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p>
不,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这种事情。</p>
就算是亲生兄妹,到了这个年纪也早已过了亲密无间的时候了,何况是他们若是危急时刻之下偶尔如此也就罢了,而此刻明明安然无事,却要平白无故地做出这等亲密之举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p>
礼法不容,他心下也不容。</p>
于是连淮只在她房中静静呆了片刻,见她依旧没有理她的意思,只能作罢,了一句“姑娘记得快些用晚膳罢”,便转身下楼去了。</p>
崔莹见他走了,这才从面对着窗户的姿势转过来,走到门口叫侍女端饭进来。</p>
今日里当班的是秋雁,她年龄尚又或是天生脑袋不太好使,遇见凡事都有些呆呆的,不查颜色,更加没有半分圆滑通透。</p>
见到房间里只有崔莹一人时,她便如同孩子一般心直口快,不由得问道:“姑娘今日不与少庄主一块吗?”</p>
崔莹见她有些茫然的呆傻模样,被问出这句话时倒也不生气,而是微笑着道:“不了。”</p>
秋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由得暗自叹息了一回,很声的嘀咕了一句。</p>
“你在什么?”</p>
若是在极乐殿中有人敢当着崔莹面前如此作为,必然要心脖子上的脑袋了。只是这秋燕毕竟是连家的人,而且瞧着呆呆的也可爱,她也就没有那种被触犯的感觉了。</p>
“我在少庄主好可怜”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捂住了嘴。她这么妄自议论公子,可不怎么规矩。</p>
“怎么了?”崔莹不由得转过眼眸,有些好奇的问道。</p>
秋雁见她追问,于是只能心翼翼地放下,接着往下道:“就是,就是今天老前辈也不在,姑娘也不去,少庄主怕是要一个人吃饭,好孤独呢。”</p>
“我们常见少庄主和姑娘一起吃饭时,总是含笑的,他一个人的时候就从不这样,清清冷冷,也没有什么表情,瞧上去便落寞了。”</p>
这眼前的如果是连家的管家,他必然不会如此。因为他从伴着连淮长大,知道那清清冷冷,待人接物都温润却疏离才是他日常的模样,这正常得紧,哪有什么落寞不落寞的。和崔莹在一起的时候,他神色间所透出的欢愉才是与往日不同的模样。</p>
崔莹心中微微一动,暗笑她虽然瞧这傻傻的什么都不懂,却还知道帮自己的少庄主讨喜呢。</p>
只是一想到连淮,她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便又升起了,脸上也无端的发烫。仿佛那声音依旧萦绕在她耳畔,酥酥麻麻的,伴着冬阳洒落,随着春风飘遍。</p>
真是奇怪了。她此刻想起他,或是容貌,或是声音,或是举投足之间的气度,竟然颇有些不敢,仿佛再想上一会儿就有什么东西要被他偷走了一般。</p>
而他瞧着却对此一无所知。</p>
她又听到她雪老前辈不在,于是想到那人爱草药如痴,也许是在他走后便迫不及待的开炉熬制,浑然忘我,直到此刻也不曾从药房里出来。</p>
“可是,是他自己要走的呢。”</p>
崔莹假装忧愁的他们一口气,埋怨似的道。</p>
“你们少庄主不爱同我一起用膳,自己走了,这算是谁可怜呢?”</p>
秋雁没想到事情竟是这个模样。她虽然阅历尚浅,对许多事情看得一知半解,但直觉里总觉着少庄主是极其疼爱姑娘的,若两人闹开了,必然是姑娘不要他,绝没有他不要姑娘的。而眼下听她如此,诧异之余,她也不由得替她伤心起来。</p>
“姑娘不要伤心,少庄主也许是一时”</p>
她脑筋转了几转,但毕竟脑袋里空空如也,连句安慰的话也想不出来,不由得急了,只是结结巴巴地夸奖。</p>
“姑娘如此好,少庄主自然是喜欢的。莫少庄主,就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都喜欢姑娘。”</p>
崔莹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你喜欢那是因为你傻些,若是有那精神敏感些的或是懂得察言观色的聪明人,见了她偶尔散出的气场之后便是再喜欢她也不敢喜欢了。</p>
“那烦你再替我做一件事。”</p>
秋雁见到她似乎不再伤心了,不由得开心起来,连忙擡头欢快地应和道:“姑娘请。”</p>
“你帮我去看看雪老前辈在做些什么,若是那些草药方子都做好了,便让他送上来,我有话对他讲。”</p>
“再有一事”</p>
崔莹的声音不知为何顿了一顿,连自己也品不出这其中的韵味。她垂下眼眸,瞧着中的茶盏,不知所想所思。</p>
“再过两个时辰你去同连少庄主,叫他将那木琴搬走。”</p>
“嗯!”秋雁虽然听的一知半解,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但还是答应下来了,将这些话一五一十地记在了脑海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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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且去罢。”崔莹随拿了一块碎银给她,“随你喜欢拿去买点馋嘴的吃。”</p>
“谢谢姑娘!”</p>
秋雁睁大了眼睛,欢天喜地接过了,连连道谢。</p>
等她走后,崔莹便一个人在房间里用起了晚膳。</p>
今日里连淮许是知道她又出门受了寒,便在汤里放了几丝姜丝,味道浓郁,有甜有辣,不出的好喝,叫人欲罢不能。</p>
她便有几分开心,无意间多喝了几口,感觉身上暖洋洋的,舒服了许多。</p>
吃过晚饭,又在蒲团上坐着看了一会儿话本,却还是不见有人通报。她擡眼看了一下桌上的水漏,算算时间,再过半个时辰雪翁才该来。</p>
于是她站了起来,在房中慢慢走了一圈,来到窗前目视着那在黑夜里显得隐隐绰绰的树影。</p>
她不由得想起了与崔天一相见时的画面,想起那番话来,以及诸多纷繁复杂的,前程往事或是水下暗波。</p>
他那东西最后没有落于她上,而是被一个老狐貍劫走了,那么那人与偷走香囊之人是否同为一人呢?</p>
如果当真如此,那人想要这燕云飞押送的物品又是做什么?</p>
崔莹又在床榻上坐了下来,凝神沉思。</p>
若要弄清这几方势力缘何交错而来,关键之处在于燕云飞从蜀地押送到汴京的究竟是何物,于他们而言,又有何益处。</p>
她思绪一转,又想起了崔天一所的招一个女婿,以及那让他为你出生入死之类的话语。</p>
真是荒唐。</p>
崔莹心下暗叹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摸出了那一块粗糙的平安符,细细抚摸过上面每一道歪斜的刻痕。</p>
咔哒。</p>
她轻轻地伸一捏,按开了她做在里面的关,那块桃木平安符就这样从中间一分为二裂开一条缝隙。</p>
指轻挑将那盒盖子打,开便可以看见黑细的痴人蛊盘成一团,蜷缩在里面睡觉。</p>
在盒子打开后的一瞬,那虫子似乎被惊醒了,慢慢的动了动,然后不安地往远离崔莹的地方爬动起来,速度却极缓慢,动一下停一下。</p>
它害怕她身上的味道。</p>
崔莹从尝遍了百毒,身上的血液里含着一种生灵接近后都会觉得窒息压抑的气息。因此,她将这虫子带在身上,便可以压抑住它的活性,叫它成日成夜地睡觉,不想动弹。</p>
她看了一会儿那傻虫子,给它喂了点东西,然后便将平安符关上了。</p>
又过了片刻,雪翁果然将那些药材都熬制成了汤药或是粉末端了上来,神采奕奕,好不骄傲。</p>
崔莹于是也就顺着他的性子夸奖了他一番,然后趁着刚吃完饭,腹中并不空荡,将草药喝了下去。</p>
她又拿出空瓷瓶将那粉末装了一瓶,并在崔天一给她的解药之中。那东西就是徐宥之的救命稻草了。</p>
世人往往荒唐无比。于他而言,天塌下来一般的事,实则一个瓷瓶就可以解决了。</p>
而这世上多的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相解的事情,却是徐宥之等人不知道的了。</p>
恰在此时,崔莹突然听见门外秋雁的声音响起。</p>
“少庄主让我来搬也就好了”</p>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仿佛生怕他进来后又与她吵。</p>
“无妨,你先去罢。”</p>
崔莹听到连淮这样道,随即走到了门前,驻足而立。</p>
“姑娘?”</p>
听到他的叩门声在意料之中响起,她忍不住微微一笑。</p>
他果然来了。</p>