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禁地</p>
之后的几日,郦言燊也去过第一峰一次,那位“半截师兄”丰时恽已经成了一个完整的大活人,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根子里仍伤得不轻,需要闭关休养。</p>
当着众多尊长的面,丰时恽向郦言燊表示感谢,并且送了一袋他从蛮荒大陆带回来的灵草灵药。</p>
郦言燊当然不是那种客气的人,也不推辞,直接收下了。</p>
就在大师兄丰时恽宣布闭关的第二天,关从浠醒了。</p>
大约是从方处珈那里听了郦言燊对战段七柒的精彩片段,关从浠急急地赶到第九峰,表示要与郦言燊切磋一二。</p>
“关师姐,你这是突破了一个境界?”</p>
看着情绪亢奋的关从浠,郦言燊眉头微皱,心里忽然有点酸酸的。</p>
“是啊,这还是多亏了胥砚仙尊。”</p>
关从浠却是一点儿也不见外,立刻表达了对胥砚的感激,眼底的崇敬简直真的不能再真了。</p>
“还请师姐赐教。”</p>
郦言燊便不再拒绝,她知道关从浠是想看她击败段七柒那一招——直到返回百斛仙山,郦言燊才从胥砚口中得知段七柒中双刀的来历,一度感慨自己白白毁了一件天材地宝。</p>
对于关从浠来,这一天的情绪起伏实在是太大。她尚未从提升一个境界的兴奋中走出来,便又在郦言燊这里遭遇挫折,面对那好像用不完的灵力、神鬼莫测的出招,最终还是甘拜下风。</p>
“郦师妹,你果然认真了。”</p>
这话时,关从浠又是一扫阴霾,好像有了什么了不起的收获。</p>
郦言燊一时也不知该什么,她承认,出于对关从浠那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嫉妒心理,刚才的切磋的确有认真对待,甚至用上了正经对付敌人的段,而关从浠主动认输,也是被这些段折服。</p>
但是,关从浠这是什么反应啊?</p>
难道作为一个纯粹的剑修,连心灵也如此纯粹吗?</p>
一时间,郦言燊竟然有一种认错人的感觉。</p>
“哎哟,这天都要黑了,你们还没切磋完呢?”</p>
胥砚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这空荡荡的试炼场中,显得格外清晰。</p>
郦言燊下意识地擡头看了看天,她记得关从浠刚过来的时候,太阳还在天的正中央,如今太阳早就坠入极远处的山中,只余微弱霞光,而这剩下的一点儿光也即将消失,黑夜在话间便要到来。</p>
默默撤去试炼场的禁制,郦言燊对关从浠道:“关师姐,今天就到这儿吧。”</p>
“好。”</p>
关从此轻轻点头,随即又向第九峰院方向一拜,了句“胥砚师叔,从浠告辞”这才离开。</p>
郦言燊走下试炼场,擡头遥望院方向,这个试炼场只是借助第九峰山脉地势,辅之以空间神通,制造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在其中斗法,不用担心会波及山上的花花草草,也算是胥砚作为一峰之主的善政了。</p>
没有御空而行,郦言燊沿着羊肠道缓步走回院,人还没到大门口,就已经闻到饭菜的香味。</p>
此时,院门大开,两盏高高悬挂的七彩灯笼已经点亮,正好照亮归程。</p>
郦言燊脚步一顿,心中暖流涌动,刚才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原地出了会儿神,这才重新整理着装,快步走上台阶,跨过门槛,踩着院里的青砖,口中高声道:“师尊,我回来了。”</p>
四目相对时,胥砚正端着最后一个菜从厨房出来,站在台阶上,于是板起脸道:“这段路不长,你走得慢了。”</p>
郦言燊站在台阶下,昂首道:“师尊教训的是,以后不会了。”</p>
三言两语间,很多事情由此揭开新的篇章。</p>
饭后,做师父的似乎犯了困,坐在椅子上出神,做徒弟的便乖巧地收拾碗筷,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真是既新鲜又舒心。</p>
郦言燊没有使用任何灵力法术,直接上,把碗碟一只一只刷干净,内心平静,油然而生出一种洗涤心灵的感觉,她暗道自己魔怔了,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去想,并且越排斥反而越清晰,于是干脆便放任思绪如大江大河一般流淌而去。</p>
返回客厅时,郦言燊却是吓了一跳。</p>
只见胥砚仍然坐在椅子上,一副进入冥想的状态,以她为核心,方圆数尺之内已经出现诸如山川大河、草木虫鱼、远古巨兽等等幻象,灵气浓郁有如实质,凝成一团一团拳头大的银青色光点,与幻象交叠着。</p>
幻象的范围明显有逐渐扩大的趋势,此时院禁制还在,尚能遮掩一二,只是继续这么下去,别院的禁制,就是第九峰的禁制也未必能发挥应有作用,到时候恐怕又是异象环绕,惹来百斛仙山一众修士观摩领悟。</p>
不知为何,郦言燊并不愿意旁人沾了这样的光,可要她打断自家师尊的冥想,又是万万做不到的,一时间进退维谷。</p>
</p>
好在,看到郦言燊回来,胥砚便从主动收了神通,霎时间幻象消散,凝聚成实质一般的灵气也重归天地间。</p>
不知为何,郦言燊忽然觉得心中有一丝丝遗憾,又有点庆幸,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的埋怨。</p>
“你进阶大乘期也不过两百来年的事,稳固根基要紧,不必心急。”</p>
胥砚就好像看穿了郦言燊的心事,用长辈专有的和煦笑容轻轻开口,继而又道:“最近情绪不够稳定啊,是听到什么流言了?”</p>
郦言燊下意识就想没有,不过转念一想,胥砚不会平白起这话,于是恭敬地道:“还请师尊赐教。”</p>
正好,可以避开刚才的话题。</p>
胥砚笑笑,就:“你跟贺仙宗那点恩怨啊,惊动了不少人。”</p>
郦言燊面露诧异之色,随即一副心中了然的模样。</p>
“哦?看来你是知道了。”</p>
胥砚喃喃道:“我收你这个徒弟啊,有的人看好,有的人风凉话,这些都不用管,不懂为师良苦用心的,都是些目光短浅之辈。”</p>
虽然这话是护着徒弟,可是作为徒弟的郦言燊,总有一种自己也被骂了一顿的感觉。</p>
于是,她微微垂首,更加恭敬地聆听师尊的教诲。</p>
“这时间过的也真快,这宗门大比满打满算,也就还剩九年时间,这九年间,肯定有很多人想打探你的底细,为师的意思呢,之前的动静已经够了,如今最好是藏起来,到时候再给各大宗门一个惊喜,好不好啊?”</p>
前面都是简单的陈述,最后一句,胥砚用过分轻柔的语气,眉眼带笑,轻轻问了郦言燊的意见。</p>
郦言燊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于是道:“师尊的意思是,让我勾起他们的兴趣,又不让他们知道太多,到时候宗门大比一鸣惊人,便再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p>
胥砚赞许地道:“不错,我的眼光不错,收了个徒弟也算心意相通。”</p>
郦言燊本来已经快习惯胥砚这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行为,接过骤然听到“心意相通”二字,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p>
将徒弟的情绪尽收眼底,胥砚心中更为满意,面上笑容也是愈发灿烂,“你若不喜欢这样,为师一定尊重你的意见。”</p>
表面上听起来,这是一句客套话,但郦言燊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就是她明确表示反对的话,也会得到胥砚的允许,但她并不想这么做。或者,并不想再花心思重新想一个方案。</p>
“听师尊的。”</p>
省略了自称,郦言燊的言语中多了一丝孩子气,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撒娇感觉。</p>
“好。”</p>
胥砚往后靠,继续:“从浠、处珈两个经常办事的,肯定要协助你师叔筹备宗门大比,你要是喜欢呢,可以过去帮忙,不然就在第九峰休养生息,这山上还有许多好处,你也该四处走走。”</p>
轻描淡写之间,的确给了选择,但也给了选择方向,若是以往,郦言燊肯定会觉得反感,当初成为散修也有一点这方面的原因,可如今心境大不相同,竟也心甘情愿受这种约束。</p>
并且,郦言燊顺势就问:“听师尊管着禁地,这禁地就在山上?”</p>
禁地往往涉及到一个宗门的核心秘密,尤其是像百斛仙山这样拥有古老传承的超品仙门,这也从侧面明了能够承担此重任的胥砚实际上是多么的重要,而作为胥砚的真传弟子,郦言燊不可避免地会卷入相关事宜,气氛都到这个份上了,当然要问个清楚。</p>
“是,也不是。”</p>
像所有的高人一样,胥砚给出了一个玄之又玄的答案,可算是敷衍了。</p>
郦言燊擡起头,身子立得板正,能看出脸上的些许不满。</p>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为师就提前告诉你吧。”</p>
胥砚笑得有点坏,郦言燊立刻产生一种上当的感觉,又心存侥幸,静静地等候着。</p>
“看这个。”</p>
胥砚掌心翻转,中便多了一枚巴掌大的黑色令牌。</p>
令牌似墨玉,本来是温润的材质,只是除了百斛仙山的标志,还刻画着古奥符文,便添了肃杀之意,郦言燊只是扫了一眼,便感受到深入神魂的震撼,刹那间天地都旋转起来。</p>
随着胥砚将一道温和灵力打入郦言燊体内,郦言燊这才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只是那种难受依旧萦绕心头。</p>
“来——”</p>
没过多久,胥砚便用令牌打开一个空间通道,入口就在院的客厅里,她笑盈盈地在前面带路,不忘招招。</p>
郦言燊强行压下心中不安,鼓起勇气走了进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