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符</p>
连淮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净的素帕搭在她的上,随即伸出右,用掌整个覆盖在了她的玉之上。</p>
入的凉意让他心中微微一痛。</p>
“放松一些。”</p>
崔莹忽然感觉与他掌相接之处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意,一点点温暖着她的肌肤,不过片刻便让她的重新恢复了舒适的温度。</p>
那温热的感觉甚至慢慢的从掌心向身上蔓延,传遍四肢百骇,让她整个人都渐渐暖和起来了。</p>
崔莹将换了个姿势,伸展开来,从曾经听过有些内功深厚之人,冬日里向外散放气场,便能源源不断的放出热量,温暖屋中之人,只是这样对施展内力之人元气消耗极大,因此不曾有人如此。她竟然能有会被如此对待,当真也是此生之幸了。</p>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崔莹便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再不感到冷了。她于是轻轻地扣了扣指,在他的掌心微挠。</p>
“哥哥我不冷啦。”</p>
连淮闻言放开了她,她将抽离了,那一方素净的帕子就这样搭在了他的腿上,柔软的边角微折,看着好不暧昧。</p>
崔莹瞧着那帕子微皱的模样,仿佛被蹂/躏折腾过一般,竟无端地觉得脸上一烫。</p>
“今日下午,我去给你买个炉吧。”连淮看她脸色红润,如同晨露滚于蔷薇花上般娇艳可爱,心中也不由得欢喜几分。</p>
“若有花色可选,我要芍药花或牡丹花,可不要什么花中四君子的。”崔莹道。</p>
“我记下了。”连淮微微一笑,对她这理直气壮,恃宠而骄的模样,倒不甚介怀。</p>
“那便谢过哥哥啦。”</p>
崔莹罢,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银色的牌子,交到连淮面前。</p>
“这是上一回哥哥在学老前辈面前送我的令牌,眼下我便将它还给哥哥。”</p>
那日连环为了让雪峰相信他二人是兄妹,就称这块银牌是连家新铸造的通行令,将之交给了她。</p>
她当时伸一摸上那银牌之上看这个花纹,便知道这哪是什么通行令,只是一块只雕了花纹,还未刻字的银牌而已。</p>
连淮却并未接过,而是微微一笑,道:“既然那日里送给了姑娘,便是姑娘的东西,不必再还我。”</p>
“你可仔细瞧过这牌子没有?”崔莹却避而不答反而问他道。</p>
连淮于是接过银牌仔细看了一回,低头便见到迎牌上刻着的平安二字,和两行祈福的诗句。</p>
“这是平安符?”</p>
这牌子原本就是要拿去铺子里叫人做成平安符的,只是那日里交给了她,也就没再拿去铺子。不料她竟也将这牌子做成了平安符。</p>
他心中不由的微微一动,顿时生出一种不知名的喜悦来。</p>
“是啊,”崔莹见他似有几分喜欢的样子,便开心起来,脆生生地道,“是送给哥哥的。”</p>
连淮心中微怔,随即觉得暖洋洋一片,温馨舒畅。他唇角微扬,笑问道:“怎么不留着自己用?”</p>
“你瞧这是什么?”</p>
崔莹从腰间解下一块桃木牌,在连淮眼前微微一晃,做出得意的样子道。</p>
“我既然有了这平安符,倒也不需要第二块,便将这牌子做成了,送给公子。”</p>
“姑娘是从摊子上买的吗?”</p>
连淮见那块桃符表面凹凸粗糙,所刻的线条也粗细不匀,甚至有些歪斜显然不是什么上好的物件,倒像是路边商贩那里随处可见的东西。</p>
“是呢。”崔莹又重新将它别回腰间,其上的一股悠悠药香却散在空气之中,袅袅地蔓延开来了。</p>
“我还在上面熏点了药香,等到夏天的时候便可以拿着味道驱虫了。”</p>
“这就是姑娘爱用这木牌子的原因吗?”连淮心中明白了几分。</p>
他从前见过有些身份的公子姐从来都只爱买贵重的物件,没有谁明明有那闲钱,却去买只值几个铜钱的粗糙玩意的。他们甚至要咬着牙去买些担负不起的奢侈玩意,好教同龄人羡慕,更不可能向下买寻常百姓的东西了。</p>
听了这话,崔莹却笑得很开心,似乎抓住了他的把柄一般。</p>
“公子再怎样聪明无双,终于还是猜错了一回。”</p>
“我用这桃木平安符,为的可不是这个。”</p>
连淮听得有些好奇,于是问道:“那是为何?”</p>
“常人都道,起个贱名好养活。而用这东西也是一样的。越是贫贱普通的,越好养活,就如野地里生长的杂草茁壮康健,而盆子里种着的珍贵兰花却病殃殃的。”</p>
“不过这是对我这难养活的病弱之人而言的,若是养公子,估摸着就用不上这条俗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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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淮听了不自觉地感到心中隐隐刺痛,想要从哪里更疼惜她一回,却又不知道如何做起。她身子常年病弱,却不以为意,反倒能坦坦荡荡地将出来,还如此自我排解,当真是又惹人爱,又惹人怜。</p>
“姑娘莫要这样讲。”</p>
他侧转过身子,正对着崔莹,一双璀璨星目凝视着她,一字一顿,认真地道:“你的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p>
明明只是几字一行而已。崔莹向来看不上天下男子随口一提的漂亮话,觉得那比一纸空文还不值钱一些,然而听得他的声音字字入耳,她竟忍不住心跳发块这分明是一句过耳即散的寻常话,但从他口中出来却仿佛是他此生的承诺一般。</p>
那样叫人信服,叫人安心。</p>
只是,等到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也不知他是否会后悔今日出过这句话。</p>
崔莹忍不住心中想到。</p>
恰在此时,屋外有人叫门。</p>
“报少庄主,雪老前辈快要用膳完毕了。”</p>
“我知道了。”</p>
连淮答应了一声,起身去拿挂在墙上的剑。</p>
“哥哥要出去了吗?”崔莹仰头看着他将剑配在身上问道。尽管这话问的如同废话一般——二人朝夕相处时多的是这种废话。</p>
“嗯。”连淮低下头来,垂眸凝视着她道:“我瞧你身子寒,今日里便别去了,好好休息才是。”</p>
他不由得想起那日里她丢下来的那个荷包。一抹绯红色的流星当空而落,将银色的剑刃压得嗡鸣,回眸时见她于楼上颜笑晏晏灿若华星,那抹绯红便宛如落在心尖一般。</p>
念及此处,他心中不由得微微一荡,回想起那日的场景,顿生柔情。</p>
出江湖以来,他收到过的欢呼喝彩,溢美赞颂之词不计其数,只是那喝彩往往出现于他剑风凛凛,碾压对之时,倒从不曾有人在明知他技不如人,即将要败得灰头土脸时,在旁欢呼赞美,光明正大地彰显着她对他有恃无恐的偏爱。</p>
“知道了,早上日头还未完全升起,天太冷了,我自然不会出去的。”崔莹立刻应声答应道。</p>
她这话暗地里给自己留了余地。她只了早上天冷不出去,可没天暖和起来也不出去,若是待会儿她去桃林被他发现了,她也有话可以解释。</p>
“好。”</p>
连淮于是放下心来,和她道别之后便出门去了。</p>
崔莹在他房间里呆了一会儿。只是这房里布置简约,少有他自己的物件,和客栈本身的模样也没有什么区别,他不在时,她多看几眼便觉得无趣了。</p>
那些个从铁柜子里翻出来的信倒还在这里。</p>
念及此,她不由得想到桑桑,再回想信件中的字句之时,越发觉得微妙</p>
她于是又将信件一封封地重新细看,看完之后便出门去了,心中多了几分念想。</p>
这片废置的桃林原本离客栈也不远,只是崔莹风寒未愈,身子虚弱,走几步便觉得累,于是越走越慢,甚至于在道旁坐下歇息。</p>
眼看着约定的时辰就要过了,她倒也不着急,反而索性作罢,去路旁开的馆里坐下打尖了。</p>
“客官要些什么菜?”</p>
店二乐颠颠的跑上来问道。这地方比之客栈偏僻了些,故而白日里往来的人也少,半天不见一个客人。</p>
“臭豆腐会做吗?”崔莹擡头问道,透过面纱瞧了他一眼。</p>
那店二见到她戴着面纱,心中顿时有些奇怪,又不由得惶恐起来,连忙答应道:“会的,会的。”</p>
崔莹淡淡地笑了笑,将几串铜钱掏出来给他。那店二谢过之后,忙不叠地走去唤厨子了。</p>
不过片刻,厨房里的油烟便腾了上来,透过烟囱袅袅直冲云霄,臭味也四处弥漫开来。</p>
崔莹坐在桌前安安静静的看着外边无人打扰的美景,心中乐得自在。</p>
恰在此时,门口脚步微响,进来了一个白衣书生。</p>
“客官要些什么菜?”</p>
二跑了过来,一擡头瞧准了那人的面庞,却不由得呆住了。</p>
只见那人眉目清俊,秀美绝伦,摇一把画扇,尽透出温文尔雅的书卷之气,宛如画中神仙。</p>
他这辈子当真没有见过如此清秀有礼的书生,真像是夫子庙里那几位供奉着的孔门弟子下了凡一般。</p>
崔莹侧过头看时,正与他四目相对。</p>
来了。</p>
她也不理,只是仿若没看见一般,对着里头呼道:“把臭豆腐端上来,也该做好了吧。”</p>
“公子”和“哥哥”的称呼其实本身就代表了些什么莹莹的潜意识是很明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