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五十一</p>
“好看？”</p>
白起州突然低声问道。</p>
“是呀。”白眠雪连忙点点头,睁着眼儿惊叹道，</p>
“好美呀！”</p>
话音刚落,几点熔化后的铁水落下来，几乎是擦着白眠雪的衣裳溅到地面上。</p>
把美人吓了一跳，眨着眼儿连忙后退了半步。</p>
明灭的亮光悄无声息扑在暗灰色的砖石上，几乎是一闪即逝。</p>
白起州饶有兴味地垂下眼帘，看着这东西笨拙地裹着这件宽大的衣裳，突然挑了挑眉。</p>
只见他轻笑着若有若无地把人往身后挡了挡，</p>
“啧,心些。”</p>
“这些飞溅的铁水落在衣裳上，灼出几个洞来都是寻常。若是等下烫伤了，才有你哭的。”</p>
白眠抿了抿唇，像只鹌鹑似的呆了呆，心翼翼地靠近白起州,又看了看</p>
“那他们都不穿上衣，岂不是会烫得更严重？”</p>
“不穿衣裳反倒不会烫得严重。他们都用了特制的脂膏涂抹在身上,铁水在皮肤上停不住，很快就滚落下去了。”</p>
“原来如此。”美人乖巧懵懂地应了一声。</p>
等这一次漂亮纷杂的铁水再落下来时，美人乖乖地缩在白起州身后。</p>
只肯露出个脑袋，连眼都不眨，满足地瞧着漫天流星。</p>
眉目俊朗英气的少年见他缩在自己身后,故意挑眉笑着去背后捉他,</p>
“你做什么呢？”</p>
“呜放开我呀。”美人躲了躲，歪头笑道,“躲在二皇兄后面，这样它就不会烫到我了呀。”</p>
他们二人正对视着,忽然话音刚落，只见打头的几人齐齐将铁水击碎在半空夜幕中。</p>
恰如繁星流落，一霎时映亮了白眠雪的面颊。</p>
夜色中美人眉眼弯弯，仿佛盛了满捧清亮星月在其中。</p>
双颊原本肤白盛雪，这会儿却被冻得两腮微微酡红。</p>
漂亮纤弱的东西笑盈盈地乖巧仰头看着自己，白起州恍惚瞧见他双眸中竟然皆是自己的倒影。</p>
他微微怔了片刻，忽然发觉，心底最柔软的一处似乎被这个笨拙的东西烙了一块印记。</p>
犹如这会儿东南西北任意溅落的铁水。</p>
旁的所有全都骤然一亮然后归于尘土，唯有一滴，不偏不倚，灼在心尖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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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看这个？”</p>
少年忽然略有些生硬地发问。</p>
“嗯！”美人不解何意，诚实又乖巧地点了点头，“比烟花焰火还要好看！”</p>
少年忽然从腰侧抽出一物，银霜似闪闪发亮的握柄在明月下格外清冷，英气逼人。</p>
“二皇兄？”</p>
“乖乖等着，不许跟过来。”</p>
白眠雪不明白他是何意，却见白起州已经走下轩馆楼台，朝着那几个打树花玩得颇为娴熟的太监走了过去。</p>
他们皆停下动作，恭敬地垂立住，烟花也似的铁水渐渐消散。</p>
白眠雪远远地听见白起州在与那几个太监些什么，再想听得真切些却不能。</p>
殿下不知所措地眨着眼儿，刚要擡脚过去，就见白起州已经转过身来看着他。</p>
他腕轻抖，夜色下一道影子划过，白眠雪这才发觉原来那是一条白起州腰间常年带着的长鞭。</p>
两人遥遥相望。</p>
白眠雪懵懂地看着他。</p>
白起州忽然挑眉笑了笑，在那个东西的注视下，亲自徐徐脱去了上身云衫，抽出长鞭，与旁边躬身的太监配合着，淡淡地抿着唇，用曾经裂地三尺的利器凌空一击。</p>
漫天明灭亮光一霎时在白眠雪眼前四散飞开，丝丝缕缕垂落而下，震人心魄，绝不输方才。</p>
仿佛头顶星河倒倾，自天边吹落无数繁星，纷纷扬扬似一场白昼疾雨。</p>
鞭梢无影亦无踪，来去快如紫电。</p>
白起州腕翻动用长鞭取代了他们的铁器，火光闪灼，在暗夜里将一打树花玩得好似游龙戏凤，活色生香。</p>
“二皇兄”</p>
美人已经看呆了，忽然歪着头声低唤了他一句</p>
少年心有灵犀般擡起头看他，慢慢地挑眉一笑。</p>
灵活如蛇尾的鞭梢上下翻飞，白起州将力道掌控得极好，几乎每一次使力都能精准的控制。</p>
最后一击，熔尽的铁水飞花也似落满一地。</p>
少年淡淡地收回长鞭，鞭梢烫得灼烧心。</p>
他眉眼不知何时轻扫过远处已经看痴了的美人，不易察觉地轻轻抿了抿唇。</p>
只见他绕过周围的太监们朝白眠雪走来，扬眉道，</p>
“赏。”</p>
白眠雪这才回过神来，乖巧的殿下看着白起州，懵懵懂懂地笑了笑。</p>
远处天成殿的笑语声不知何时已经渐渐散去，黑沉沉的夜色里已经掺了几许雾蒙蒙的清光，遥远的东边悬起一线乳白。</p>
天色已然泛白欲明。</p>
美人呆了一瞬，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跟着白起州直接通宵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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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眠雪回到五皇子殿时，正是雾色朦胧，一路上全都是静悄悄的，毫无半点人声。</p>
唯有花木的枯枝寂然立在瑟瑟寒风中，几只胆大的灰雀儿歪头站在上面，人来了也不飞走。</p>
白眠雪心翼翼推了把自家殿门，“吱呀——”轻轻一声，原来内里的铜栓并没有挎上，显然是给他留着门。</p>
美人轻轻脚地进来，重新掩上门。</p>
五皇子殿内也是一片寂静，他怕吵醒了别人，蹑蹑脚地进了门，心翼翼推开自己住着的主殿，躺在了榻上。</p>
玩闹了一夜，这时才有些困意的殿下打了个哈欠，眼里盈了一点点泪。</p>
不是很想大清早就去闹绮袖和星罗他们，殿下自己乖乖换了鞋，又脱下裹在外头的衣裳，笨拙地翻找出几件家常穿的衣服换了。</p>
抱着换下来的衣服时，呆呆愣愣的美人这才恍然发现——</p>
原来这衣裳还是未能幸免，到底还是被方才的铁花灼了几个大大的洞。</p>
只是大抵是不严重，只是烧穿了衣裳，并没有烫着他。</p>
但好巧不巧，这件衣裳恰好就是白起州脱下来给他披着的那件。</p>
“唔，这个许是得找绣娘来补？”</p>
美人茫然地揪着那些洞洞低声道。</p>
“什么得找绣娘？”</p>
一道低沉蛊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p>
白眠雪狠狠吓了一跳，连带抱着衣裳的都一抖。</p>
“你怎么走路不出声，好吓人！”</p>
谢枕溪看着险些吓得炸毛了的殿下，漫不经心地一笑，</p>
“本王很可怕么，殿下怎么会如此易受惊吓呢？”</p>
许是方才白眠雪回来时忘了把门锁上，两人前后脚进了五皇子殿。</p>
美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p>
谢枕溪一边着，目光一边不经意地扫过白眠雪抱着的烧出洞的衣裳。</p>
“你的？”</p>
“王府里头最近有几个南省来的绣娘，本王隐约听是绣工了得，还比宫里的人厉害。倒是送来教她们瞧瞧。”</p>
谢枕溪一边无比自然地嘱咐道，一边自顾自坐在美人的床榻边。</p>
“唔，不是我的，二皇兄的衣裳。”</p>
美人摇摇头，软软地道。</p>
“哦，那这几日府里的绣娘恰好是水土不服，病了。”</p>
谢枕溪混不在意，话头一转，慵懒的长腿交叠，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缓缓地道。</p>
白眠雪懒得信他的鬼话，刚把衣服放好，擡眼就见那人已经坐在了自己榻上。</p>
美人呆了一瞬，微微蹙起眉尖，不开心道，“王爷，你做什么。”</p>
他还困着，想到榻上去躺着呢！</p>
“乖些，别闹。”</p>
谢枕溪看着站在面前的炸毛猫猫，忍不住含笑敲了敲他的脑袋，风流矜贵的眉目低敛，</p>
“好殿下，本王昨儿一夜没睡，这会子有些乏倦，且借你这儿略歇息一会，就一炷香时间，好不好？”</p>
懵懵懂懂的殿下闻言，软绵绵地“哼”了一声，“我昨晚也是一夜没睡呀！”</p>
谢枕溪原本低敛的眉眼顿时擡了起来，眸中的倦色一扫而空，</p>
“你昨夜做什么去了？”</p>
“啊我，我”</p>
乖巧的美人忽然想起来，昨夜他先是与白起州一起去了父皇明令禁止进去的书房。</p>
然后是违反宫中的夜禁，大半夜不回寝宫，躲开侍卫，蹲在冷风萧瑟的轩馆里开开心心看了一夜漂漂亮亮打树花。</p>
临回来之前，白起州还特意嘱咐过他，这两件事遇到谁都不许出来。</p>
连贴身宫女都不可告诉，否则万一传到英帝耳朵里，必定又要挨罚。</p>
因此眼下美人迎着谢枕溪审视的眼光，只能是嗫嚅了几下，眨眨漂亮的眼儿，声道，</p>
“没没做什么呀”</p>
谢枕溪盯着口是心非的美人半晌，忽然勾唇一笑，丹凤眼儿微微眯起来，</p>
“那殿下告诉本王，昨夜与谁在一起？”</p>
白眠雪轻轻张了张嘴，谢枕溪就笑了笑，不紧不慢看着他道，</p>
“不准只有你一个人。殿下这乖巧性子，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出去玩得彻夜不归？”</p>
不知为何，白起州扬鞭时凌厉灵动的模样儿忽然在眼前一闪而过。</p>
美人呆呆地想了想，若是把白起州供出来，他们昨夜做的事情必是要被发现了。</p>
谢枕溪在他耳畔催他，虽是笑着但笑意分明不达眼底，</p>
“殿下只需答本王这一个问题，原来也如此难么？”</p>
“呜昨夜，昨夜”</p>
走投无路的白眠雪左思右想不得其法，只好笨拙地试图撒谎，美人低着头，声道，</p>
“昨夜我和太子哥哥在，在一起”</p>
谢枕溪忽然笑了一声。</p>
他撚着白眠雪可怜兮兮的耳垂，眯起眼儿，</p>
“东西，骗人都不会骗。本王这么早进宫，就是为了等着与太子议事。”</p>
“他现下人还在京郊十五里外的庄子上，今早才会回宫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