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媳妇儿，我们回家吧</p>
乐柠的对。</p>
夏桉记得原世的迟澳的确没将“永远”两个字奉行下去。</p>
上次，夏桉甚至没有来参加这场升学宴。</p>
去人大攻读的迟澳于十一期间去了一次东海大学。</p>
乐柠拽着夏桉请他吃了顿饭。</p>
之后，再没来过。</p>
多年间，他风闻迟澳在大学谈了三任女朋友，都是燕京户口。</p>
但那辆被开去首都的高尔夫并不惹眼。</p>
毕业后，迟澳娶了东山本地的富商女儿。</p>
再后来，迟父的建筑公司受唐氏集团覆灭牵连。</p>
破产，家道中落。</p>
迟澳的婚姻没有维系太久。</p>
只会吹乐器的他，做了个工作室教学生，同时兼职走穴为生。</p>
乐柠的演奏会，凑数的乐三百元每场，夏桉让后勤给迟澳出价五百。</p>
后者跟着走完东三省的演出，收获还可以。</p>
结账时，迟澳双与夏桉相握，却不敢再瞧乐柠一眼。</p>
记忆尘灰，过往无算。</p>
人生海海，莫外如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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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无语了。</p>
乐柠的这番话过于炸裂。</p>
他们看着老神在在的夏桉，心里老大不忿。</p>
为乐柠，也为迟澳。</p>
你不该表个态么</p>
吃了鲍鱼的男人！</p>
这么一瞬间，他们甚至希望迟澳继续进攻下去。</p>
但迟澳没有。</p>
他深深深深吸了口气，苦笑着站起身：</p>
“夏桉，给个面子，今天毕竟”</p>
没等他完，夏桉立即拿起杯子，边倒酒边：</p>
“迟澳，恭喜你考上一所好大学。好好珍惜，前途无量。”</p>
杯壁下流，没沫子，高高的。</p>
夏桉递出去：“喝一个”</p>
迟澳点头。</p>
不是，就这么和谐么你们</p>
同学们有点不乐意了。</p>
热血青春电视剧里不是这剧情啊！</p>
你们不该互相拽头发踹裆部，骂着彼此先人扭打在一起。</p>
而乐柠捂嘴哭泣“别打了别打了”才对么</p>
下一秒，迟澳在桌面上寻了个空杯，拧开一瓶汾酒，为自己倒满。</p>
同学们暗呼：嚯！来了！</p>
他们期待着冲突到来。</p>
结果迟澳却对夏桉：“不是挑衅，我对乐柠的感情啤的可顶不了。”</p>
夏桉眼皮抖抖，不是发怵。</p>
这不是二两口杯，是四两的高脚杯！</p>
原世他千杯不倒，但眼下这体格还没练出来呢啊。</p>
迟澳的苦笑消失了，似乎刚刚那句话打散了所有的执念。</p>
放下执着，万般自在。</p>
大多人“嗐”了一声。</p>
谁都没注意到，角落里的牛芳芳看迟澳的眼神却亮亮的。</p>
迟澳得体的笑道：“五粮液和茅台我家也供不起，但这汾酒不错，不是从酒店买的，保真。你尝尝。”</p>
夏桉笑了。</p>
重新回到这个青春正浓的岁月。</p>
看着提前懂得“你若心里没我，我再勇敢也没用”如此道理的迟澳，他感慨颇多。</p>
多懂一分男女之事的奥义，对青少年的身心健康与事业发展，总归是利大于弊的。</p>
2006年尚算是高学历人士通过努力能够改变命运的时代尾声。</p>
倒因为果，便是重生。</p>
中年灵魂的夏桉用风华正茂的眼神祝愿迟澳。</p>
希望你</p>
下次再哭，不是因为女人。</p>
他明白，迟澳的狠源于年少慕艾，再蠢也可爱。</p>
“得，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陪着。”</p>
少年意气这东西，此时不逞，过些年就没会了。</p>
夏桉没有莽撞地耍帅干掉啤酒，而是拿过乐柠的空杯。</p>
正要倒白酒，却被一只鲜嫩鲜嫩的抓住。</p>
乐柠开口了，劝夏桉，也劝迟澳。</p>
“哪能这样喝酒”</p>
事件核心话了，夏桉看向迟澳。</p>
迟澳依旧坚持。</p>
夏桉轻轻拍拍乐柠的背，“要不你替我喝”</p>
——呸！你无耻！</p>
这是同学们的心声。</p>
乐柠只是默不作声地瞪他一眼，没收回。</p>
夏桉：“他啤酒配不上你，我觉得对。”</p>
乐柠收回了。</p>
叮一声，两个高大的男生开始灌自己。</p>
夏桉真差点喷出来。</p>
国人是好酒，但几千的历史中，黄酒才是主流。</p>
为什么</p>
很单纯，白酒它就是不好喝。</p>
夏桉坐下就迷糊了。</p>
乐柠猛往他盘子里夹菜。</p>
声音冷淡，满是关心：“我爸喝酒时都是要用菜压一压的。”</p>
夏桉双撑着膝盖，喉咙和胃里火烧火燎。</p>
眼神渐渐迷离。</p>
迟澳也不知是猛然生出的酒量，还是天生能喝。</p>
竟然又倒满一杯白的，张罗大伙：</p>
“来，祝我们！敬青春！”</p>
意气风发！</p>
大伙都站起身，纷纷倒酒。</p>
斟满，饮尽。</p>
乐柠举起的，是从帆布背包里默默掏出来的卡通保温壶。</p>
夏桉闻到一股枣香，醉眼迷离的揶揄：</p>
“怎么来大姨妈了”</p>
“来了。”</p>
乐柠淡淡点头。</p>
夏桉喝光满杯啤酒，笑道：“那早上还洗澡洗头”</p>
乐柠给自己盛了一碗热汤，又给夏桉盛。</p>
哄闹的吆喝声里，她对夏桉：</p>
“过几天我要去上海培训，然后考试，假期不能再见。</p>
“今天我不想脏脏的见你。</p>
“那条裙子是我特意买来穿给你看的。”</p>
一旁，对迟澳生出同理心的同学们密谋完，纷纷来围剿夏桉。</p>
别的不管，老同学毕业了，喝酒你不能拒绝吧</p>
“我看到了，超漂亮。”</p>
夏桉声回答乐柠，然后酒到杯干。</p>
随后，无论乐柠怎样制止，他都笑呵呵地来者不拒。</p>
乐柠气哄哄的不管了。</p>
夏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醉的。</p>
他像个玩偶一样坐在那里，眼神没有焦点，表情却笑眯眯的。</p>
典型喝高了的样子。</p>
厅中，不熟的大人们早就散场了。</p>
熟悉的，需要借此疏通关系的，亦或家人，都各自聚在一起言笑晏晏。</p>
没人管后面这群孩子。</p>
音质一般的音响放着时下最流行的曲子。</p>
一千年以后唱罢，开始放不想长大。</p>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p>
——长大后世界就没童话</p>
——长大后我就会失去他</p>
——我深爱的他深爱我的他</p>
——已经变的不像他</p>
夏桉嘀咕着这首好，摇头晃脑哼着飞到天际的调子。</p>
乐柠递来温水，他喝。</p>
喝一半，顺着嘴丫子流一半。</p>
乐柠递来纸巾，他拿着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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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四五瓶的牛芳芳笑着对乐柠：“从来没见过这么乖的夏桉。”</p>
乐柠不话。</p>
牛芳芳问她：“他怎么了”</p>
乐柠：“不知道。”</p>
又有同学过来找夏桉，搂着他的脖子大笑：“好子！你终于不行了</p>
“高一时你还打过我呢记得不</p>
“来来来，干了这杯，你我恩怨了断！哈哈哈！”</p>
夏桉大笑好，胳膊都提不起了，晃悠着找杯子。</p>
乐柠声：“你不要喝了。”</p>
那个男生五迷三道地囫囵道：“干嘛不喝男人的事，女人别管。”</p>
乐柠看着他，大声：“你不要灌他了。我喝。”</p>
——好！</p>
大家期待。</p>
夏桉噌地站起，摇摇晃晃拦她。</p>
“别闹，这么好的日子，我该喝的。”</p>
“别人的升学宴，跟你有什么关系”</p>
乐柠问。</p>
但夏桉听不清了。</p>
他眼里，这哪是升学宴呢</p>
哪是06年的盛夏</p>
分明是9年的夏至。</p>
分明是他和乐柠的订婚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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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的那天，盛夏蝉鸣。</p>
得知老两口爱吃带壳的，夏桉提前嘱咐餐厅准备了一桌生猛海鲜。</p>
以及坚果若干。</p>
酒，无论红的白的，都是足以典藏的陈酿。</p>
乐柠父亲扫视那间奢华的商务套房，问夏桉为什么一直没买房子</p>
他自己很少在一个地方久住，落脚酒店方便些。</p>
他记得那时乐柠父母的眼神里同时闪过一抹长辈特有的慈祥与心疼。</p>
好像在，没有爸妈的孩子是这样的。</p>
不会照顾自己，看似洒脱的随遇而安，实则是没有脚的鸟，无法落地。</p>
乐柠父亲垂眸：“结了婚，就有家了。”</p>
乐柠妈妈剥了一只大虾，没给身旁的女儿，而是站起身递给对面的夏桉。</p>
“听柠柠，她四处演出时也都住在你名下的这家酒店。今天一看，的确又干净又上档次。”</p>
乐柠父亲：“你一个人操持这么大的买卖，柠柠也经常飞来飞去演出。</p>
这样吧，你们都够累的了，婚房我们来准备。”</p>
“是我考虑欠周，”夏桉：“让乐柠去挑，她喜欢就好。”</p>
乐柠妈妈：“夏，彩礼什么的我们就不提了。</p>
你和柠柠高中就是同学，叔叔阿姨也清楚你家的情况。</p>
婚礼我们来操办，你放心，我们知道你生意往来的朋友多，保证不落你的场面。”</p>
夏桉当时的回答是：“我答应过给乐柠一场难忘的婚礼，合该我来。”</p>
乐柠爸妈很满意。</p>
没什么可的了。</p>
作为女婿，他人长得好，又有钱。</p>
虽因意外没了家人，导致性格有些冷漠。</p>
但和自家女儿打相识，知根知底，人品是有保障的，着实挑不出毛病。</p>
乐柠爸爸举起杯：“祝福你们。”</p>
全程，乐柠始终保持着微笑没插话。</p>
她侧头看着阳台上的画架。</p>
暖阳落在画纸上，形成一块块刺眼的光斑。</p>
从卫生间回来的母亲走到这里透气，打量几眼后笑道：“我才想起来夏是学画画的，这么多年也没放下瞧这梨子画的多好看。”</p>
乐柠听后：“没放下是对的，但这不是梨子，是柚子。”</p>
当时，夏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p>
饭后，他在酒店门口的乌桕树下送走了乐柠一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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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名下全国9家“柚子酒店”的门口都有一棵乌桕树。</p>
秋天，乌桕树变得七彩绚烂，像炸燃的烟，吸引许多年轻人过去打卡。</p>
夏桉记得那年那时，他和乐柠结婚了。</p>
作为娱乐圈背后的型资本之一，他和演奏家乐柠的婚礼有许多当红明星到场。</p>
大头条，举国皆知，不可谓不盛大。</p>
蜜月回国的第三天，乐柠拉着他去看了场电影。</p>
之后买了食材，亲为他做了顿饭。</p>
饭后，天空落下了209年的最后一场秋雨。</p>
乐柠窝在他的怀里看着别墅外阴沉的海面。</p>
仰起头，笑颜如地告诉他：</p>
“时候我总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嫁给你。</p>
等啊等，期待又难过。</p>
爱的路程充满风雨，其实我并不是太强大的人。</p>
有时我也会为你彻夜难眠，生出一些奇怪的念头，揣摩你的爱，但瞬间又否定。</p>
后来又开始想，如果我们注定没缘分，那我一定在决定离开你的那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p>
还要喷一点香水，和你最后约上一整天的时间。</p>
上午，我要和你一起逛商场，再看一场电影。</p>
下午回家给你做最喜欢吃的东西。</p>
天黑时，就要散场了。</p>
我要笑着和你告别，着祝福的话。</p>
这样才可以算是划了句号，不然，就像上完厕所没冲马桶一样恶心。”</p>
她看着青冥天色：“夏桉，我们离婚吧。”</p>
换做别的男人，当时可能会像听到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般暴跳如雷。</p>
可夏桉记得那会儿的自己只是顺着她的视线眺望远方。</p>
淡淡点头：“好。”</p>
“夏桉，我祝福你。</p>
祝福你永远忘不掉她。</p>
你到现在这个年纪也没明白，大部分人总是会和不喜欢的人睡觉，度过一生。</p>
我也许还会自己。</p>
也许会和某个不喜欢的人生活了。</p>
而你，注定永远孤独。”</p>
夏桉：“好。”</p>
乐柠在他怀里伸出，抚摸着他的脸。</p>
“夏桉，如果我不爱你，是不会和你离婚的。</p>
“是不是真的只有成为遗憾，才能让人念念不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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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时，夏桉将一半固定资产和所有的现金分给了乐柠。</p>
两人在律师事务所门口拥抱告别。</p>
跨过人行道旁堆满落叶的水坑后，她再也没有出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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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冬天格外漫长。</p>
几乎所有行业都在那场长达三年的严冬中覆灭。</p>
2024年初，名下酒店、院线、商场全部出兑，投资公司破产。</p>
夏桉在热闹的宴会厅里仿若重回那个落魄的旅馆。</p>
老友陆非找到他，将乐柠托其转送的银行卡交给他。</p>
“乐柠一个人出国定居了。</p>
“走之前，她帮你找到了左柚。</p>
“夏桉，作为兄弟，我希望你能好起来，可从乐柠的情况看，左柚明显在躲着你，你又何必”</p>
将债务清偿，夏桉买了一辆二车。</p>
然后。</p>
带着数千幅绘的柚子，横跨四千八百公里，去往大凉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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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生梦蝶，蝶梦庄生。</p>
大醉的夏桉反复穿梭于两个时空。</p>
到泥头车出现的时候，已经又喝光了五杯酒。</p>
他站不住了。</p>
睁不开眼睛了。</p>
但顺着乐柠特有的气息，本能地握住那只。</p>
“媳妇儿，我喝多了，我们回家吧。”</p>
现场为之一静。</p>
周笔畅在唱：</p>
——我看见天空很蓝</p>
——就像你在我身边的温暖</p>
——生命有太多遗憾</p>
——人越成长越觉得孤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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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始终是你中长长的线</p>
两世以来，夏桉第一次听见乐柠的哭声。</p>
写快了，写冒了，这章四千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