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二十五</p>
那只冰凉的似乎格外偏爱他的脸颊。</p>
冷冰冰的长指在美人莹润细腻的皮肤上反复摩挲,甚至还意犹未尽地掐了掐。</p>
白眠雪吓得像是遇到了天敌的动物，哽咽着僵直在了原地。</p>
美人闭着眼睛浑身颤抖,眨动着的纤长眼睫也被眼泪打湿，可怜兮兮地黏在一起。</p>
“你你是谁呀？”</p>
他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软糯的鼻音里带着害怕和奔溃。</p>
“你别，别摸我了呀”</p>
“我怕。”</p>
他一边颤抖着话，一边吸气，胸前只敢一点一点起伏，连大的动作都不敢有。</p>
没有人应答他的话。</p>
整间屋子里静得仿佛只有他的呼吸声。</p>
只有点燃的蜡烛一晃一晃,无风而动。</p>
白眠雪闭着眼睛，半晌才听见一声声克制不住的哽咽。</p>
他又懵又怕，反应了半天才发现是从自己胸腔里发出来的声音。</p>
那只似乎突然消失了。</p>
白眠雪顿了顿，连忙睁开眼，被眼泪打湿的睫毛湿哒哒的贴在一起,让他连视线都有点儿模糊。</p>
眼前仍然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他抄了一半太困抄不下去的经书还摊开着。</p>
太可怕了。</p>
白眠雪无措地扭头看了看同样黑黢黢的窗外，突然眼睛一亮,生出了一点点希望。</p>
扫墨和沉雨应该还在外面的吧？</p>
“扫墨沉雨？”</p>
白眠雪忍着害怕，乖乖地朝外面唤了两声，却是连一点声响都无。</p>
美人脸色又白了几分，他委屈地抽泣一声，也不顾英帝的禁令,只想赶紧逃离这里。</p>
他无措地扶着桌子,一点一点缓慢地往门口挪，还左脚绊右脚险些把自己摔倒。</p>
可是当他把虚按在老旧的门扉上,正要推开门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背后又是一声轻笑。</p>
紧接着,一只从背后勾住了他的衣带。</p>
似乎轻巧没有用力，却还是令他动弹不得。</p>
“想去哪儿啊？”</p>
那道声音似乎就贴在他的耳边。</p>
白眠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p>
他吓得软软地蹲下，绝望地把头埋进外裳里，用微弱的气音道，</p>
“求求你呜呜呜，别吓我呜呜”</p>
他察觉到那只冰凉的正在攀上他的颈侧，最终停在他的下颌，硬是掐着他的脸，一点点逼着人擡起头来。</p>
白眠雪白皙巧的脸上全是泪痕，看起来可怜又无助。</p>
“啧，好可怜啊，怎么吓成这副样子？”</p>
这个鬼怪的声音带着些戏谑。</p>
白眠雪终于见到了他的真容。</p>
只见眼前的青年男子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衣，衣袂自然地垂落下来，毫无血色的精致眉眼间似乎有隐隐的黑气。</p>
白眠雪看着这个明显不是人类的男子，吓得呜呜咽咽地哭。</p>
他的意识十分清醒，不停地催促着他快跑，但他的四肢却仿佛死了一样，根本不能动弹。</p>
“求求你放开我好不好？”</p>
跑不掉的白眠雪被吓得发出声的呜咽，甚至想要主动讨好面前这个男鬼，</p>
“你有什么心愿未了，我，我给你我给你烧纸好不好？别吓我了”</p>
“呵，烧纸。”</p>
那个青年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冰凉的轻轻拍了拍美人的脸，低声道，</p>
“吓傻了？不记得我是谁了？”</p>
白眠雪是真的被吓傻了，他呆呆地望着青年充满戾气的脸，轻轻抽噎着，不出话来。</p>
“啧。”那个青年似乎有些烦躁。</p>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冰凉的指游移而下，不容反抗地摸上他软绵绵的腰间。</p>
白眠雪一怔，颤抖了一下，委屈地“你干什么？”</p>
那个青年冷笑一声，“我给你的玉佩呢？”</p>
“什么，什么玉佩？”白眠雪被吓得脑子都不转了，只知道声地重复着他的话。</p>
“你该不会，弄丢了吧？”青年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声音渐渐狠厉起来，</p>
“我的本命玉佩，我亲给你的，为什么不戴着？”</p>
“我我叫宫女收起来了。”白眠雪眼神茫然又可怜。</p>
他懵懂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了那个他叫绮袖收在箱子里的来路不明的玉佩。</p>
白眠雪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见男鬼脸色猛然沉了下来，他无助地定在原地，眼泪从脸上啪嗒啪嗒掉了下来。</p>
“啧，怎么又哭了？”</p>
阴晴不定的男鬼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阴沉着脸有多吓人，他看着眼前恨不得蜷成一团的美人，眉眼低垂下来，</p>
“以后必须贴身戴着，不许摘下来，嗯？”</p>
“嗯”</p>
吓坏了的胆鬼美人根本不敢反驳，青年什么就做什么，连忙抽泣着点点头。</p>
他这幅模样儿看起来又乖又软，只是脸颊上沾着的泪让他看起来更脆弱可怜了。</p>
偏偏男鬼似乎还有点疑惑，他冰凉的指节一寸一寸抚过美人的脸，下意识地替他擦了眼泪，</p>
“胆鬼，怎么这么爱哭？你还是不哭的时候更可爱一点。”</p>
“上次你梦游的时候就很有趣。”</p>
白眠雪呆呆愣愣地听着这话，茫然又无助地瑟缩了一下。</p>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曾经梦游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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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知道，原来自己梦游的时候，还有一只男鬼在旁边盯着看！</p>
想想那个场面他都要吓哭了。</p>
他委委屈屈地看着青年，终于忍不住软软糯糯道：“你是谁呀？”</p>
“你该唤我一声四哥。”那个男鬼仿佛有点儿伤心，也有点儿讽刺地勾了勾唇角。</p>
白眠雪愣了一瞬，慢慢地才想起来，这是他那个早早就去世的四哥，白池雾。</p>
只是他未曾想到，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子死后居然也会像一缕幽魂一样游荡在宫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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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抄完的经书摊开在桌案上。</p>
两边蜡烛点起，在两边粗糙的墙壁上拉出长长的影子。</p>
白池雾的长袖铺在桌案上，整个人斜倚着来看经文，面庞上的黑气似乎更重了。</p>
“呵。”他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朝着面前跪坐着的东西道，</p>
“抄吧，抄完了就可以睡觉了。”</p>
白眠雪委屈地应了一声。</p>
砚台里的墨汁早就已经干了，但他并不敢再磨磨唧唧去磨墨，只好凑合着蘸了蘸毛笔，在空白的一页上落下了第一句。</p>
美人一边写，一边偷偷仰起脸去瞧白池雾。</p>
他这个四哥的脾气真的很阴晴不定。</p>
前一秒还暴躁地逼问自己玉佩哪里去了。</p>
下一秒听自己是被英帝罚过来抄经书，就施施然坐在自己旁边，要以哥哥的身份来监督自己抄经。</p>
白眠雪一边落笔，一边委委屈屈地想，明天他就偷偷逃出去。</p>
让这个坏蛋四哥再也欺负不成自己。</p>
“嗯，偷懒？”</p>
白池雾瞧着突然就提着笔不动了的人，故意吓他道。</p>
“没有”白眠雪被他吓得心有余悸，闻言赶紧回神，委屈巴巴地接着抄经。</p>
奈何眼前的字而且密，且都是竖着的，他本来就困，一个走神，竟然就迷迷糊糊地找不到刚才抄的地方了。</p>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p>
美人嘴里声念叨着自己刚刚抄完的地方，指尖抵在看串行的书页上，懵懵懂懂地往下找着。</p>
“一朝尘尽光生”</p>
白池雾似乎是看不下去了，主动帮他接了下句，让他直接写上去，“照破青山万朵。”</p>
“怎么这么笨，嗯？”白池雾完，还要嘲笑一番正在努力抄经的美人。</p>
白眠雪一边照着他的写上去，神情委屈又生气。</p>
他真的坏死了，不仅吓他，还要笑他。</p>
殿下把笔戳到砚台里，不是很明显地发脾气，语调软软地，</p>
“我不想抄了，明天再抄。”</p>
“啧，这就歇了？父皇可是罚你三天抄完这一摞呢。”</p>
坏得不得了的白池雾故意指了指那一筐经书，满意地看着眼前美人瞬间垮下来的脸色。</p>
“可是我好累了呀。”美人委屈巴巴。</p>
刚刚完，他突然心头一跳，懵懂地去拉了拉白池雾的衣袖，</p>
“我肯定是抄不完啦你帮帮我嘛。”</p>
“我好困啦，求求你，好不好嘛？”</p>
他能感觉到白池雾冰冷的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p>
这个名为他的四哥，实际上性情古怪爱捉弄人的男鬼愣了愣。</p>
白眠雪又声道：“四哥！”</p>
话音刚落，就见白池雾微微擡，雪白的衣袖微扬，箱子里的各种样经书瞬间哗啦啦地翻开又阖上。</p>
不过眨眼之间，就跟拓印似的抄好了一叠经书。</p>
“去睡吧，懒鬼。”白池雾看都不看他，自顾自傲娇地走到另一边。</p>
白眠雪惊得嘴微张，半晌，开心地弯了弯唇，整好那一摞经书就爬上了床榻。</p>
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这儿的床硬硬的，硌得他不舒服。</p>
白眠雪安慰自己忍一忍，很快就可以回五皇子殿了。</p>
他缩在被子里，又可怜兮兮地探出头看了看白池雾。</p>
那个白色的影子飘去了静庵的另一头。</p>
他十分不适应睡觉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可是他并不敢直接撵人。</p>
只好委委屈屈地把自己全部裹在被子里，不停安慰自己，睡着就好了。</p>
白池雾当然是不用睡觉的。</p>
直到床榻上的美人辗转反侧了一会儿，终于歪着头睡着了。</p>
他垂下眼帘，心中却想起上次在月色下撞见这个迷迷糊糊的美人梦游。</p>
不知这东西被罚待在静庵的这几日，还能不能再看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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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p>
晨光熹微，白眠雪身子微微一动，整个人很快就醒了过来。</p>
他昨晚睡得并不踏实。</p>
和鬼怪呆在同一间屋子里，简直是挑战他的心里极限了。</p>
白眠雪心翼翼地环顾了周围一圈，只见眼前长发遮脸的青年正低头假寐，正想要按昨日想的，悄悄开门溜走。</p>
“不许跑！”那幽幽的声音响起。</p>
“你敢跑，我就把你捉住，日日关在这静庵里。”</p>
“我心情好了，就放你出来玩一会儿。心情不好了，就把你一直关在这儿，关到你也变成我这样，嗯？”</p>
“呜不要！”</p>
大清早就吓唬他，白眠雪委委屈屈地收回想开门的，在床榻上呆呆坐了一会儿。</p>
直到有人敲响静庵的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