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在陆青鸢的威逼利诱下，墨何哆哆嗦嗦地写下了供词，还有买题学子名单，还咬破了指，盖上了红印。</p>
陆青鸢左接过供词和名单，右递给墨何一串烤鱼。</p>
“你看，这不就对了吗！”她将刀放下，微微转动了一下腕，抱怨道，“害得我白拿了这么久的刀，沉死了。”</p>
霍雁行的刀，是玄铁打造，看似轻便，实际上要拿起来还是有点费劲的。</p>
墨何欲哭无泪：又不是我让你拿刀威胁我的！</p>
霍雁行默默地看完这一出戏，微微挑眉。</p>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看来是她的惯用伎俩。</p>
陆青鸢咬了一口烤鱼，那烤鱼金黄诱人，轻轻咬一口，表皮酥脆，里面雪白的鱼肉鲜嫩可口，吃得她不由食指大动。</p>
上次和孩子们一起来城外游玩，他们是带齐了装备的。</p>
盐、糖、胡椒、丁香等调味料应有尽有。</p>
而这次，他们几乎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出了城，怎么霍雁行还能做出有滋有味的东西来？</p>
霍雁行似乎猜出她想问什么，摘下腰间的一枚葫芦给她。</p>
“里面是盐巴、姜粉和胡椒，我们之前行军打仗，免不得要就地取材，”他看着面前跳跃的篝火，好像能通过火苗，回到那个时候，“我大哥二哥负责抓猎物，我年纪一些，只配给他俩当伙头兵。”</p>
陆青鸢接过葫芦，扭开盖子闻了闻，确实有一股混合的调料气味。</p>
窸窸窣窣——</p>
陆青鸢旁边的树丛间陡然传来了奇怪的声响。</p>
“谁！”她一惊，顺就把葫芦冲着树丛的方向撒了过去。</p>
“啊——我的眼睛！”</p>
一声哀嚎，惨绝人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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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天。</p>
梆子声穿透浓雾时，京城沉在墨色之中，唯大理寺灯火通明。</p>
前厅，大理寺卿赵衡和礼部尚书庄衡之对面而坐。</p>
赵衡一脸为难：“庄大人，这样不合规矩。”</p>
“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你给我一个人情，就是给贤王殿下一个人情。”</p>
庄慎之示意侍从抬上一个木匣子，里头两排金锭码得整整齐齐。</p>
赵衡连连摆，不敢收下。</p>
这次泄题案很蹊跷，从下午到晚上，他带着人搜了临江书院，搜到了一些罪证。</p>
嗯嗯。但总感觉这些罪证都很刻意，也有些潦草，像是有人临时放过去的。</p>
大理寺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地方，赵衡左右都不想得罪，于是只好退一步：“好吧，这样，庄大人您可以进去探视，但是为了保证公平，别人也能进去探视，如何？”</p>
“行。”庄慎之起身就往牢狱的方向去了。</p>
这帮学子已经在牢狱里呆了大半天了，晚膳只有一个馒头，都是十几岁的伙子，哪能吃饱，一个个垂头丧气地靠在墙角。</p>
庄慎之轻咳了一声：</p>
“本官知道，你们都还只是一些孩子，有时候被人挑唆着做错了事也无可厚非。我们查到了一些证据，这次泄题案与长风镖局有莫大的关系，只要你们在这张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承认你们是在长风镖局贺家的里拿到考题的，本官会向圣上言明，恕你们无罪，这样你们就可以回家了。”</p>
此话一出，狱中的学子不由窃窃私语。</p>
“什么长风镖局，我不知道啊。”</p>
“我也不知道，但我只想回家。”</p>
“可是霍三姑娘不是，让我们什么都不要认吗？”</p>
“对啊，我们都没有做过，为什么要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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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韬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庄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无故攀咬他人？”</p>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书院后圃里新栽的青竹，竹节未全，却已不肯弯折。</p>
“大人身为礼部尚书，竟然教我们指鹿为马，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吗？！”</p>
一旁的狱卒挥起皮鞭抽在栏杆上，发出“啪”的脆响：“放肆！敢对大人无礼！”</p>
“哎，莫要动粗。”庄慎之虚抬掌，拦住欲上前的狱卒。</p>
“这可是镇北侯府的大少爷。”他转而望向其他学子，语重心长道：“本官也有子女，实在不忍看你们困在牢里。诸位该清楚，他的养父是镇北侯，便是天塌下来，也有侯府顶着。”</p>
“而你们呢？家中父辈无非是个六七品的官，或者是有些钱财的富商，托了关系，塞了银子进的书院。如果你们出了事儿，你们让家中的长辈们怎么办？”</p>
庄慎之很满意地看着有些人脸上已经浮现了犹豫之色。</p>
忽然，凌韬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子，开始用石头敲击栏杆。</p>
他一边敲击出有节奏的韵律，一边开始唱：</p>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p>
这本是战时之曲，士兵列阵时以剑击盾为节拍，边击打边唱，是用来鼓舞士气的。</p>
但自从大梁与北燕交恶，战事频发，这首曲子就传遍了大梁的大街巷。</p>
学子们都会唱。</p>
少年的心性是最为纯净的，尚未经历过官场的蝇营狗苟。</p>
读书使人明理，他们心中始终保留着对士大夫的尊崇，对真理的追求。</p>
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p>
这是他们的志向。</p>
凌韬的声音虽还带着些青涩，但语调沉稳，很有军中主将的风范。</p>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p>
渐渐地，有学子跟着凌韬唱了起来。</p>
他们或许害怕过，但昔日的同窗就在身边，当一群人都去做一件相同的事情时，害怕就会变成勇敢。</p>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也敢用眼睛直视面前的大人了。</p>
隔壁牢狱的人听了，也跟着唱了起来。</p>
地牢里回声极好，一时间，声音撞击到墙上又荡回来，在人的心头上颤抖。</p>
“闭嘴！不许唱！”狱卒拿着鞭子指着他们，骂骂咧咧，“不许唱！不许唱！”</p>
“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庄慎之没了耐心。</p>
本来他这几日就在贤王殿下那里吃足了排头，好不容易有一件做起来不是很困难的差事，要是再搞砸，他也没有脸去见贤王了。</p>
他皱着眉，一个个学子看过去。</p>
他上有这些学子的名单，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家底。</p>
当初选择他们跟着凌韬一起背黑锅，就是因为他们的家族对于贤王来无足轻重。</p>
“你，出来。”他点了最右边一个穿得最华贵的红衣少年，他家只是个江南织造的富户。</p>
杀鸡儆猴，也要挑最弱的鸡杀。</p>
两个人高马大的狱卒，强行要把红衣少年抓出来。</p>
“啊——为什么是我！不要！不要啊——”</p>
他尖叫着往后退。</p>
凌韬扔了中的石子，活动了下腕，刚想上去帮忙。</p>
此时，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声音。</p>
“庄大人今晚若是敢动私刑，明日早朝本官的奏折就会呈到圣上面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