个满脑子争风吃醋的娇姐。</p>
神色一怔，她红着眼圈咬住了嘴唇，可眼里仍旧装着的都是委屈。</p>
外面的狱卒也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p>
“行了行了，你要话也让你了，了这么久总该跟我们走了吧，要是敢耽误了正事，有你的好果子吃！”</p>
苏茯苓被他这话里暗含的威胁吓得心口一震，知道无法再拖延时间，只能双腿打战地走出牢房，跟着两个狱卒走了。</p>
她这一走，没了主心骨，牢房里又嘤嘤嘤哭成一团。</p>
赵予书一夜未睡的后遗症终于发作，懒散地窝在柳娘身边，闭着眼睛昏昏发困。</p>
柳娘只当她年纪被吓着了，伸出搂紧了女儿，试图用体温传递安慰。</p>
她平日里最是娇气，一点事就哭哭啼啼，此时真遇到了大事，反而能把持住情绪。</p>
毕竟眼下老爷昏迷，大夫人也走了，其他妾室平日只知钩心斗角，没一人与她交好。</p>
此时此刻，唯一能给她女儿当依靠的，就只剩下她一个了。</p>
无论如何，她此时也要挺住，不能在人心惶惶的时候露怯。</p>
赵露白看到大夫人被带走，本就心烦意乱，那些人的哭声又跟蚊子似的，起伏交错个不停，她发火地大喊了一声：</p>
“哭什么哭，我爹和娘都还没死呢，你们急着给谁哭丧？一帮狗娘养的贱人，烦死了！”</p>
她平日里仗着是大夫人亲生的，行事跋扈惯了，对府上的妾室们没少打压欺辱。</p>
妾室们因为身份之别，也都不敢反抗她。</p>
可此时大家都进了牢中，赵百岁生死未卜，大夫人也被带走，福祸难料。</p>
谁还有空管她是什么地位？</p>
在一堆美妾们的眼里，赵露白也不过是个嘴巴坏的十几岁孩子罢了。</p>
没了平时跟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几个丫环婆子，谁还会怕她？</p>
白娘平日在府上就对赵露白不满了，此时眼中掠过一丝狠意，干脆抓住会，斥责道：</p>
“还以为你仍旧是府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二姐呢？我告诉你，现在你爹获罪，连累全家，你跟我们一样，都是迟早要被发配的罪人！”</p>
赵露白红着眼睛：“你胡！我爹没罪，他是被人冤枉的，早晚有一天他会平反！”</p>
白娘冷笑一声：“那也是以后的事了，首先他得活下来。”</p>
着她竟然走到半死不活的赵百岁身边，往他脸上狠狠呸了一口唾沫。</p>
“啊！你这个贱人，你竟敢侮辱我爹，我杀了你！”</p>
赵露白尖叫一声，朝着她就扑了过去。</p>
“你爹才是贱人！老不死的贱人！你是贱人生的贱种！你们一家都是贱种！我当初马上就要攒够赎身的银子出府嫁人了，是你爹这个老不死的，非要把我强留下来当妾！这些年在他身边，我没有一日不诅咒他，希望他不得好死，他能有今天全是报应，哈哈哈报应！”</p>
白娘跟赵露白厮打成一团，两个女人互相抓脸扯头发，赵露白虽然凶狠，可白娘毕竟比她大许多岁，身上更有力气，最后还是赵露白吃了亏，白娘把她挠得满脸血花，一脚踢在角落，还不忘往她脸上同样呸一口唾沫。</p>
赵予书硬是忍着睡意，瞪大双眼，熬到看完这一整场好戏。</p>
白娘战胜归来，抬了抬下巴，骄傲地又坐回了妾室堆里。</p>
赵予书的目光不自觉跟着她走。</p>
上一世，她这时候已经被狱卒带走，去替大夫人受刑了。</p>
</p>
回来后直接重伤昏迷，连自己是如何被带走发配的都不清楚，自然也就不知道牢房里竟然还发生过这样的好戏。</p>
白娘，她对这个女人的印象一直不多，平时在府里，她也跟个隐形人一样，既不像别人挤破脑袋争宠，也不追在大夫人身边对她谄媚。</p>
原来，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女人，身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一段故事。</p>
她对父亲，对赵家，竟然是有着恨的。</p>
赵予书深深地看了白娘一眼，敌人的敌人，也许有朝一日会是朋友。</p>
柳娘似乎也跟她是同样的想法，同样抿了抿嘴唇，朝着白娘投去了目光。</p>
不知想了些什么，柳娘轻轻一叹。</p>
赵玉堂一直明哲保身地缩在一边，等到俩人打完架，他才扑到赵露白身边，心翼翼地拿袖子给她擦了脸上的口水。</p>
“二姐，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又忽然朝赵予书跑过去，抓住她的，用力摇晃：“三姐姐，你快句话呀，现在母亲不在，父亲昏迷，就剩我们三个能主事了！你难道真的要看着这些贱奴欺辱到我们头上吗？”</p>
他这样一话，白娘冰冷的目光就直接落到了赵予书头上。</p>
好一招矛盾转移。</p>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觉得赵予书会替赵露白出头，白娘就算之前不把她当回事，现在也得对她产生防备。</p>
赵予书心中暗骂了一声，抬起，毫不犹豫地打了赵玉堂一耳光。</p>
“三姐！”赵玉堂震惊地捂着自己的脸，眼睛都瞪大了，无法相信，打他的会是平时对他最好，几乎是有求必应的赵予书。</p>
“你糊涂！什么贵的贱的，忘了母亲离开前怎么的吗？赵家如今遇难，是需要我们所有人同心协力，才能共渡难关！赵露白平日里刁钻也就算了，这都到什么地方了，她还敢耍大姐脾气？依我看，白娘打她是对的，不仅打得对，而且打得好，她这样的性子，再不挨打，迟早要在以后吃更大的亏！”</p>
赵予书一边大声斥责赵玉堂，一边毫不犹豫地把赵露白给骂了一顿。</p>
她这一举动，总算是让白娘眼里的战意淡了下去。</p>
冷冷瞥了赵予书一眼，哼笑了一声：</p>
“总算是有个长脑子的了，赵玉堂，我告诉你，现在这个牢房里，再也没有什么老爷，夫人，姐，贱妾，只有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和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活的女人，还有一群被你们一家子连累的无辜大人，以及我弄死你们就跟碾死个蚂蚁一样简单的三个孩子！”</p>
她这番狠厉的话一完，赵露白脸上露出惊恐之色，赵玉堂更是身子一颤，惊慌的躲到了赵予书身边，接着就紧紧挨着她，再不肯挪动了。</p>
“三姐姐，我，我怕。”</p>
他希望赵予书能像之前帮他呵斥欺负他的那些刁奴一样，出面跟白娘驳斥。</p>
但赵予书却只是往柳娘身边挪了挪，给他留出了个安身的位置，便又闭上了眼睛，不肯再话。</p>
管家？管现在的家？让她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管一群二十多三十多，不定早就对赵府的主子们心生不满的女人？</p>
笑话！她要是真能管得住，才见了鬼了。</p>
与其惹火烧身，不如明哲保身。</p>
赵予书把脸往柳娘怀里一埋：“娘，我也怕。”</p>
赵玉堂：“？？？”</p>
柳娘高度绷紧的神经听到女儿这样，当即挺直了腰板，颤巍巍出声道：</p>
“行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大家就别自己给自己找事了，万一声音闹大引来狱卒就不好了。”</p>
她连威胁人声音都的，透着一股软弱。</p>
在赵府多年，她虽然没有朋友，但也没有敌人。</p>
白娘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p>
其他妾室各怀心思，各有各的盘算，眼珠子滴溜溜转，也没人再生事。</p>
一时间，气氛还真的平静下来。</p>
赵玉堂见状，眼睛四处看了一圈，悄悄起身，扯着赵露白的，让她也坐到了柳娘的身边。</p>
赵予书面无表情地瞧着这一切，眼底冷了冷，偏头靠在柳娘身上，继续补觉。</p>
牢里光线阴暗，不知不觉，还真让她睡了过去。</p>
再次醒来，是听见赵露白的哭叫：</p>
“娘！娘你怎么样了娘，女儿现在只有你了，你千万不要死啊！”</p>
赵予书被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才发现被带走的大夫人又被送回来了。</p>
只是和她体面离开时不同，此刻的大夫人，脸色惨白双目紧闭。</p>
外面的锦衣被扒去了，只剩下一身雪白的寝衣，衣服上带着道道鞭痕，透出斑斑血迹。</p>
十根指头，一看就用过了刑，红肿充血，颜色近乎发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