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娘又转过头对其他妾室道：“姐妹们，你们别听她的蛊惑，她就是现在身边没奴才了，所以才讲好听话，想让我们接着给她当奴才。想想你们近日受到的苦，那个老头子你们要背，不是你们的孩子你们也要背，这枷锁已经够重了，还不够压弯我们的脊梁吗，你们再不开始反抗，难道真想被他们这一家子给拖累一辈子？”</p>
她这话带来的煽动性让苏茯苓吓得直接站了起来，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她的伪善壳子了，疾言厉色道：“白娘，你给我住口！赵府上下到底哪点对不住你了？好的时候吃香喝辣不见你这么多冤屈，现在老爷不过是暂时遇到些难处，你这样上蹿下跳，就不怕等老爷醒了，他动怒发落了你？”</p>
白娘丝毫不惧她，她平日里不怎么和旁人走动，相貌也不过是中人之姿，在赵府的一众美妾里并不起眼，此刻挺直了腰板，周身竟隐隐有股英气，这份气质直接让她整个人看着都鲜活瞩目了起来。</p>
“发落我？我呸！你还当现在是你们赵家的一言堂呢？赵百岁他如今是个什么东西？一滩烂泥，连站都站不起来的软骨头臭虫！没有了官威，他如今也不过是一个被流放押送的囚犯，有本事你就叫他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他先发落我，还是老娘先解决了他！”</p>
白娘眉宇间隐隐透出的狠厉让苏茯苓感到心惊，眼见着其他妾室们在两人的争执之中，心境又开始不断地动摇，刚刚被她整束齐的人心又开始濒临涣散，苏茯苓不敢再轻举妄动。</p>
狠不过白娘，她干脆换了个方式，双眼浮出一丝水光，转瞬就垂了泪。</p>
她默默地坐到了赵百岁身边，不再跟白娘对着吵，开始呜呜咽咽地哭。</p>
一开始还用捂着嘴，极力压抑声音，后面又仿佛情绪失控般，趴伏在赵百岁身上，嚎啕大哭起来。</p>
“老爷啊老爷，你快醒醒吧，你醒过来看看我们孤儿寡母，现在都被人欺负成了什么样子啊。”</p>
赵予书心底幽幽叹口气，暗道了一声可惜。</p>
今天的戏，应该就是到此为止了。</p>
苏茯苓不愧是上辈子能蒙骗她至死的女人，脑子和心都远不是直爽的白娘能比的。</p>
两人如果继续吵下去，妾室们一再地听白娘富有煽动性的话，由人及己，也许真的会被她给服，动摇，从而毁掉苏茯苓在队伍中的威慑力。</p>
可苏茯苓偏偏哭了，她一哭，形象就从压迫别人的大夫人，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弱者。</p>
昔日她在府上明面上伪装出来的形象那样好，真把她的假仁假义信以为真的妾室也大有人在。</p>
此刻那些人纷纷跳出来为苏茯苓话，字字句句全是指责控诉白娘翻脸无情，落井下石，忘恩负义。</p>
白娘一张嘴斗不过一群人，最后也只能狠翻了个白眼，负气地独自坐到了角落。</p>
“一群耳根子软的蠢货，别人什么你们就信什么，我就不该好心提醒，就该让你们继续心甘情愿地给奴才当奴才！”</p>
她这话一出口，就彻底落了下乘，妾室们全被她给骂进去了，哪还会愿意思考她之前的内容？</p>
干脆又回到大夫人那一战线，与她对立起来。</p>
所有人都围在苏茯苓身边，白娘被孤立在马厩的一角，她嘴巴里着不在乎，但眼神还是不禁有几分黯淡。</p>
苏茯苓被一众妾室劝了又劝，哄了又哄，才总算是哭完了心中的委屈，情绪平复下来。</p>
“妹妹们，你们也别太怪白娘，眼下老爷这个情况，她不甘心共患难也是情有可原，我可以理解的，只恨自己人微言轻，没有通天的段，否则何苦连累你们与我一同流放？但凡我里还有可用的银子，就是倾家荡产，也要给你们都摘出去，换一个好的前程！”</p>
她这话一完，心软的妾室也跟着呜呜咽咽地哭了：</p>
“呜呜，大夫人，你对我们真好。”</p>
“是啊，府上谁不知道您宅心仁厚？”</p>
“您不用担心，日子好的时候，我们都没少受您的恩惠，我们可不是某人那样的白眼狼，就算现在不好了，我们也绝不会走，既然是一家人，那就理应同甘苦，共患难！”</p>
几人越越起劲，简直恨不得用言语把忘恩负义的白娘给审判了，抽筋剥骨。</p>
苏茯苓偶尔劝她们两句，总是起到反向效果，惹得妾室们越发讨厌白娘。</p>
一直到官差听到马厩里有话的动静，过来警告她们夜深了，都声点，大家才算是止住了话头。</p>
这一夜，赵露白去问李二拿鞋后，就再也没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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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本该又是早早赶路，但外面下了大雨。</p>
官差们可以风雨无阻，但两匹马不行，它们身上还驮着货物，那是官差的干粮，也是官差的药材和换洗衣物，就这样顶着大雨走出去，所有的东西都会毁掉。</p>
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掉着，落在地上卷起一层白烟，路面的积水刚好是一条淹过鞋面的河。</p>
王大打着伞出去试了试，又回来，让徐孝之把人叫齐，六人就天气情况商量了一下，决定原地修整，暂时放弃赶路，等雨停了再。</p>
赵露白等李二被叫走，才找到会离开，走路时双腿打着摆子，李二平日里接触过的都是妇人，对她也跟对那些妇人一个段，完全不考虑她一个年轻女子受不受得住，她昨夜受了不的折磨。</p>
回到马厩后，赵露白往眼巴巴看着她的赵玉堂面前扔下一双最廉价的粗陋布鞋，啪的一声，打发乞丐一样扔过去，也不管赵玉堂什么表情，就一头栽倒到了苏茯苓的怀里。</p>
赵玉堂眼中掠过一丝屈辱，袖子里的不自觉攥成拳头，二姐这是什么意思？对他跟施舍一样。要不是他把自己的鞋给了她，他怎么会落到光脚赶路，满脚血泡的下场？</p>
他想质问，可苏茯苓已经把赵露白拉到一边，两母女低低的讲起了悄悄话，赵玉堂目光在苏茯苓身上停了许久，最终还是咬咬牙，伸把鞋捡起来穿上，选择了隐忍。</p>
今天送早饭的是徐孝之，他给囚犯们每人分了一碗稀粥，走到赵予书面前时，袖子一抖，掉出来一个白馒头，走到柳娘面前，又是袖子一抖，同样一个大馒头。</p>
难得吃一口热乎饭，其他人早就捧着碗埋头苦吃起来，徐孝之这动作自然没人注意到。</p>
柳娘和赵予书趁拿着馒头就咬，一口下去，里头竟然还夹着肉沫！</p>
从流放开始，她们都多久没见着荤腥了！柳娘又用力咬了两大口，感觉这馒头简直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的东西！</p>
肉馅一露出来，就传出了香味，赵玉堂动了动鼻子，疑惑地抬起头：</p>
“母亲，二姐，你们有没有闻到肉味？”</p>
柳娘听见这一句，心中咯噔一下，再顾不上仪态，嘴巴张到最大，把馒头往里塞，三两口毁尸灭迹。</p>
赵露白风寒还没好全，嗅觉不如他灵敏。</p>
想到自己昨夜完全是因为他要鞋才受了屈辱，嘴上也没好气：</p>
“有的吃你就吃吧，能喝粥就不错了，还想着肉？我看你是白日做梦！”</p>
苏茯苓呵斥：“住口，露白。”</p>
又对赵玉堂道：“我也闻到了，好像是从差爷那边传过来的，今日下了这样大的雨，气候湿寒，差爷们办事辛苦，改善一下伙食也是正常。”</p>
赵玉堂舔了舔嘴巴，眼中流露出一丝渴望，他之前在赵府是无肉不欢的，饭桌上没有荤腥，他都不会动筷子。</p>
“母亲，他们既然都能给我们用药了，伙食上是不是也可以让他们给我们改善下？”</p>
苏茯苓心中也正有此意，但她自己不想出面，便撺掇赵玉堂：“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就去问问看吧，你还是个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又是我们赵家的独苗，理应得到些与旁人不同的优待。”</p>
赵玉堂却也不傻，之前他就是信了赵露白的话，才挨了李二一顿鞭子，现在哪还敢贸然和官差搭话？</p>
“孩儿还，不懂得跟人往来，还是母亲出面吧，平日家里举办宴会，那些达官贵人母亲都能处理得处处妥帖，相信和一个的官差接触也不是什么难事。”</p>
皮球又踢回苏茯苓这，苏茯苓表情微僵，两母子个个都想明哲保身，谁也不愿意冒着风险去和官差交涉。</p>
苏茯苓忽然想起来，在她梦里，前期的流放路上的确伙食不行，但后来赵予书不知道都跟那些官差了什么，他们的伙食就变好了。</p>
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官差吃什么，他们就一起跟着吃什么。</p>
思及至此，苏茯苓试探着唤了赵予书一声，想把她叫到自己身边，再哄她去和官差交涉。</p>
“三丫头，你吃完饭了吗？今日天气不好，你身子向来弱，着了凉可怎么好，过来和母亲坐一起吧，人多了也好取暖。”</p>
柳娘嘴里还含着没咽下去的肉馅馒头呢，一听大夫人又在叫她的女儿，当即连吞咽都顾不上了，含糊不清大喊：“苏茯苓，少打我女儿的主意！书儿以后就跟着我，我在哪她在哪，谁都别想着把我女儿骗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