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盯梢了这子三天了，整整三天时间，这子还真就一点恶事没做。</p>
就算有些时候有些聪明段，在大是大非的伸张正义面前，也无法掩盖他的伟岸光辉。</p>
更是知人善用，明明底下的人不多，硬是把每一个人的用处都发挥到了极致。</p>
此人实乃大才啊！若是能为他们主子所用，日后主子一统天下，岂不是最好的助力？</p>
铁鹰心中决定，等赵予书把下河县百姓们的冤案都解决了，再把姬沉鱼这个麻烦人物送走之后，他一定要轻轻地打她一个闷棍，把她装在麻袋里，连夜给晋王送去！</p>
千家子还忙着哭嚎呢，人已经被赶鸭子上架坐上了县令之位，底下的被冤枉的百姓哭得比他还大声。</p>
他愣了愣，身子在椅子上僵了一会儿，直到底下的百姓把自己的冤情完，也没见赵予书和鹤等人有什么其他动作，才试探着开口：</p>
“真要我替这些人的案情做裁决？”</p>
赵予书点头：“先生大才，一定可以的。”</p>
鹤揉着酸痛的肩膀和胳膊：“主子你行，你就一定行。”</p>
姬映月快声催促：“别发愣啊，那么多百姓还等着你呢，赶紧断案！”</p>
千家子见他们三人都一脸对他的信任，这才擦了把脸，懵懵懂懂地盘问起案情。</p>
他问话的时候，赵予书就竖着耳朵在一边听，发现他当真如黑虎、黑豹所，为人虽然有几分疯疯癫癫，但一颗心黑白分明，做事也让人信服后，便在心中点了点头。</p>
悄悄推了鹤一下，与他耳语：“你也别闲着，想办法跟他搞好关系，以后就让这个人教你识字。”</p>
鹤震惊地瞪圆双眼：“主子，我一个奴隶，还需要识字？”</p>
赵予书瞪他，从口袋里拿出他的籍贯：“你自己看，这上面是什么。”</p>
鹤低头一扫，满脸尴尬：“主子，我，我看不懂。”</p>
赵予书轻笑，眼中是对弟弟的宠溺：“所以你要学识字。”</p>
她已经用下河县县令的官印，消除了鹤的奴籍。</p>
现如今，他是民了。</p>
再也不是死了一条命，只用五十文钱就能打发的奴隶。</p>
正如赵予书所想，千家子在牢狱里待了二十年，牢房里的囚犯，谁是冤枉的，谁是罪有应得，他了如指掌。</p>
鹤断案还需要人证物证，核实细节，千家子轻轻松松，一见便知。</p>
有了千家子跟姬沉鱼的帮忙，赵予书和鹤都轻松了不少。</p>
晚上，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几人凑在一起吃饭。</p>
赵予书也终于在这时得空跟烛娘见了一面。</p>
烛娘见到她后便俯身一跪：“民妇谢过青天大老爷！”</p>
寡妇跟她了，她挨了那三十板子，有进气没出气。</p>
如果不是赵予书把她带出牢房，给她伤药，又给她银子请大夫医治，现在她命都没了。</p>
赵予书上前把她扶起来：“你本就是冤枉的，我不过做了该做之事，当不得如此大礼。”</p>
烛娘不肯起，坚持跪在地上，含泪看着赵予书：</p>
“公子，你的身份来历，以及如今在做之事，民妇已经心中有数。民妇知道，像你这样的人，肯定不会永远留在下河县这样的地方。”</p>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民妇如今没了丈夫，又没有孩子傍身，一旦您走，那恶夫的家人必定会打上门来，对民妇百般欺凌，所以民妇斗胆，对公子有一奢求。”</p>
“求您收留民妇，就当是养一只猫儿狗儿，把民妇带在身边，民妇甘愿为您为奴为婢，终生侍奉公子没有二心，白日为您煮菜烧饭，夜晚为您打洗脚水倒夜壶。”</p>
烛娘得字字中肯，句句肺腑，既是真心对赵予书拜服，也是实打实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p>
如今这个世道，只要皇帝没有严肃整顿风纪，贪官恶霸杀是杀不完的，早晚有他们卷土重来之时。</p>
赵予书救得了她一时，救不了她一世，她只有死死黏在这个有本事，有仁义之心的人身边，才能保证自己的未来安稳度日。</p>
赵予书微讶，从头到脚认真地把烛娘审视了一遍：</p>
“你如今是民，起码能自己做得了自己的主，若是跟了我，日后便成了仆，凡事要先以我为先，确定真要如此？”</p>
烛娘含泪苦笑：“公子此言差矣，你是男子，不会懂女子的难处，身为一个女人，注定了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就一辈子身不由己。”</p>
“民妇在家时起早贪黑，洗衣做饭供奉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他们却只为了五百文的聘金，就把我给嫁了出去。</p>
嫁人后我依旧起早贪黑，日夜做工供奉我的丈夫，可他又在遇见了更好、更美的女子后，就要把我休弃，我不从，他便想干脆杀我灭口。”</p>
“民妇从到大，一生辛苦劳碌，何曾自己做主过一日？不过是从父母兄弟中的奴隶又转变成了丈夫里的奴隶。</p>
若是今日公子不收留我，民妇日后的去处不过是被父母兄弟带回，找会再转给下一个丈夫，继续奔波劳碌，直到被吃干净最后一滴血，一块肉！”</p>
烛娘的声音虽弱，却震耳发聩，那双满是控诉和泪水的眼睛，像一道锋利的刀光，直直地刺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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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沉鱼同样身为女子，轻易便对烛娘有了怜悯之心。</p>
她不忍心地摇了摇赵予书臂，轻声开口：</p>
“赵师爷，这妇人实在可怜，你就留下她吧，若是你觉得留个女人在身边不方便，等姬家的人来接我，我把她带走便是。”</p>
赵予书看着烛娘，脑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p>
烛娘所的困境，又何尝不是天下大多女子遇到的终生难题？</p>
她娘上一世，又何尝不是如此？</p>
碍于名节，被她爹困了半生，又为了她这个女儿，最后消耗进最后一滴血肉。</p>
可惜这样的事情，她只能救得了眼前人，却救不了天下人。</p>
赵予书心中有些无力感，又禁不住想起了晋王。</p>
那个人向来是离经叛道，就喜欢做当今圣上所不容之事。</p>
圣上宣扬女子无才便是德，晋王就偏偏让女子去学四书五经，医术兵法，让她们变成比男子还要厉害有用的出色人物。</p>
上一世，她一个绣花枕头，草包饭袋，他都能把她培养成方方面面都会一点的谋臣。</p>
更是毫不犹豫放权，给了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职。</p>
若是真的换成那人来执政，天下女子一生只能辗转于男子掌心的困境，不定真能得到改善</p>
“赵师爷！”姬沉鱼见她一直不话，有些急了，用力推了赵予书一把。</p>
赵予书回过神来，见烛娘跪在地上，眼中诚恳的哀求已经变得有些不自信，把她的不话当成了拒绝。</p>
她赶紧起身，亲自走到烛娘身前，将她扶了起来：</p>
“抱歉，我方才想事情走神了。”</p>
烛娘不忘自己的目的：“恩人不必如此，民妇自己起来就好，我方才的恳求，恩人可是同意？”</p>
对赵予书来，收留一个走投无路的妇人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p>
但她清楚地知道，事情远没有这样简单。</p>
世上像烛娘这样的女子，有千千万万个！甚至就连前世没遇见晋王时的她自己，都是其中一员。</p>
她可以养一个烛娘，却养不起千千万万个烛娘。</p>
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方是正道。</p>
“留着你可以，但是我并不缺人洗衣做饭，除此之外，你可还有其他艺？”</p>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赵予书思忖着，该如何给烛娘一个正大光明留下的会。</p>
烛娘想也不想便：“民妇会制作蜡烛！”</p>
赵予书一怔：“你会制蜡？”</p>
烛娘点头，目光坚定：“是！民妇外祖家是祖传的制蜡艺，虽然传男不传女，但民妇幼时顽劣，便偷偷学了来，嫁人后更是一直通过这门艺在补贴家用，如今下河县多半的蜡烛，都是民妇的艺。”</p>
着，她偏头看向赵予书边的烛台：“恩人，您正在使用的这根蜡烛，正是出自民妇的中！”</p>
赵予书看看烛娘，又看看那蜡，心中只觉桃花朵朵开！</p>
蜡烛！光明！</p>
就算是最底层的老百姓，家里面也会买一些用来夜间视物的东西！</p>
天可怜见的，竟然让她把这种奇人给遇见了！</p>
“快！快给这位姐姐搬个椅子来！”</p>
赵予书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音了，望向烛娘的双眼直冒金光。</p>
先前她做生意，到底是用两辈子的记忆差投取巧。</p>
虽赚了一些，但只能赚那一次，并不长久。</p>
烛娘的艺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实打实能做一辈子的买卖！</p>
而且这门艺，既然烛娘能做，就明天下女子都能做。</p>
若是能开几家蜡烛铺子，就是再收容些同她一样走投无路的女人，赵予书也有去处安排了！</p>
烛娘因赵予书的反应而受宠若惊：“恩人，你这是愿意留下烛娘了？”</p>
“愿意，太愿意了！”赵予书点头如捣蒜，看向她的眼中满含欣赏：</p>
“烛娘，我问你，如果我有法子给你开一间专卖蜡烛的铺子，你可愿意与我合作？”</p>
“开铺子？”烛娘听完也是一脸欣喜：“这是民妇一辈子梦寐以求之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